248. V176
“啊!……啊,啊……”林希渭挣扎着,却没什么力qì。
璐璐见他反应如此之大,惊惑不已:“爹您想说什么?啊?”
林希渭伸手指向流淌了一地的茶水,蓄了一些力qì
推开了璐璐,爬向那滩水渍处。
沾满了茶水的手指颤抖的厉害,指尖刚刚触地,还未来得及划下一笔,整个人却忽然没了支撑,整个身子都趴了下去。
睁大的双眼写满了不甘。
“爹!!”
有女子凄厉绝望的哭喊声传出,惊飞了栖息在林间的乌鸦,发出难听的叫声。
“璐璐?”赶来的北堂雪闻声眼皮一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这么晚了,璐璐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她刚刚喊的是‘爹’?,难道林叔也在?!
不知dào
该怎么办的堆心手足无措的站在门边,刚才林希渭的动作她清晰的看在眼里,那个玉佩的确是小姐的没错……
可她绝不相信小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虽然她也不知dào
垂死的林希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竹林里面。
“堆心?”
堆心闻声回头,正见不远处的北堂雪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小姐!”
北堂雪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几步走近:“这个时辰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刚刚你是否有听到林小姐的声音?”
堆心往里面指了指,吞吞吐吐的道:“林小姐,林小姐她就在里面……”
北堂雪见她神情如此,更肯定了里面有事,折身进了房间,待看清里头的场景之时大吃一惊。
“林叔?!”
璐璐缓缓抬头,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清澈如小鹿般的眸子此际满是痛意和浓厚的恨意,目光死死的锁在北堂雪的身上。
北堂雪万分疑惑,“璐璐……”
“我要为我爹爹报仇!”说话间,她从腰间摸出一把锋亮的匕首,冲着北堂雪而去。
“小姐小心啊!”
北堂雪大惊不已,急忙的躲开,“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璐璐狠狠将那枚玉佩甩在地上,发出清澈的声响,怒色道:“误会?!这枚玉佩你作何解释!你骗我利用我也就罢了,为何非要置我爹爹与死地!为什么,你说啊!”
“我承认我起初是骗过你——但那时我也是怕连累到你们,但我发誓我从没利用过你!更没有害过林叔!”
“你还在骗我!”璐璐厉声吼道,眼泪在眼眶里几转不下。不管不顾的举着手中的匕首又朝着北堂雪扑了过去。
北堂雪大急,“你先冷静下来,这其中肯定没那么简单!”
“冷静?我爹爹他就躺在这里,你还想狡辩吗!你深夜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我……”北堂雪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眼见璐璐已没了理智,却又唯恐伤到她,不敢还手,只能四处躲闪。
堆心瞅准了时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璐璐,对着北堂雪喊道:“林姑娘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您的话。小姐您快走吧!”
“放开我!”
璐璐此际已经红了眼,失去亲人的伤痛和被蒙蔽的怨恨已将她的理智吞没,挣扎了几下不得。举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堆心的小腹刺去。
北堂雪大惊失色,心急之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碎裂的瓷杯碎片,朝着璐璐的方向掷去。
“啊!”璐璐痛呼了一声,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手背被瓷片划下了一道伤痕,鲜血瞬间染红了手背。
——
再说追着黑衣人而去的北堂烨,二人眼下已快出了竹林的范围。
二人的距离在逐渐拉近,明眼一看便是北堂烨占了上风。
那女子却忽然顿足,回头对北堂烨一笑,虽是面上蒙着黑纱。但那一双眼睛却极尽妖娆,说不出的迷惑人心。
北堂烨对上她的眼眸,蓦然一惊。
这蓝色的眼睛。应是西域波斯人士!
“北堂将军不必远送了,就送奴家到这里便好——”
北堂烨到了这里若再明白不过来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计那便是笨到家了。
果然,这女子话音刚落,人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远远传来她的笑音,“北堂将军快快回去看一看吧。回去的晚了只怕……呵呵呵……”
北堂烨咒骂了一句,急急的赶了回去。
心下追悔莫及。
待赶到原地之时。哪里还有北堂雪的影子。
没有多做犹豫,便奔向了木屋的方向。
却见璐璐正握着沾血的匕首朝着被逼到墙角的北堂雪刺去!
而堆心则是昏倒在地。
北堂烨见状错愕不已,忙地上前阻拦,“璐璐你干什么!快住手!”
璐璐乍然听到他的声音不由一怔,匕首“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她还是没有办法……
北堂烨看到地上林希渭的尸首,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璐璐泪水决堤,望着北堂烨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受伤,“够了!不用再演戏了!这些日子你骗我骗我还不够吗?”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想利用我探听允哥哥的消息罢了!你让我留在王城,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如果有必要来威胁允哥哥!”
北堂烨脸色越来越黑,平素就对她处处想着攸允觉得颇为吃味,眼下听她说这些明显是受了攸允的蛊惑,而来怀疑自己,一时觉得既生气又失望,“你竟然怀疑我?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怀疑我!他说什么你都信!你究竟有没有信过我!”
璐璐被他吼的越发控zhì
不住情绪,“对!我从来没信过你,我更不该信你!如果不是我太傻,我爹爹就不会惨死了!”
北堂雪见二人都没了理智,再说下去只怕会加深误会,劝道:“这事必有蹊跷,不如先——”
话还没说完,已被璐璐厉声打断:“不必了!”
她止住了眼泪,凝视着北堂雪北堂烨二人,恨意在眼中翻涌。
“今日是我下不了手!——今日我林丹璐与你们北堂家兄妹情断义绝!再见面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几乎是撕心裂肺的说完了这句话来。
北堂烨呆愣在原地。
璐璐弯身将林希渭的尸身抱起,被怀中轻极的重量戳中了心房——爹爹他究竟是受了多少折磨……
毫不犹豫的转身,背影带着从未有过的坚毅和苍凉。
北堂雪忙追了出去,“璐璐!”
北堂烨斥道:“阿雪,回来!”
“哥!可是——”
北堂烨垂下了眼睛,掩去满眼的情绪,“让她走吧——”
——
次日清早。允亲王府出城的车队穿过长长的王城大街。
鹤延寿捧了圣旨在城门前送行。
圣旨宣罢,有宦官端了酒水上前。
“陛下本是打算亲自前来给王爷饯行的,可早朝过罢又咳了血——”鹤延寿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才遣了老奴过来,允亲王大行在即,去往凉州路途遥远,还请王爷一路保重啊。”
攸允含笑点头,接过御酒饮下,对鹤延寿一拱手:“多谢鹤公公前来相送,还要劳烦鹤公公替我跟陛下传达慰问之意。请陛下保重龙体!”
“老奴会将王爷的心意禀告皇上的——便不耽搁王爷上路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攸允也不再寒暄,让随从吩咐了下去。
一行车队才才陆续的出了城。
车队中间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极尽奢华宽敞。全然不如它表面来的那么简单。
坐在中间的少女闭着眼睛,问道:“出城了吗?”
侍女小心的答道:“回小姐,是的。”
璐璐这才缓缓睁眼,心脏一阵抽痛。
他没有来留自己。
忽然轻嘲的笑出了声来——他一直以来都是在哄骗自己,眼下被她拆穿。他自然不会再费心演戏了。
终究是她自己太入戏了。
他们欠她的,她终会亲手讨要回来。
将脸搁在怀中紧抱着的青花瓷坛上,轻声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旁边的侍女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从没见过小姐这副模样,冷到了骨子里。
先前不是听说她要留在王城的么。怎一夜之间就变了主意,且连她平时最喜欢的那只叫做“银雪”的兔子也没有带上,出门之前她好意的提醒。却挨了一记狠厉的眼光。
现在想一想还有些心有余悸。
车队行过之处,扬起了大片的尘土,同土色的天空几乎要融为一体。
天色越发的阴沉,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街上的行人脚步开始匆忙起来,照这天色。不待一会儿肯定要下大雨了。
城楼之上,北堂烨一动不动的望着马车行驶的方向。
“哥。回去吧。”
北堂烨回头见是北堂雪,略微有些惊诧,这还是她打从那日之后头一次出门。
担忧她的身体还没痊愈,点头道:“这里风大,走吧。”
兄妹二人这边刚回到北堂府,外面果然开始下起了磅礴大雨。
“少爷,小姐,老爷说等您们回来之后去书房见他。”
——
“去送林丫头了?”
北堂烨没有回答,神情有些漠落的坐了下去。
北堂雪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
北堂天漠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紧皱着,昨晚的事情北堂烨已经原原本本的跟他说了一遍,“我就知dào
这个攸允是个心思阴险之辈——却没想到他竟连对他恩重如山的林将军也能狠下毒手!”
北堂雪想起在王城见到林希渭之时他言语间隐隐透露的意思,又联想到之前北堂天漠跟她说的有关巫国和月族之间的纠葛,猜测道:“但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害死林叔,应是想从林叔身上得到什么秘密,没有得逞,这才顺水推舟把罪名推到了我们身上,想借此离间璐璐。”
北堂天漠望向她,“你的意思是指……有关月族的一些辛秘?”
“这应该跟月族有些关联——林叔跟他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他想从林叔那里得到什么,犯不着下此狠手,且我昨日看林叔的模样,显然是经过长期囚禁折磨,应当是被……严刑拷问过的。”
北堂天漠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你的推测确有道理,可关于月族和巫国的传说向来鲜少有人知晓,攸允又是如何得知的?依照林将军的性格,应是不会随意同他提起的。或许林将军身上真的有什么他想得到的秘密,但不一定就是跟月族有关联。”
北堂雪也想不透这一点,“也是——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烨儿,你怎么看?”
北堂烨显然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讨论行列,不假思索的摇头道:“我出去透一透气。”
“唉——”北堂天漠见他人已消失在门外,无奈的摇头叹气。
北堂雪吩咐道:“小蓝,去给少爷送把伞。”
“爹,攸允这次出京,应当有跟您打‘招呼’吧?”
反正她是不信攸允肯放qì
北堂家这颗棋子。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说破。
北堂天漠呵呵一笑,“你可是怕爹真的倒向他的那一边,你就不能报你的仇了?”
“……我这点小心思果然逃不过您的法眼啊。”
北堂雪自认是个记仇的人,龙华寺一事,再加上之前他害死真zhèng
的北堂小姐的仇,她迟早是要报的,若说开始是因为想为北堂家求个周全才提议选择中立的话,那么现在已经不需yào
了。
先前大家所认定的太子是个草包,但现在……慕冬委实跟这个词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比起两人的人品,慕冬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要比攸允好上太多,如果在力量均衡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选择一个心思狠毒不折手段的人合zuò。
更重yào
的是,慕冬这个人,总让她觉得太过聪明沉稳。且处事思虑格外周全,虽是不漏声色,但却让人打从心底臣服,如果要跟这样一个人做敌人,她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除却这些客观的因素,自然还少不了她个人的小心思。
慕冬对她有救命之恩,北堂家站在他这边,虽说也是为了自保,但多少能让她减轻一些亏欠感。
“阿雪?”
“啊?”北堂雪想的入神,忽然被北堂天漠这么一喊。吓的浑身一抖。
北堂天漠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好好地谈正事怎么也能走了神。
北堂雪讪讪的一笑,“爹,您刚刚说了什么……?”
北堂天漠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爹想跟你商量件事情,你听了切莫生气——”
“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几时生过你的气啊?”北堂雪没放在心上的模样,“除了上回您非说自己是养花老手,结果三天不到就将我那盆兰草给活活养死了那件事——”
北堂天漠被踩到痛处。“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被我养死的!南花北养本就极难,是下人们粗心晒完了太阳夜里没有搬回房里,才会被冻死的!”
北堂雪强忍住笑意,“好好好,您最会养花了——不过您到底要跟我商量什么事情?”
北堂天漠这才反应过来偏离了正题。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这才一脸正色的道:“是有关你表姐的事情——”
北堂雪脸色登时一黑。
北堂天漠见她即刻变了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好了。是爹不好,不该在你跟前提起她,可这事迟早是要解决的,我琢磨了一番,觉得还是事先跟你说一声的好——”
“那爹就是已经决定了。只是跟我说一声而已?那何必再说是要跟女儿商量,这算是哪门子的商量?”北堂雪语气不善的道。
北堂天漠一时语塞。“这……”
她也不想跟北堂天漠摆脸色,但就是控zhì
不了自己的口气。
对于周云霓,她不知dào
自己以后会怎么想,但至少现在,是她最不待见的人,最不愿听到的名字。
北堂天漠知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放缓着口气道:“我知dào
云霓她亏欠了你太多,这件事情上她也的确是犯了大错,可她是你姑母唯一的骨肉啊——她如今这种境地虽说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不假,可爹若真的对她置之不理,又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姑母?”
北堂雪只低着头不说话。
北堂天漠见她如此也一时没辙,毕竟这事确实对北堂雪很不公平。
周云霓近年对北堂雪使的小绊子,对下人们的嚣张跋扈他都看在眼里,说句心里话,对周云霓他早已没了最初的喜爱,但作为长辈的责任感和对北堂清的亏欠感却日益加重。
静默了好大一会儿,北堂雪才低声的道:“爹您打算怎么办?”
北堂天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让了步,一时间既觉宽慰又觉得心疼。
“爹打算找六王爷谈一谈——”
“然后订个好日子将亲事给办了,是不是?”北堂雪始终没有抬头,口气却微微有些颤抖。
“爹知dào
委屈你了,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
次日午时,北堂天漠亲自去了六王府。
管家意wài
万分,一边揣测着北堂天漠的来意,一边将人请去了花厅。
宿根倒没太多意wài。
依照周云霓的为人,想也知dào
会求着北堂天漠给她做主。
北堂天漠纵使对北堂雪的事再如何对他不满,但他绝不会放任周云霓不管。
毕竟,这可是一个女子一生的大事。
如果不是周云霓太过分,他断然不会如此态度。
见宿根行了进来,北堂天漠端是觉得自己的立场无比荒谬。
他现在是来求着这位险些娶了他女儿的男人去娶他的外甥女。
宿根不管不问,对周云霓的意思自然不必多说,北堂天漠暗叹了一声,二人之间发生的那件事情只怕也是云霓她……
总之这次为了周云霓,他这张老脸算是丢进护城河里喂鱼去了。
见宿根除了进门之时的一句寒暄话说完便静坐着喝茶,北堂天漠措好了言辞方道:“六王爷心里也应该清楚微臣今日所来的目的,拐弯抹角的话微臣便不多说了。”
“北堂丞相有话但说无妨。”
“我那外甥女云霓,做事的确有欠妥当,但心地并不算坏,出身修养也属优良,与六王爷也算良配——”
宿根仰头一笑,“所以今日北堂丞相是来给我做媒来了么?”
北堂天漠是没料到他说到这个份上宿根还会装傻充愣,未免觉得有些过火,“六王爷并非糊涂之人,有些话相信也用不着微臣挑明。具体事态微臣兴许不了解,但大丈夫敢作敢当,六王爷又何必再装糊涂?”
宿根的脸色平静的看不出情绪,没有回答他的话。
喝罢了一盏茶,宿根才道:“人我可以抬进府里,但她只能做妾。”
做妾!
北堂天漠闻言大惊,按照他的预想,周云霓做不了正妃便罢,但最坏的打算也是侧妃的位置,却没想到宿根一开口便是让她委身做妾!
“虽说西宁现在同我大卫势同水火,但她护国将军之女的身份暂且摆在那里,云霓她生母更是陛下御赐的清宁郡主,不管怎么说,云霓决不至于屈身妾室之位!”
宿根没有被他的怒气所影响,仍旧一副淡若清风的口气:“嫁娶之事讲究两厢情愿,既然北堂丞相觉得如此委屈了周小姐,那作罢便是,我绝无强逼之意。”
北堂天漠握紧了拳头,神情隐忍,“六王爷也莫要将事情做的太绝!”
他竟还不知dào
宿根还有这么一面!
他这分明是借着周云霓已是不白之身来要挟他!
宿根冷哼了一声,眼神几度闪烁,“北堂丞相尚可埋怨是我做事太过,那我呢?试问我到如今境地,又该去怪谁!”
“云霓她的确不知轻重了些,可出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想,这并非单单一个人的过错,事到如今六王爷将错全推到云霓的头上,未免太过分了!”北堂天漠面上看来和善,实jì
上也是急脾气的人,眼下听宿根这么说,自然觉得心中有气。
宿根将茶杯狠狠的按在了右手边的矮桌上,说出的话让北堂天漠顿觉颜面无存,“不瞒丞相,本王也相当好奇周小姐堂堂一名大家闺秀怎会有那清楼角妓讨好恩客所用的催情之药!”
是周云霓对他下了药!
北堂天漠只觉脑袋轰隆隆作响,觉得有些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