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失眠

  冷月高高悬，很静、也很美。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静下心来细细体味。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这世间有多少人开心，就必定会有多少人难过。
  虽然乍听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事实往往就是如此。
  ……
  ……
  ‘吱呀’
  门开处，王羽蹑手蹑脚的走出寝室，来到走廊上趴在护栏上。看着头顶幽幽的星空，他的心中思绪万千。
  不是他不想睡，实在是真的睡不着。原本他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可是自打白天林雪无数次的质问过之后，他的心便不能再平静下来。
  “真的想好了吗？…”
  王羽心中一遍遍的默念着林雪白天抛给自己的问题，片刻后嘴角不禁涌起一抹很是苦涩的笑意。
  可是不放弃又能如何，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它背弃自己父母殷切的期望？
  原本王羽对高考就不是很有把握，因为他的文化课本来就不是很好，因此在这冲刺关键的时刻他更不敢拿自己一生的命运来做赌注，因为他输不起、他的家庭也承受不起、自己年迈的父母更是‘无福消受’。
  难道篮球与画画两者不能兼顾吗？
  不能，王羽知道资质平凡的自己做不到。
  为了画画他已经落下了很多的文化课，如果这个时候再忽然增加一项篮球训练，王羽知道自己只能是有心无力。
  “哎。”
  想到这些，王羽心中轻叹一声，随即收回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啪。”
  一声脆响，王羽猛的伸手拍死了一只正趴在自己腿上贪婪的吸食着‘番茄酱汁’的蚊子，刚想转身回屋，忽然一只大手毫无声息的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啊…”
  这如鬼魅一般出现的大手让王羽全身的汗毛瞬间直直的站立起来，惊呼出声的同时，他的身体猛的向旁边跳出老远，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直直的看去。
  “叫你妹呀，靠。”
  说话间，潘浩白了一眼反应敏捷的王羽，不过对于自己刚刚的举动，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歉意。
  收回目光，潘浩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穿着红色小裤衩健硕的屁股，在护栏边站住，抬头看了一眼星空，随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嘴里。
  “你干嘛，像鬼一样，想吓死人啊。”王羽怒声斥责一句之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刚刚‘站立’起来的汗毛。
  “我靠，有这么夸张吗？”潘浩毫无悔意的撇了撇嘴，点上自己嘴里的香烟，随即转过脸来将烟盒递到王羽面前笑着问道：“你要不要？”
  “不要。”王羽没好气的冲了一句。
  “不要拉倒。”
  潘浩笑着收回烟盒，丝毫不把王羽的怒意放在心上，看着远处的黑色脸上仍是一副嬉笑的模样。
  “你这么晚了干嘛还不睡觉？”
  对于眼前这个家伙如此嚣张的蔑视，王羽别无它法，最终只得妥协转移话题，因为他知道今日的自己早已不是潘浩的对手。
  “干嘛？难道只准你一个人不睡啊？”吐出一口烟雾，潘浩转脸笑着说道。
  “懒得理你。”王羽再一次吃瘪，心中很是不爽，“那你在这里站着吧，我回去了。”
  说完，王羽刚想转身，忽然潘浩一把将他拉住。
  “干嘛？”王羽不解的问道。
  “别急啊，陪我聊聊天。”潘浩笑着把手松开，再次将烟盒递到王羽面前，“来一根吧，我看你心事蛮重的。”
  “不用。”
  王羽白了一眼这个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烟瘾的家伙，将他的手一把推开，“都十二点了，有什么好聊的。”
  “呵呵。”
  潘浩笑了笑，收回香烟转脸看了一眼星空，随即淡淡说道：“你难道不好奇这么晚了我为什么还不睡觉吗？”
  “你发春呗，有什么可好奇的。”
  王羽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心中却是被潘浩给勾起了兴趣。因为他狠了解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这个家伙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再加上最近每天晚上都要练习，他往往回到寝室困意更浓。
  经潘浩这么一说，王羽确实感到这个家伙此刻是有那么一丝的奇怪。不过他并不急于询问，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伙一会就会忍不住自己说出原因。
  “我靠，你太不够一丝了。”潘浩笑着在王羽的肩膀上打了一拳，“我有心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出来了啊。”王羽笑着闪了闪，“我不是说了你是在发春吗？”
  “给我死一边去。”潘浩说着转过身来，靠在护栏上，仰头吸了一口尼古丁，“明天下午有一场‘斗牛’比赛你知道吧？”
  “知道啊，白天听小雪说了。”王羽再次趴在了护栏上，不过声音却是很小。“怎么了？这跟你失眠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啊。”潘浩抬头看着走廊上的墙顶，脸上忽然涌起戏谑的笑意，“我现在紧张的要死，我猜韩斌他们是想通过明天的比赛来测试一下我们的实力。”
  “那又怎么了，你好好打不就得了。”王羽笑着说道。
  “我当然知道要好好打了，可是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我现在一想到明天的比赛就紧张的要死。”潘浩笑着说道。
  “看不出来啊，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潘总也会紧张，呵呵。”王羽笑着转过身来，一把搂住潘浩的肩膀，“不过上次比赛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哪里紧张？”
  “靠，这次跟上次能一样吗？”潘浩转脸白了一眼王羽，“上次是班级对班级，至少还有你们几个陪着我。可是这次是一对一。”
  “都一样。”
  王羽脸上笑着，不过心中却是对潘浩给出的答案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
  “话是这么说，不过少了你们几个做陪衬，我还是感觉怪怪的。”潘浩笑着咧了咧嘴。
  “我靠，你把我们当成陪衬了？”
  潘浩此话一出，王羽心中刚刚涌起的那股暖意瞬间被洗刷的一干二净。
  “呵呵，那要不然你以为呢？”看着王羽忽然怒睁的双眼，潘浩坏笑着问道。
  “我还以为…”
  王羽话说一半，忽然发现潘浩眼中闪过一道奸计得逞的光亮，心中猛的明白过来，一把将他推开，“你去死吧。”
  “哈哈。”
  潘浩笑着踉跄着站住，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不过说真的我还是习惯我们几个***比赛，一个人确实不太习惯。”
  “你想太多了。”
  看着潘浩脸上的神色，王羽知道此刻他说的话才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一时也不再追究他之前的玩笑，“你就把明天的比赛当成是普通的训练就行了，别的不要想那么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潘浩说着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本来跟你一起参加还好一点，谁知道你又突然退出了，我靠，这次被你坑了啊。”
  “怪我干嘛，是你自己要参加的，再说了我早就跟说过我有可能退出的好不好？”王羽说着白了一眼这个忽然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的家伙。
  “呵呵，干嘛这么认真，我跟你开玩笑的。”潘浩笑着摆了摆手，说完又要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
  “你要死啊，怎么还抽？”王羽一把夺过香烟，“当心我告诉你爸、你妈，小心他们打死你。”
  “对了，你是真的决定不参加了吗？”潘浩讪讪的笑了笑，转移开话题。
  “对，不参加了。”王羽将手中的香烟还给潘浩，看着他将香烟装回盒内，接着道：“高考快要到了，我不想浪费时间。”
  “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呢。”潘浩笑了笑，“对了，明天的‘斗牛’你会来参加吧？”
  “还没想好。”王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过下午的时候老林找我谈话了，听他的意思很想让我参加。”
  “那我看你是躲不掉了，就参加吧。”潘浩笑着拍了拍王羽的肩膀，“到时候有个伴，我可能就不会太紧张了。”
  “我再想想。”王羽笑了笑，随即转过身去。
  “那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其实参加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去放松了。”潘浩笑着转过身来，说完目光静静的看着远处，不再说话。
  “恩，好。”
  王羽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也看向远处不再说话。
  夜色浓浓，冷月依旧。
  无言中，两个只穿了一条小裤衩的男孩趴在走廊上的护栏上静静的看着远处，各自想着沉闷的心事。
  片刻之后，潘浩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闷，不过他的声音却是很小，小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声音。
  “其实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想放弃这次的篮球集训。”潘浩小声说道。
  “从哪一点看出来的？”潘浩的话虽然很突然，不过王羽这一次却很是平静，说话间目光仍旧看着远处的斑斑月华。
  “你初中的时候那么喜欢打篮球，我就不相信你就真的舍得放弃这次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潘浩说到这里，笑了笑，接着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以后想当篮球运动员吧？”
  “那时候小不懂事，瞎说的你也相信啊。”夜色中，王羽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得了吧，瞎说的你哪个时候会练得那么认真啊？”潘浩白了一眼这个死不认账的家伙，接着忽然压低声音道：“你真的打算为了王叔的梦想放弃你喜欢的篮球吗？”
  “别瞎说，画画是我自己选择的，跟我老爸没有关系。”王羽心中微微一惊，急忙矢口否认。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死党竟然将自己看的是这么的透彻。
  “算了，当我说错了。”
  潘浩意识到自己失言将王羽的父亲给牵扯了进来，急忙笑着改口道：“其实抛开所谓的理想，我认为明天的‘斗牛’赛你也应该参加。”
  “为什么？”王羽不解的问道。
  “那还用说嘛，人家韩斌跟老崔这次都对你这么重视，这次特意通知你参加，不管怎么说，这一点面子你也应该给啊，你说是不是？”潘浩笑道。
  “你说的对，不过这正是我纠结的地方。”王羽点了点头，随即苦苦笑道：“不过我已经答应我老爸高考之前不再接触篮球，我不想食言。”
  “这哪里算是什么食言，只是一个下午，一场比赛而已，我看你想的太多了。”潘浩笑着拍了拍王羽的肩膀。
  “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可是我真的不想骗我老爸。”王羽苦笑道。
  “无语。”
  潘浩瞪了一眼这个固执的家伙，随即眼珠转了转，笑道：“其实我让你参加明天的‘斗牛’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肯定想不到。”
  “什么原因？”王羽笑道。
  “我靠，你猜一下能死啊？”
  潘浩又是赏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对于这个不假思索，直直索问的家伙他很是恼火，因为如此一来，自己根本就没有炫耀显摆的机会了。
  只不过看王羽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两人无言的对视片刻后，急躁的潘浩最终妥协。
  “那我告诉你吧，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你变了很多？”虽然说自己要给出答案，不过潘浩此刻仍是诱惑的口吻。
  “没有啊，哪里有变化？”王羽笑着又再次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的话比以前多了，而且整个人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说真的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看见你这样了，好像你又回到了初一、初二时候的样子。”潘浩收起笑意，正经的说道。
  “有、有吗？”王羽嘴里说着，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去。
  看着王羽忽然古怪起来的脸色，潘浩嘴角动了动，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说话，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死党，似乎很能体会此刻他的心情。
  只是潘浩不知道，自己刚刚这简短的一句解释，其实在王羽的心里却有如一声惊雷瞬间将他内心所有的隐藏轰炸的荡然无存。
  无言中，王羽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个微弱但却清晰的声音却是在他的心中默默的碎念了起来。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它却无比残忍的搅动着王羽此刻早已沸腾起来的心海。
  初一、初二……
  十二三岁的自己，
  如今还能够回去吗？
  自己真的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