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金身何用

  “嘶……”
  悟明不由自主的轻抽一口凉气，心底深处的寒意，彷如毒蛇攀爬，蜿蜒而上，瞬间遍及全身。
  而在其瞳孔深处，所见的却是一尊坐莲展臂，隐现死亡与生机并存的六臂骷髅之象！
  无论是那生与死并存的躯体，还是面容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亦或是那六只手掐出，明显属于佛门，却透着无边魔意的印诀。
  这一切，通通都好似打碎了悟明这尊佛门菩萨三观一般，影响了他的所有感官，进而动摇了自身千锤百炼的佛心。
  有如百抓千挠，又似万千虫蚁噬心，令其不寒而栗的同时，好似有无边呢喃魔音，在耳边低语。
  无论他如何默念佛经，坚守佛心，都无法隔绝这魔音的骚扰，自身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动摇。
  悟明并非佛祖，也不是大能佛陀，其佛心远未达无漏通透，无尘之境。
  哪怕只是动摇了一丝，很快便坚守住佛心，可终究出现了一丝裂痕。
  “阿弥陀佛！”
  察觉到不妙，悟明口宣佛号，直接抛下降魔杵，凌空盘膝而坐，宝相庄俨，低眉垂目，默运云盘寺无上秘法传承。
  “《不净菩萨经》，你竟然将大佛寺五禅经之一的《不净菩萨经》，逆炼成了白骨观！”
  到底是佛门高僧，即便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很快想到了这是什么魔功。
  说是魔功，也不算污蔑陆川。
  毕竟，这门至高真经传承，早在多年前，就因为佛意和魔意并存，闹出了不小的动荡，而被大佛寺封存。
  虽然没有修行过，甚至外界已经无人修行，但悟明还是在阅览佛门典籍时，曾经看到过有关的记载。
  对于这门真经级传承，其归根结底，便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不净菩萨经》蕴藏的佛意，太过纯粹，以至于有失佛门普度众生的根本，虽异常玄妙深奥，可也正因此，容易误入歧途。
  没有大慧根，大智慧，大通透的佛心，修持此经，几乎都逃不过，由佛入魔的结果。
  可惜，悟明不知道，陆川是自愿修持《不净菩萨经》，而且从一开始，就是打着逆炼此经，重演血肉之躯的主意。
  只不过，即便是真经级传承的功法，依旧无法让其弥补自身缺陷，真正重新为人。
  好在，得到了《天息冥胎经》，弥补上了最后缺陷。
  当然了，陆川不会自曝隐秘。
  “大师乃是佛门菩萨，得道高僧，本座便与你行一场佛意禅机！”
  陆川同样盘膝而坐，手捏兰花，淡然笑道，“就让本座看一看，你们这帮大和尚，何德何能，可以凭空占据那灵山宝刹！”
  “大胆孽障，安敢秽及我佛？”
  悟明勃然大怒。
  以他的智慧，当然明白陆川言中之意。
  这就是当着和尚的面说，他们拜的都是假佛，陆川这尊真佛，要推翻假佛，当家做主。
  再是脾气好的和尚，都不可能忍得住，更遑论悟明本身脾性就不算好。
  只不过，他现在也做不了其它了。
  悟明修为确实更高一筹，但佛意禅机却是更深层的意志交锋。
  稍有不慎，便是信念崩塌，修为毁于一旦，重者甚至走火入魔，立毙当场。
  若是真刀真枪的斗一场，悟明绝对不惧陆川，哪怕后者已经表现出，与他不相上下的实力。
  但在短暂交锋中，悟明已然察觉到，陆川本身意志超凡，心境修为竟然隐隐在自己之上，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却是不争的事实。
  显而易见，陆川已然打定主意，要用这种极为凶险的法子，一劳永逸，在这里解决他。
  “呵，你们这帮秃驴，有事没事，就欺骗信众，广纳财源！”
  陆川面色转冷，淡漠道，“你若真的心中有佛，那你扪心自问，佛祖要那金身何用？”
  “金身不败，亘古不朽，降妖除魔！”
  悟明毫不犹豫道。
  “哈哈哈！”
  陆川仰天大笑，寒声道，“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今天便是你圆寂之期，本座送你去见西天佛祖，自己问一问他，要那金身何用！”
  “大胆魔头，你是佛敌，竟敢曲解我佛真意！”
  悟明心神悸动，死死坚守佛心，不让那动摇佛心而生的裂缝继续变大。
  但陆川的话，却如锥子一般，刺入其心神深处，不断蜿蜒前进，似乎随时都会将之刺穿。
  但悟明却是有苦说不出。
  虽然他信佛不假，而且是最虔诚的佛门子弟，可即便如此，也要吃饭啊！
  哪怕到了现在，已经辟谷，也少不得修行资源。
  金身何用！
  聪明人眼中，自然是佛门敛财，维持自身奢靡无度，欺骗信众的手段。
  在佛门子弟眼中，那是他们心中的象征，真佛光辉，普照大地，无上尊荣。
  可对于悟明这等得道高僧而言，佛在心中，那金身佛像不过是个摆设，而真正的佛，则是他们修持的佛心。
  但久而久之，金身佛像，就成了佛门巩固信仰传承的道具，早已失了本质。
  悟明却是不敢说出来，其本身佛心有破绽的同时，若其真正明悟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做不到。
  若是一口说出来，怕不是佛心就要毁于一旦，多年修持的佛功，也会一朝尽毁。
  但他不说，陆川又岂会放过他？
  陆川早就看透了佛门的本质，不是什么敛财手段太过冠冕堂皇的卑劣，而是与其他传承道统并无而至。
  同样，都是力量为上，维护自身的利益集团罢了。
  “孽障，你且看看，本座是谁！”
  一念及此，陆川冷然低喝，口中诵念，“割肉饲鹰，以身饲虎，烧身业火，焚我之躯，普度众生！”
  “这……这……”
  悟明勃然变色，白胖的脸颊，抖如筛糠，汗如雨下，竟是隐隐透明。
  更可怖的是，在其眼中，那原本邪意凛然，魔气森森的诡异六臂骷髅坐莲象，竟是一尊菩萨低眉，普度众生，悲悯无常之象。
  这一刻的陆川，哪里是什么逆炼佛经的魔头巨孽，分明是一尊普度众生的慈悲菩萨！
  但这怎么可能？
  悟明修佛近千年来，见过的佛门大德不知凡几，甚至还有幸曾瞻仰过佛陀真容。
  可即便如此，相较于陆川这菩萨法身，前者依旧有所不如，比之后者，竟也是不差多少。
  那近乎春风化雨，雪遇骄阳般的温暖佛意，是如此真实，不含丝毫杂质，几如让悟明沉浸其中。
  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当年，有幸聆听佛陀讲经，顿悟佛经的一刻。
  “不……噗！”
  在回想起佛陀真容的刹那，悟明瞬间清醒，却也已然晚了，如遭重击般，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不……不可能，你……你怎么会是……会是……”
  悟明浑身巨颤，一身淡金色佛光，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锃亮的眸子，更是暗淡无关，却充斥着有如实质的惊骇，死死盯着陆川。
  只因为，在看到佛陀真容，佛心明悟的刹那，悟明所见，赫然是陆川真容！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这是在回忆佛陀真容之时所见，那是佛门洞天大能者留于佛心之中的真灵投影。
  即便如此，那也是蕴藏了洞天大能的力量，哪怕没有丝毫威能可言，却也不该是，一个小小的巅峰神藏，能够冒充的存在啊。
  正因此，这一幕近乎让悟明三观尽碎，佛心直接就撑不住，崩塌了大半。
  若非多年修持的佛功，怕是现在已经修为尽废，亦或走火入魔了。
  “金身何用！”
  陆川缓缓起身，仿若普度众生的佛陀，又似无情天道，俯视着已然没了丝毫反抗之力的悟明，淡淡道，“那金身，是佛陀普度众生的意志，不是你们拿出来，玩弄众生的摆设！”
  事实上，任何正派道统的宗旨，其本质必然是立意崇高，导人向善。
  可惜，往往有不孝子弟，借之为恶，亦或为一己之私，将宗旨曲解，进而引人误解，最终排斥。
  悟明是得道高僧不假，可对陋习视而不见，已然有违佛意宗旨。
  哪怕凭借自身高深的修为，可以将之压制在心底最深处，甚至蒙骗过自己的本心，可存在就是存在。
  不会因为你视而不见，亦或是说它不存在，它便不存在。
  漠视罪孽，其本身便是罪！
  这就是陆川两世为人，又通读《不净菩萨经》，所悟出的佛门真意！
  凭借自身伪神而明之的心境，不说碾压吊打悟明，可在被其抓住漏洞之时，悟明的结果，已然注定了。
  “我佛慈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悟明佛心崩溃，彷如疯癫一般，嘶吼呢喃，就连数十尊气息阴森的金尸尸卫出现在身边，都仿若未觉。
  这也难怪。
  毕竟，这位修佛多年，已是灵寂大修士，尊为菩萨，却偏偏在一个神藏人仙身上，竟然看到了佛陀法相。
  就好似坚持了无数年的真相，到头来，却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这换了谁，也都受不了！
  但对于陆川而言，悟明是敌人，便不会有丝毫怜悯。
  一尊佛门菩萨，灵寂显圣境的大修士，哪怕只是初期修为，于金尸而言，即便平分，也是一场难得的进补。
  很快，场中便响起，一阵瘆人的沽泌吮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