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 出来混迟早要还

  星灵之海某处，一艘大型星舰在宇宙间缓缓航行。
  装修精美的船长室里，卡洛佐懒懒靠着柔软舒适的船长椅，双腿交叠架在桌上，一条手臂斜斜耷拉在扶手上，提着一瓶昂贵的精酿烈酒，正在任其惯性晃荡着，嘴里则叼着一根粗大雪茄，燃着青色的烟雾，在他面前悬浮着一片虚拟屏幕，正在播放着娱乐节目。
  卡洛佐有着一身粗粝的褐色皮肤，仿佛蜥蜴的表皮，五官与人类神似，但双眼间距颇大，且下颌突出，与半兽人相似，另外，他一边的眼睛瞎了，黑漆漆的窟窿就这么暴露出来，像是能量枪留下的伤痕，平添了一股凶厉气息。
  外表看上去十分粗豪，但他的着装却是一身做工精致繁复的贵族式礼服，似乎细心熨帖过，没有多少褶皱，头上戴着一顶贵族式的小圆帽，盖住了稀疏杂乱的黄发，只有几绺发丝从帽缝中垂了下来，反差感强烈。
  人口贸易大部分时候挂靠在星际黑市，但又有独立的生态，形成隐秘的贸易链。因为这一行不适合见光，所以凡是有点规模的人口卖家，都很少以组织的名义行事，一般都是给自己起一个代号，以个人名义去结交客户，形成以道上身份为纽带的贸易网络。
  而卡洛佐便是人口黑市的一名口碑良好的大卖家，绰号“勋爵”，从业多年，业绩优异，业务甚至跨越了数个星团，说是星灵之海的人口贸易巨头也不为过。
  “咕嘟……”
  卡洛佐喝了一口酒，鲜红的酒液从唇边流出，沿着下颌滑动，他无视外面船舱传来的手下的玩闹声，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加大虚拟屏幕的音量，并且用手势不停换台，百无聊赖地扫过一个又一个节目。
  就在这时，虚拟屏幕突然弹出一个加密的通讯界面，一个标记为“178号买家”的号码打了过来。
  卡洛佐目光一闪，暂停节目，接听通讯。
  一个没有具体长相的黑影在屏幕中出现，报出了一串编码数字暗号，卡洛佐也回复了一串编号，对了几句切口，确认了彼此身份没问题。
  对完了暗号，178号买家便开门见山：
  “勋爵，我上次订的货，你弄到了吗？”
  卡洛佐拿出一本笔记翻了翻，道：“抱歉，我们还没搞到货。”
  “这都多久了？不过是一批银灵人而已，你以前的效率可没那么慢，我家主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178号买家语气不满。
  卡洛佐摇了摇头，“现在环境不一样，你也知道，由于那什么战争，最近两三年全宇宙都在戒严管制，大量族群集中到中央星海避难，我们的业务锐减了百分之九十，如今可不像以前一样容易搞到货物了。”
  一直以来，隐藏在星际社会深海之下的人口黑市十分繁荣，可是随着世界树战争的爆发，这个行业便陷入了寒冬。
  一般而言，战争应该能促进人口贸易，但目前战争并未在本土爆发，三大文明为了备战，对各星域实行高压管制，大量人口集中避难，星际公民的流通性骤降，这等于截断了许多人口贩子的货源。
  人口贩子抓捕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的星际公民，一般是落单的星际旅行者，或者坑蒙拐骗绑架旅游者，又或是直接从星盗手中购买俘虏，他们很少去随意袭击过路飞船，更不可能降落到文明的殖民星球大肆抓人，他们没有这样的武装力量。
  由于三大文明管制的原因，卡洛佐已经很久没有开张“进货”了，如今这一门生意越发难做。
  “虽然我这里弄不到银灵人，但还有其他一些货物，你要不要看看清单？”卡洛佐问道。
  “算了算了，我找别家吧。”
  178号买家下线。
  卡洛佐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这次交易告吹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因为战争的缘故，卡洛佐已经下了决心，不再进货，只想清空库存后金盆洗手，不再干这一行。
  至于能否安全收手离场，卡洛佐倒是不担心。
  长久经营的人口卖家都有一套生存法则，注意身份保密，大多数时候只做熟客的业务，并与一些武装组织保持着良好的往来，甚至一些权势客户还能为他们提供便利，所以在在道上混得开……只要一直保持低调，不曝光、不招惹大人物，那么就没人会管他们，捞完一笔就能退场，其实很安全。
  卡洛佐关掉通讯界面，继续换台，随意地划过一个个节目，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沉浸在展望未来的兴奋之中。
  “等这一批存货清完，我就能退休了……”
  卡洛佐心情惬意。
  这些年赚的钱，足够他潇洒几辈子了，只要顺利退休上岸，就能改头换面，拿着积攒的财富享受生活。这个行业里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可以说是每个人口卖家的梦想，也同样是卡洛佐的目标。
  一想到劳累了这么些年，美好生活终于朝自己招手，卡洛佐不禁心潮澎湃。
  但就在这时，他顺手换到了一个新闻台，正转播着黑星召开的大会画面。
  卡洛佐也关注了不久前的邀请函事件，不禁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很快，他的眼睛越睁越大，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浓郁的惊恐渐渐布满脸庞，寒气贯穿骨髓，冷汗涔涔。
  看着画面中不计其数的大势力纷纷响应韩萧的号召，这一刻，卡洛佐慌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不自觉浮现出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一句话……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噼里啪啦——
  正在船舱里大呼小叫玩牌的众多手下，突然听见船长室传来频繁的摔东西声音，光听动静，众人几乎可以想象出歇斯底里的样子，仿佛陷入了绝望的困兽。
  ……
  无尽星云，某星际自由市。
  一间豪华的宅邸别墅坐落于景色宜人的风景区，翠林环绕，清湖相傍，在人工改造程度极高的星际都市内存在这样一片特殊的区域，显然住在这里的人十分有权势。
  占地极广的客厅中，一个穿着睡袍的男子靠坐在沙发上，身边的地上趴着几名精灵血统的雌性生物，头颅伏低，下颌挨着地面，脖子上捆着项圈，牵绳绑在一旁的立柱上，如同被豢养的宠物。
  几人的面前是一片硕大的虚拟屏幕，正播放着节目，男子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抬眼看着屏幕，时不时用指尖抚过旁边精灵族女性弓起的布满紫色淤痕的背脊，像是单纯在抚摸宠物。
  这个精灵族女子下意识缩了缩，眼神却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动，无神地看着前方的虚拟屏幕，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就在这时，睡袍男子换了个台，看到了黑星会议的新闻录播。
  看了一阵，他嗤笑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
  “这个黑星，就他一天到晚屁事多，闲得慌了就该去打外敌，那才是他的职责，操心人口贸易算怎么回事，他管得着么，真以为自己是星际社会领袖了？呸，什么玩意。”
  话音落下，几个趴伏在地的精灵族女子身子猛然一颤，死寂的眼神陡然恢复了一点神采。
  自从被人口贩子抓住，当成奴隶贩卖，她们的生活便只剩下深沉的黑暗，宛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死水，以为余生也就这样了。
  但此时此刻，黑星就像刺破黑暗的曙光，陡然射进了她们绝望的内心，刺痛麻木的内心，唤醒破碎的人格。
  几人愣愣地仰望着屏幕上的黑星，心里忍不住生出希冀。
  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可就在这时，睡袍男子注意到了几个宠物的眼神，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嗯？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说着，睡袍男子又瞥了一眼屏幕上的黑星，突然涌起一阵怒气，从旁边拾起一条带电的棱刺短鞭，甩出噼啪空响。
  “看来我把你们调教得还不够，是不是还想着逃跑？怎么，看了个新闻，就以为那个黑星能救你们了？继续啊，给我盯着他，看看他现在能不能救你们。”
  几名精灵族女子吓得浑身僵直，趴在地上颤栗不止，却不敢躲避，更不敢开口求饶——没有男子的允许，她们这些“宠物”若是开口说话，只会招致更惨烈的折磨。
  睡袍男子神色阴沉，举起鞭子作势欲打。
  可就在这时，豪宅的大门轰然爆裂开来！
  嘭！！
  碎块飞溅，墙灰漫天。
  睡袍男子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一队人走了进来，穿着熟悉的制服，却是这座星际都市的治安巡逻队。
  看清楚来人，睡袍男子立马放松了下来，紧接着震怒无比，吼道：
  “你们在干什么？！擅闯我家，找死啊？！”
  治安小队长走了出来，展示出电子批捕令，冷冷道：“安胡索阁下，我们收到可靠线报，你豢养星际公民作为宠物，已经触犯了法律，请跟我们走一趟。”
  睡袍男子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就因为这点小事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违反了星际通用法的人口贸易禁止条例。”治安小队长面无表情。
  “抓了我，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回去问问你们这颗自由星球的领主，他的星球经营特许权是不是不想要了？”
  睡袍男子只觉得荒谬，啼笑皆非。
  以他的身份背景，这种罪名就是个笑话，他养过多少星际物种当作宠物，从没有人敢以这种罪名追究他的责任。
  他没想到这种低级的治安警员也敢和自己叫板，这种身份的小人物，平常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请你配合我们的执法。”治安小队长皱眉。
  “你的治安警员编号多少？信不信我明天就扒了你这身衣服？！”睡袍男子气极反笑，走上前来，劈手拽住小队长的衣服，低头去看他铭牌上的编号。
  治安小队长毫不客气，一把推开睡袍男子，沉声道：“如果你再继续拒捕，我们会采取暴力手段。”
  睡袍男子被推了一个踉跄，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人敢对他动手。
  他的神色顿时阴沉无比，从桌上拿起通讯器，拨打这颗星球都市的领主的号码，伸手点了点治安小队长，怒道：“行，你给我等着，我看看今天谁能带我走！”
  很快，通讯便接通了。
  “哟，这不是安胡索阁下嘛，怎么忽然有闲心找我啊？”屏幕中浮现星球领主的身影，满脸客气的笑容。
  睡袍男子立马把气撒到了星球领主头上，冷笑道：“行啊，你的人现在长本事了，敢闯我的房子，要把我抓走，甚至还敢动手，你今天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的星球经营特许权就作废吧！”
  “哎呀，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这是怎么一回事？”星球领主讶异。
  “呵，问问你的人吧。”
  睡袍男子直接把通讯器塞给了治安小队长，后退两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治安小队长凛然不惧，拿起通讯器，将刚才的情况报告了一遍，并且展示了一下几个精灵族女子。
  星球领主听完，淡淡道：
  “原来是这样……这位治安小队队长，你叫什么名字？”
  “贝尔。”治安小队长平静回答。
  “线报可靠吗？”
  “人证物证俱在。”
  闻言，星球领主点了点头，缓缓道：
  “那你还在等什么，把这家伙给抓了，他若是拒捕，也别带回来了，就地击毙吧。”
  话音落下，睡袍男子登时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常的情况不该是勒令这群治安警员撤退，然后再开除这批人用来平息他的怒火吗，以前都是这样，怎么今天不一样了？
  “你什么意思？”睡袍男子愕然。
  星球领主耸耸肩，“我应该表达得很准确吧，你违反了法律，自然要被抓起来。”
  “……你疯了？”睡袍男子瞪大眼睛，“你忘了我是谁？”
  “我知道你来头很大，很有背景……”星球领主突然话锋一转，也不装了，语气沉了下来，“但那又怎么样，不允许人口贸易是黑星阁下的意志，我们在为黑星办事，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你……”
  睡袍男子呆住了，浑身颤抖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从他出生以来，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然而，还不等他暴怒撒泼，贝尔突然抽出枪械，二话不说扣动了扳机。
  嘭！
  一抹激光闪过，睡袍男子的脑袋轰然炸碎开来，焦糊的血肉洒了一地。
  无头尸身像是愣在当场一般，晃了两下才砰然倒地，没有死绝的神经，还在带动身体微微抽搐着。
  见状，星球领主露出莫名的笑意。
  要是没有他的暗中授意，哪里会有治安队伍大胆行动。
  “此人多次拒捕，我队接到上级指令，准许就地击毙！”
  贝尔冷着脸收起枪械，扫了一眼无头尸身，眼中闪过鄙夷。
  “呸，渣滓。”
  ……
  距离无数势力在黑星召开的大会上表态，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场会议引起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显现。
  大半个星际社会的资源都几乎被韩萧撬动，各星域的势力遵循会议的共识，开始清扫领地内的人口贸易。
  超A级协会掌握着星际黑市，直接从核心入手，拽出一条条人口贸易渠道，连根拔起，收效甚广。
  而不止是参会的势力，其他没有出席的势力也一起加入进来，共襄盛举。
  他们不全是照顾韩萧的面子，而是看到这么多大势力响应了，一些小势力试图借着共同打击人口贸易的机会，与本地的大型势力搭上线，有一个联系的理由。
  全宇宙范围内的人口贸易清除行动如火如荼展开，随着大量势力协作，一批批奴隶被解救，一群群人口贩子被击毙，一个个买家被抓捕，还有退休上岸的人口卖家，也被情报部门通过黑市的联系追踪真实身份，重新追捕。
  这么多势力合作的盛况难得一见，仿佛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每一天的效率都让无数星际公民惊叹黑星恐怖如斯的号召力。
  相关的情报，自然也传到了集训基地的众多天灾级耳中。
  集训基地，宿舍休息室。
  虚拟屏幕播报着一片片区域打击人口贸易的成果，乔蒂娜凝望着画面，眼中异彩连连。
  “你竟然和我有一样的梦想……”
  乔蒂娜拳头紧握，激动得难以自抑。
  作为兽祖的儿女，她对人口贸易深恶痛绝，终结全宇宙的人口买卖是她藏在心底的梦想，从未告诉任何人。
  但她没想到，黑星竟然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志同道合！
  不同的是，对自己而言，这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可对黑星而言，这却是触手可及的目标。
  “黑星……我们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伴侣！”
  乔蒂娜呼吸粗重，心潮起伏，此时此刻只想给黑星生一窝猴子。
  几十年来，她对韩萧的倾慕始终如一，现在更加强烈。
  传言一直在说，黑星和龙座是一对情侣，但那又怎么样，我不会放弃的！
  龙座是超A级又如何，等我努力踏入这个层次，就能和你平等竞争了！
  乔蒂娜的眼中燃起无与伦比的斗志，如同恒星爆发般耀眼。
  “黑星，等我！龙座配不上你，我一定会把你从她手上抢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