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铁鞋(上)

  “你,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不知dào
  啥时候这死老哑巴回来了,站在屋里的炕边上。(北方睡炕,类似三米长的车店大通铺,有句话叫做幸福生活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看样子老哑巴的幸福指数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这家伙回来不要紧,后背还他妈的背着一个人,我一看差点背过气儿去。
  “妈的,这不是早上死的王二麻子么。”
  我操了一句,“你他妈的刨人家坟去了啊?”
  这个王二麻子死前诈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个我想**姥姥的臭哑巴竟然还给我背了过来,真嫌我晦气不够!
  “你这房子咋回事儿?外面吊了一圈女鬼。”
  我真怀疑这哑巴有强奸女尸的癖好。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娶媳妇儿。人家村东头的大傻子睡猪圈还讨了个婆娘过了几年。
  &nbsp〖%
  M.35ww.;“你小子吓傻了吧?就我这老烟鬼,光身上这味儿一般小鬼也不敢靠前,你把眼珠子给我抹匀乎儿了再看看。”
  老哑巴躬着身子,把王二麻子的尸体架在腰上,王二麻子那一脸的麻子不知dào
  咋整的也没了,整个一小白脸跨坐在老哑巴的背上。老哑巴本身就黑了吧唧的。这一天黑,连鬼都看不见他。我又抖着胆子向窗外看了一看。
  除了不远处那棵大枣树上夜猫子那闪着寒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草屋,还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
  “真他妈的邪了怪了,”难不成真是活见鬼了。
  “这大半夜的,你背个死尸干啥?背不动就赶紧放下,一大把年纪……”。
  我转过身,看那老哑巴杵着炕沿直哆嗦,焦黄的大牙像是刚啃了屎似的咯崩咯崩上下磨了起来。一看这阵势,这他妈的***又不争气了,差点挤出几滴纯洁的液体。
  老哑巴极其反常的面部表情,让我他妈的头皮像拖拉机翻地似的直发麻,使劲儿憋着我这个大水管子,退到墙根儿。这老东西狠狠呆呆的看着我,一抖膀子,王二麻子那张熟悉的脸就凑到我嘴边儿上来了,我一个侧身,整个尸体砸在了炕上。紧跟着窗户外呼啦啦像是拉风车似的一阵响。
  “你他妈的在我这屋里撒尿了是吧?”
  老哑巴开口即怒,好像我把尿撒他头上去了似的。不过他这一开口我倒是不害pà
  了。人这种动物,就怕他不放屁,他不放屁你不知dào
  他在想啥,他一放屁,咱就能从它的味儿里闻出点儿什么。
  “撒了,你这屋的味道也不缺我这泡尿。”
  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练就的这嘴就和冬天冰冻的屎棍子一样硬,一时半会儿想改都改不了。
  “熊孩崽子,这次保不了你了!”
  哑巴抖抖嗦嗦的掏出旱烟赶紧吧嗒两口。一改往日宠辱不惊得失泰然的狗模样。像是肛-门长了痔疮又被被人爆了菊花似的,坐立不安。
  窗户外噼里啪啦的响声越来越大,窗户纸抖的像是颠筛子。我转过头想看看咋回儿事,不料又遭了他一烟疙瘩。这次没那么幸运,烟斗儿的火还没熄,给我楼过来的时候直接在脖子上烫了个泡。我这“妈呀”还没叫出口呢,窗户框子就斜着砸了过来,要不是老哑巴烟杆儿搭的及时,我这五官就得毁了。我想骂的也没骂出口。根本没来得及张嘴,就直接从炕上蹦了下来。烫了就他妈的烫了,反正顶多在脖子上留个疤,以后媳妇儿问起来就说是狗给啃的,总比五官尽毁骗不着漂亮姑娘要强。
  事实上,这个疤却成了老哑巴生前留给我的最贵重的东西。我姑且把它变态的称为:吻。
  老哑巴烟杆儿腰间一别,紧了把腰带,直接把王二麻子的尸体给拖了过来,说了句,“赶紧给我背上”!这老东西办事儿从来不商量,整的我好像他的干儿子。
  不由我说,整个儿把一死人扔我背上了。
  “赶紧出屋儿,别说话,别回头儿。一直走。”
  这他奶奶的大半夜背个诈过尸的死人出去瞎溜达,没病也得给吓出病来。
  我眼力劲儿不错,从老哑巴那狗皮膏药的脸色看的出来今儿晚上不太平。害pà
  也得照办。这鸟大,蛋儿大,盛水的容器按理说应该也大才对。可他娘的憋了半天的尿终究还是没憋住,稀稀拉拉的跟着八字腿又画出条分界线来。这他妈的一天里尿失禁了两回,自己都觉得丢人,这要不是我亲弟弟,我非亲手剁了它。
  王二麻子死前还不知咸淡的吃那么多,背着他就是背着个大冰疙瘩,耷拉下来的脑袋贴着我耳垂儿,一颠一颠的弄的心里怪痒痒。一般人受惊吓都是脸色惨白,这老哑巴是越吓越黑!还真是世界之大,货色齐全。老哑巴旁边跟着,一言不发,前面几步就是孤零零的大枣树了,树上的夜猫子眼睛瞪的和阎王殿门前挂的大灯笼似的,好像是在专程等着我们。
  哎~,要说这人生,还真就和强~奸充气娃娃似的,它不懂反抗你觉得没劲,它来个鸽子翻身把你压在身下,咱还接受不了。老子的一生,就他娘的因为喝场喜酒,彻底跑偏了。
  到了大枣树下,老哑巴也没和我打个招呼,直接把俺腰带给勾下去了,顺带着把王二麻子的尸体给拽了下去,麻溜儿的给绑在了树上。又推了我一把。
  “赶紧走。”
  我这肥桶子的裤子,没了腰带就和车轱辘没了气儿似的,咋跑咋不得劲儿,索性把裤子扔在了路边,这裤子跟了我两三年了都没脱下去过,这两天又喂了它两泡尿,真是愧对它了。跑出了个大概百十来米,到了一个山沿儿处,山沿儿下有个依山而建的破庙,这才呼哧呼哧的停下来。也忘了老哑巴的警告,犯贱的又转身了。
  老哑巴还算跟的紧,他的头发似乎一辈子都没沾过水,夜风中,头发像是伞兵的降落伞,一会儿起一会儿落,伴着他那扯蛋的大步子,眨眼到了跟前。
  月亮像个窥阴犯似的,隔着几片儿皱皱巴巴的黑云透射出点儿光来,赤-裸裸的盯在老哑巴门前的那棵大枣树上,王二麻子身上那身儿厚厚的寿衣不知dào
  啥时候不见了,赤-身裸-体的靠着那大枣树摇头摆尾。夜猫子跳下去叨了块肉赶紧又飞到树上,等老哑巴到身边也转过身儿来的时候,王二麻子的脑袋和身子就剩一根管子连着了,耷拉下来的时候,眼珠子正好望向这边,还没等看清楚,就被那夜猫子看准了一口给叼了去……。
  风冷冷的吹,老哑巴摁着我的头硬生生的给我转了过去。这已经不是冷汗或者是尿失禁能够分散开的恐惧。生平的恶梦也不过如此。而今活生生的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我感觉到死亡不过是一件极其平凡的事,死后化为黄土,魂归千秋也是安乐。难道暴尸荒野,为它鱼肉,还是人死后的另一种命运?人们对生命的敬畏,多半是因为活着,便可以主动的去改变什么,去挣脱什么。听由天命不是活着的人该做的事!
  老哑巴推着我入了庙门,月光清晰的照在关公的石像上时,远处的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叫,噪哑、坚硬,像是削尖了的指甲划过大理石玻璃,让人心神突然暴躁。哑巴冲关公像拜了一拜,便急匆匆的从石像下的佛龛里取出一卷着的羊皮纸,又费力的把石像挪开,从石像下面抓出两个木盒,用他那脏不拉几的袖子抹了抹上面的土,欣慰的一笑,大黄牙锈迹斑斑。
  “走!”
  老哑巴掰着石像的手臂费力的转了半轴,庙的后墙轰隆隆的一阵响,陡然开出了一山门,老哑巴拿出火点上烟,把木盒丢给我,说了句,拿好咯!开始佝偻着向那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