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玉仙楼的秘密
京城在北方,夏天来得晚,可也来得快,好像是一夜之间,夹衣夹裤就穿不着了,有钱人家换了纱或者罗做的衣裳,平民之家就换麻料的衣服,总而言之是为了避暑。
傍晚时分,钟意换上新买的一条鹅黄色的纱裙,叫着紫烟和银蝶陪她去玉仙楼。
最近这些天,她每天都要去玉仙楼坐一会儿,但是并不要酒菜,只点一壶“倾城仙”喝,于言和辛肃都分别招呼过她了,钟意只是笑得淡淡的。
巨澜会一点动静都没有,钟意也不着急,就好像懒得做生意了一样,每天只是喝茶看风景。
沈澈这段日子也不来找她,就连静容都很少去往去园了。钟意想大概人家要成亲了,没有空再来。这样也好,免得面对面尴尬。
这一天钟意又去玉仙楼,和紫烟银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听到隔壁包厢里有客人一叠声地要着玉仙楼〖*
M.35ww.的某道菜。
其实最近这些天,来玉仙楼的客人多了起来,多的是要酒要菜的,而且很多人只要那一种。
钟意第一次去玉仙楼时就吃过玉仙楼的菜,有一种淡淡的古怪的香气,当时钟意没发觉什么,后来她听银蝶要她做的事,才明白玉仙楼打的什么算盘。
既然有银蝶这个双面间谍在,钟意又怎么会让辛肃他们如意呢。
为什么这些天玉仙楼没有动静呢?
其实辛肃也很着急。
他派心腹几次去白鹤楼看了看,都没有客人表现得对白鹤楼的酒菜很上瘾的样子。
那种药。如果加进酒菜里,客人是一定会上瘾的,难道是银蝶这小蹄子背叛了他?
辛肃在柜台里看着二楼慢悠悠喝茶的钟意。眯着眼睛想:难道银蝶放qì
恢复自由身,甘心在钟意身边做个丫头?
当时东家对银蝶说过只要干得好,就给她脱籍,难道她不相信?东家没有功名,生意做得再怎么大,都是一介白衣,可东家的弟弟。已经做到二品大员,给一个小小的奴隶脱籍,不是很简单的事?
难不成真的昏了头。跟着那丫头要做什么忠仆?
不管银蝶相不相信东家,反正让她加的药,这些天来,她并没有加。而在玉仙楼的时候。不管于言怎么暗示,银蝶也不再理会,只当看不见。
辛肃只得咬牙想着钟意好命,这一次想陷害白鹤楼,又没能陷害成,但还好自家酒楼因为加了量,客人倒比平常多出几倍,倒也挽回了一些玉仙楼的面子。
只是楼上那个包厢的客人怎么那样聒噪。不是派于言去压场子了吗?
辛肃正皱着眉头想,却看到于言一脑门汗地走下楼来。到柜台前对他说:“掌柜,你快上去看看吧,那桌客人……”
辛肃哼了一声,觉得这于言实在是太不堪重用了,只会喝酒,简直是酒囊饭袋,于是也不理他,背着手走进包厢。
包厢里是一桌脸生的客人,辛肃从未遇到,但看几个人都锦衣华服,知dào
也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不可得罪,于是辛肃堆着笑拱手说道:“几位客官,小店哪里做得不好,我立kè
吩咐人,去改。”
一位客人说道:“没有不好的地方,你们家的酒菜太好了,好得不得了!”
虽然是夸奖,但却是恶狠狠的口气,辛肃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只好赔着笑。
又有一位客人说道:“好大的胆子啊你们,天子脚下的商铺,居然敢做这种事!”
辛肃心里稍微惊了惊,但依然稳住心神,笑道:“不知dào
客人是说什么,实在是惶恐。”
第一位客人这时候骂道:“少说好话!我问你,你们家的菜,怎么吃了还想吃,不吃就浑身难受!”
辛肃笑道:“这自然是我们的酒菜好吃的缘故,实不相瞒,小店也是因为有这一手,才在这东城花街上有一号。”
第二位客人不服气说道:“好是好了,但是一天不吃你们的菜,就浑身难受!”
辛肃依旧笑着恭维,心里却越来越安定下来。原来是一些还没真的上瘾的新人,等他们离不开玉仙楼的酒菜时,就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至于为什么会上瘾,辛肃量这整个京城也没人知dào
,那可是他在一个洋人那里得到的秘密……
两个客人果然虽然不高兴,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于是就骂了辛肃一通,就准bèi
作罢了。
但这时候钟意却从隔壁包厢走了过来。
“辛大掌柜,你家的配方好不霸道,竟然是逼着客人吃的。”钟意笑着对辛肃说,又看向两个客人,“你们这是中了玉仙楼的毒了,再吃下去,命都没了。”
辛肃气得眼里出火,立kè
骂道:“胡说什么!”
钟意却笑道:“我可没有胡说,我知dào
你们用了什么。”
辛肃心里一惊,这丫头是怎么知dào
的,就连银蝶,也根本不知dào
那是什么东西。
辛肃勉强说道:“你别骗人了。”
可这时候那两个客人却不嫌事大,把包厢门打开,对大堂大声说道:“玉仙楼里的酒菜下了药了!”
这话声音不大,因为大堂实在是很吵闹,但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拉曲儿的也不拉了,说书的也不说了,都停下来了,而大堂里的客人也都停下了说话声,都静静地往二楼包厢看去。
这一幕,辛肃再熟悉不过了,每每他要搞垮别的酒楼时,都会在人群里安排托儿,影响人群的声音。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这些托儿竟然托到玉仙楼头上了!
楼上的客人看大堂安静下来。继xù
大声说:“众位,你们没觉得玉仙楼的菜,天天都要吃吗?一旦不吃。就浑身难受?”
看大堂有人点头,又有人大声附和,那客人就说道:“这是玉仙楼给我们下的药!”
辛肃气得浑身发抖,不顾一切地奔到栏杆处喊道:“不要听他们的!玉仙楼的酒菜,诸位是信得过的!觉得好吃才会来吃的!”
“可就算觉得好吃,也不会到一日不吃,就浑身难受的地步吧?有人甚至会涕泗横流。还会打呵欠,有吗?”钟意也走出来居高临下地大声说道。
立kè
有人附和,大堂里有一个客人站起来。大声说道:“我头晌在家,可不是呵欠连天,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还以为是病了。但就想着吃玉仙楼的菜。这会儿吃上就好了。也没多想别的,这么说来,竟是中了毒瘾不成?”
“正是!”钟意凛然说道。
辛肃忿恨地转头剜了钟意一眼,狠狠说道:“若是钟家姑娘能拿出证据来,老朽心服口服,你又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
“罂粟壳!”钟意大声喊道,并没有看向辛肃,而是对着大堂的人说。“玉仙楼用的是罂粟壳!”
满堂哗然。
这个时代,人们已经接触了罂粟。把这种花当做一种珍稀花卉种植,果实也用来入中药,但却极少知dào
这种东西会提炼成鸦片,而且会使人上瘾。
银蝶带给钟意的东西,钟意一看就知dào
了,在现代时,有不少不良商家用罂粟壳熬制的汤水提鲜,也使顾客在不知不觉中上瘾,没想到玉仙楼居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维护顾客。
钟意本来觉得辛肃早就看出自己是个对手,早早打算,以为是个同道中人,一直想着光明正大地对决,没想到却如此卑劣,今天布置了这一出戏,钟意就是为了报屡次被玉仙楼刁难之仇。
“罂粟壳用量多了,效力不亚于使人成人的鸦片,就是阿芙蓉,你们都是吃多了这种东西,才会上瘾!”
钟意说完,把袖子里的罂粟壳掏出来狠狠扔在辛肃脸上,那一小包散开,罂粟壳纷纷落在辛肃身上。
“辛掌柜,为人商者,怎可如此!”钟意正气凛然地说完,赢得了大堂的一片掌声。
辛肃发着抖,感到砸在他脸上的并不是罂粟壳,而是他一辈子的老脸和名声。
他心里灰败一片却又像明镜般敞亮,他知dào
,玉仙楼,完了。
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
玉仙楼的最后一击,并没有给自己翻身的机会,反而让自己在花街上彻底臭掉了。
那些上了瘾的食客,重者去医馆治疗,轻者则选别家饭馆进餐,又把玉仙楼做的坏事,传出去好远。
没过几天,玉仙楼就挂出了出兑转让的牌子,这也标志着在花街乃至京城都风靡十年的第一大酒楼,终于落下了帷幕。
玉仙楼虽然要转让,钟意却是买不起的,那个地角,别说玉仙楼了,就是随便一个绸缎铺,都够两个白鹤楼的价钱了,买了玉仙楼的,是另外的人,因为玉仙楼卖掉之后,依旧在做酒楼,辛肃也依旧在做掌柜,而于言却不见了,可能是请辞了吧。
但势头可比之前,要差上太多了。到现在有人看到玉仙楼,都会指指点点说那是卖罂粟壳给人下药的地方,这样的名声,连进京赶考的书生们都知dào
了,选择避而不见,玉仙楼的生意,一天一天地惨淡了下去。
而白鹤楼因为钟意的这一次仗义执言,又增添了不少风光,去白鹤楼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现在去白鹤楼要预约,包场更是要提前一个月进行,白鹤楼的厨子掌柜都进过宫,店里还挂着皇帝的御书,又是新奇点心又是新奇酒菜,还有内造的各种房子,要说高端产品质量,那是只多不少,所以白鹤楼生意火爆,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是流传在京城的一件新闻,可它很快就被接下来的重磅消息挤得烟消云散了,京城王家、吏部尚书王陆明大人,被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