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洞穴尽头
夔兽想用角去碰一碰小嗷的尾巴尖，但是没敢这么干，不过眼睛里头满是崇敬和谄媚。
狰兽也侧着身子，从眼角看小嗷接下来的应对，眼睛里头除了崇敬和谄媚以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之色。
但是周围云雾缭绕，小嗷一门心思的注意力都在石壁上，白板和夔兽更是没空去搭理狰兽，也就没人看到那一抹恶意。
小嗷干咳了几声，装模作样地看着那石壁上头的白雾流淌。
“咳咳……这大阵，有点东西的。广阳星上的阵法，都是先代大能所留，这里头的玄奇，就算是本皇也不得不叹一句佩服。”
小嗷章口就莱，白板和夔兽也真就敢捧，两颗顶着长角的脑袋连点不迭，摆足了溜须拍马的架势。
反正它俩也都不懂阵法，只管在一旁摇旗呐喊就成。
狰兽极是有眼力价地摇摆着五条长尾，抽在地面上发出来沉闷的声响，不过在摇头晃脑的时候，轻了一大截的脑袋顶，凉风嗖嗖，让它颇为烦躁地刨了刨地面。
“本皇说的不对？”小嗷横眉怒目，中气十足。
狰兽见风使舵，低低呼噜了一声，那意思简单直白：“对，对，全都让龙皇大人猜对……不是，看准了！”
在场四头凶兽，只有小嗷自己最清楚，自己的阵道修为究竟有几斤几两。
他本来也不过信口开河而已，但是被狰兽这么一吹捧，脸上便浮现出来了得瑟之色。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地玄黄……红烧排骨宇宙洪荒……天有余而炖肘子……烧鹿尾烧仔鹅炖花鸭……”
白板听到小嗷这等玄奥的颂念，受到了天道感召，激动得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滴在地上，呲啦作响。
夔兽则是稍微流露出来了一丝狐疑之色。它也是见过方然布阵的，方然手底下的阵法可从来没有掺和进来这些东西。
但是它心中自忖，龙皇所在的高度，哪里是它这么一头夔可以窥见的？
小嗷这么颂念，就必然有他的道理在其中，说不定布下这洞府之人，本身就是贪口腹之欲的呢？
菜名化入道言之中，说不准就是破开阵法的关隘。
这么想来，修为高出来一整个大境界的狰兽，对这阵法无能为力，也就可以解释了——
它哪知道这么些珍馐美味？
距离开石壁不远的地方，蠕动过来一片浓重到化不开的黑云，黑云和四周的白雾泾渭分明，似乎存在着极强的互斥。
黑云之中，两双眼睛正盯着神神叨叨的小嗷，其中的杀机毫不掩饰。
按说到了小嗷这等地步，无论是他身处的境界所带来的敏锐直觉、还是龙皇之位对于恶意的警示，绝对不可能感觉不到如此直白的杀机。
白板和夔兽就更是如此，它们俩在归顺荒辰之前的兽生当中，厮杀都是家常便饭，对于危险的嗅觉但凡有一点点迟钝，都活不到现在。
但是黑云和他们的距离明明几乎已经近在咫尺之间，三兽都彻底没有察觉。
“不要再靠近了，羯姬。它们会察觉到的。”
黑云当中，一双眼睛的主人提醒道。
“不会，这是幻魔将大人赐下的术，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另一人说，声音带着一种蚀骨的甜腻感。
两“人”说话的声音，也全部都被局限在了黑云当中，黑云之外，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来。
“秙姬，你忘啦，幻魔将大人的幻掩天机术，是专门拿来暗杀人族天境的隐匿之术。死在这一道术上的人族天境大能，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就算那是条真龙又如何？比它强出来十倍百倍的龙将，幻魔将又不是没杀过。”
羯姬用手去抚弄厚重的黑云，她的手指惨白如骨，语气当中颇多轻蔑。
若是细看她的眼睛，就能看到，狰兽眼底的那一抹黑气，和她眼中的黑气，几乎如出一辙。
引小嗷到这里的狰兽，正是被这个叫做羯姬的域外邪魔所控制的。
“娘娘有吩咐，叫我们不要去招惹方然。”被称作秙姬的女子轻声提醒道。
即便是有幻掩天机术化作黑云庇护，她的声音依旧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到。幻魔将的幻掩天机术可瞒天过海，蒙蔽天境大物的感知，这不代表羯姬的也能。
而现在她们要蒙蔽的不仅仅是一龙一蟒一夔的感知。
荒辰天墟上面最为强大的四人出外探查，但是帝墟本身就有各种难以估量的威能。
只是一片化离殿，就能够让他们这些域外邪魔以魔念的方式留存在人间，并且根据苏妲己自身的力量属性牵引魔气，滋养魔念。
完整的帝墟所具备的神异之处，比只是帝墟碎片的化离殿，怕不是成百上千倍的提升。
羯姬说道：“娘娘最开始的命令，是让我们一点一点传播魔典，让越来越多的人族，成为我族的奴仆附庸。
“但是方然弄出来了什么心典，竟然可以让人族抵抗我族魔念的侵蚀，坏娘娘的谋划。心典这才只是刚刚开始传播，就已经流毒初现，若是真让方然把心典散播了出去，以我们这一批踏入人间的同僚的境界，恐怕难以扭转局势。”
秙姬有些不明白地问：“但这和我们对那条龙出手，有什么关系？把它引到我们布置好的幻魔阵当中……也杀不了它啊……”
“谁说要杀它了？”羯姬轻轻哼了一声，“这是一个尝试。”
“尝试？”
羯姬点头：“以魔印为核，在魔国和人间界撕开一个口子，让至纯至精的魔气可以涌来。那条龙只要进到了幻魔阵的范围之内，心魔滋生，再有精纯魔气浸润，内外呼应……”
“就像敖烬那样？”秙姬想通了这里头的关节，问道，“可是敖烬当初可是牺牲了十六尊地魔，方才在无声无息当中种下了魔念，最终成为了一尊天魔……我们……是不是最起码先得抓一些人族地境的修道者来，拆骨抽魂为祭，把握才会大一些……”
“不用。”羯姬自信道，“这条小龙，也不是当年的敖烬啊。况且，我们不需要做得多么隐蔽，只要进了阵法当中，自然有魔国魔气完成接下来的事情。现在的人族，哪有人还能感觉得到魔国降临呢？”
秙姬有些不安地说：“万一有什么意外呢……我担心……”
羯姬甜腻地笑道：“担心什么？担心被帝墟发现了？现在的帝墟，哪有上古时候的那种厚重？人族气运散落，现在这片帝墟，徒有其形罢了。
“你我都是见识过真正的帝墟长什么样子的，这一片浮陆啊，充其量算是一个雏形，距离彻底完备、拥有完完整整帝墟该有的面目，差的还远。”
秙姬被她这么说了一通，轻声说：“真想知道若是娘娘入主了这片帝墟、执掌了人族气运和天道之后，能够蜕变到什么样的程度……”
羯姬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人魔共主。”
她看着还在叽里咕噜念叨的小嗷，轻蔑道：“就这样，也算龙皇？看来指望你自己入瓮，没有希望了。我帮你一把。”
小嗷还在报菜名，念到“四喜丸子”的时候，面前光滑石壁上的流云，倏忽间映照出来一个狰狞的龙首。
这龙首面目上，和小嗷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看着更加有侵略性，看模样更像是长大了之后的小嗷。
流云翻腾了几个呼吸之后，渗入石壁，石壁从中间纵向裂开，缓缓向两侧退去，显出来一条漆黑深邃的通道。
以小嗷的目力，望进去都难以一眼看得到底。这石洞的长度，少说已经有了百里之遥。
小嗷目瞪口呆地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石洞，心里头想的是：“这样也行？！”
然后他就骄傲了。
这说明和方然朝夕相处，虽然没有刻意修行阵法，但是潜移默化之下，他的阵道修为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程度。
这不是误打误撞瞎猫碰到死耗子，而是彻彻底底的行止合于法度，暗合天道，是真正的大神通大气运。
本龙皇果真是承运而生，为了振兴龙族，让真龙重新开枝散叶，踏遍十八连星域。
小母龙什么的多多益善，当然，要是真的到时候找不到小母龙，本龙皇也不是不能用别的种族的灵兽将就一下。
小嗷不假思索地闪入了石洞当中，白板和夔兽对视一眼，眼神当中既有好奇，也有戒备。
谁知道这种封了无数年的老洞窟，里头是不是还残留着什么了不得的禁制？
至古之时的那些禁制，放在现在足够三头凶兽喝一壶了，搞不好把小命丢在这里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龙皇最为忠诚的两个狗腿子肩并肩，一个一拱一拱，一个一跳一跳，不敢让小嗷孤身犯险，弹指间就也消失在了石洞后面的黑云当中。
羯姬吃吃笑着，捏碎了手里握着的半片玉片。
小嗷一行进来的时候，打开的那一片光滑石壁，重新合拢，云雾再度渗了出来，在其上往复游弋，像一条条小小的河流。
石洞里头的小嗷，摸黑走了盏茶时间，地势一路下行，已经到了不知道多深的地下，和最开始入口的距离也早就超过了数百里。
他这个时候倒是难得地安静了下来，跟在最后的狰兽畏首畏尾，哪怕是已经被羯姬控制了神魂，但是异兽的本能，使得它产生出来了一种逃得越远越好的想法。
神魂当中，一进一退两种想法天人交战，狰兽五条尾巴已经交织在了一起，四只利爪踏过的地面上，能够看到被爪子抓挠所留下来的深深的痕迹。
小嗷回过头，看到狰兽这个样子，咧着大嘴劝慰道：“没关系，不用怕。你引路有功，本皇自然会多多护佑着你，到时候找到了宝藏，也有你的一份。”
黑暗当中看不清楚狰兽的表情，但是听风声，它似乎是伏了伏身体，表示了臣服和敬畏。
黑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嗷一行后面，和石洞之内的阴影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再前进半盏茶的时间，道路走到了尽头。
“啥都没有？”小嗷用龙炎照亮了周围，除了来的时候的那一条蜿蜒漫长的小路之外，前左右上下，全都已经被厚重的石墙所包裹。
石墙以外，就乏善可陈，根本没有预想当中的重宝如山高、道典积蓄似水池一样的景象。
别说宝贝了，就连正常人起居生活的迹象，也是全然没有。
就是空空如也的一大片空间，堪堪容得下小嗷转身，缩小了身形的夔兽都待得嫌憋屈，白板还没有学会化形，就更没法凑到前面来。
小嗷怒目看向狰兽：“宝藏呢？”
“吼……”狰兽发出来沉沉的低吼。
这低吼声一开始还带着谄媚的味道，转了几个调之后，就变成了一种戏谑一般的腔调。
小嗷龙躯一盘一展，如电芒一般射向狰兽，然而狰兽却连稍微错一错身的意思都没有，站立在原地，任由小嗷扑了上来。
嗵！
一声闷响，狰兽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小嗷却是被一层漆黑的云雾笼罩了进去，真龙庞大的蛮力轰在黑云上面，如同泥牛入海。
“这是什么？！”
“……是幻魔阵哦。”
石洞当中响起来羯姬那甜到发腻的声音，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分不清楚究竟她身在何方。
心头警兆滋生的白板和夔兽，哪管你究竟在哪里藏身？巨大的蛇尾四下鞭打，两只夔角挑飞一块块巨石，蛇毒和雷音也同一时间在洞内扩散开来。
那狰兽甚至来不及躲闪，先是被一声雷霆巨响轰得浑浑噩噩，继而便被白板的蛇毒包裹住了全身。
它一身皮糙肉厚，但是毒物无孔不入，不多时就已经生机凋零。
但是任凭白板和夔兽怎么闹腾，笼罩住小嗷的那黑云，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羯姬笑道：“没有用的，幻魔阵无形无质。针对世间万物的攻击，哪能打到无形无质的东西？你们好好看着，看我是怎么把这条白龙，变得和它祖宗一个样子……
“我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