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生乱
冷剑山庄和琼华派各自的主人回归宗门之后，更是大张旗鼓地昭告四方，从此之后，他们便是荒辰最为坚实的盟友，共同对抗域外邪魔。
小须弥山禅宗坛会之乱，本来就已经让域外邪魔这个名号重新在星海当中传开，紧随其后的这一番波折，更是让所有人心生警兆。
禅宗这样的大宗，面对着域外邪魔的侵袭，都尚且需要陷入苦战，那更小一些的宗门该如何自处？
凡夫俗子又该如何自保？
这些消息虽然传的不快，但终究架不住牵扯的面太广，很快就成为了诸多宗派、势力里，案头上摆着的一卷卷宗。
当然，没有亲眼见到域外邪魔作恶的还是大多数，很多人都对这个说法持了怀疑的态度。
毕竟修道者终究还是用拳头说话，谁的势力大、谁的实力强，谁就有对许多事情下盖棺定论的资格。
万一这就是禅宗欲要将星域化佛国、铲除异己的手段呢？
万一荒辰就是禅宗来出来的先锋，用来当成那最锋利的一把刀子呢？
禅宗步红尘人间行走，天心禅子的去向，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并不难查证，禅子现在的法驾就在渊默，就在荒辰。
狂刀门等宗们，上下再无一人存活，死无对证……
律良星上，离开了那个被屠戮一空的村子的禅宗僧人了凡，带着随行的五位清字辈师侄，正在茂密的林间穿行。
了凡身形高大，乃是入了五地境的一位僧人，分属达摩院，金刚狮子吼的修为极是精深。
缀在他身后的五位师侄，境界稍低，但修为却也不可小觑。
此时一行六人面色凛然，一马当先的了凡更是一脸肃穆，他们在前面那个村子里头，从捕快处收集了足够的情报之后，对于犯下抹杀村子罪行的人的去向，有了初步的推断。
凭着对魔气的敏锐感知，了凡也进一步确定了下来前往追击的路线。
穿林过岭，那隐隐约约残留下来的魔气、混杂着生人的血气，一路延伸向了前方。
“了凡师叔，降魔杵震动的越来越剧烈了！和这魔气的源头，越来越近了！”
面向年轻的僧人清思，手中捧着尺长的降魔杵，降魔杵通体都在缓缓震颤。
“感觉到了。”了凡说道，“屠戮生灵，还敢如此嚣张放肆，这是不把我禅宗煌煌佛法放在眼里！你五人备金刚伏魔圈，准备迎敌！”
五名清字辈僧人应声，脚步交错，便围成了一个缺了一角的宝瓶状阵法。
宝瓶口所指的位置，和魔气延伸出去的位置恰恰重合。
林间再行不过三十里，无论是降魔杵还是了凡自己的佛念，都已经很明确地感知到了那阴寒森冷的魔气。
了凡眉头微微皱起，因为除开魔气，他还感觉到了一些其他的气息。
冲出林子，眼前一片山谷豁然开朗。
他本身以为，入眼的会是一片修罗炼狱，没想到，坐落在山谷当中的，竟然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典雅楼台。
“师叔，降魔杵指向这楼台里面……看布置，似乎是某家宗门？”清思踏前一步说道。
“是藏身于其间，还是本身就是这里的人？”了凡没有再多做猜测，因为从楼台之间，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保持着戒备的了凡上前宣了句佛号，自我介绍道：“贫僧禅宗了凡，追寻魔气前来。”
简单直白，禅宗寺僧，从不与人虚与委蛇绕弯子。
迎出来的是一名年轻人，修为平平，他客客气气地回了一礼，说道：“家师正在会见同道，今天不便招待。”
下了逐客令。
清思僧出言道：“降魔杵指向贵家山门之内，山门里面必定是有域外邪魔存在。邪魔不除，恐怕会为祸更甚。”
年轻人语气平淡，但是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快：“说了不便招待就是不便招待。若是随便什么人来说山门之内有邪魔，我家师父都要一一招待，那我红叶山庄威严何在？”
清思僧被这么噎了一下，与人论佛谈道，他们这些久居禅宗的僧人擅长，但是和人抢话争辩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怎么在行。
了凡沉声道：“两百里外刘家村，被人屠戮一空，场间所残留下来的线索便是一道魔气，贫僧率众师侄追踪到此。出家人不打诳语，魔气尽头的确就在贵宗门之内。”
年轻人也绷不住客客气气的脸了，极是不快地说：“就算是吧，红叶山庄乐意容留这些魔头，总好过被你禅宗变成了佛国，从此清心寡欲来得好。”
“施主这是何意？！”了凡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年轻人也不怯场，面对着一尊五地的僧人，直白说道：“那个荒辰，和你们禅宗的牵连甚广。而家师好友当中，问天阙卜算子、经纶斋云霄书生，全都殒身在荒辰那个主事手里。
“你们这群和尚来，家师没有打出来就已经算是怀了敬佛之心，现在还想入山庄找什么域外邪魔，哪有这样的事？”
了凡也从和小须弥山的传讯当中，了解到过发生在荒辰的那战事。
他肃然道：“问天阙和经纶斋，也尽皆是觊觎重宝、且被域外邪魔惑心，主动攻向荒辰，不然何至于被尽数斩杀？”
年轻人白了六个和尚一眼：“去去去，好话坏话，全都是你们说的。你说域外邪魔，那域外邪魔为何还没有对红叶山庄下手？”
降魔杵骤然光华大放。
“你……你们不要胡来！我红叶山庄漫山红叶阵，不是等闲阵法！”
清思僧没有看年轻人，而是惊讶地看向手中的降魔杵，此刻的降魔杵已经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悬在半空，杵尖对着红叶山庄当中最高的那一处阁楼。
“师叔，魔气大盛！”
“随我入庄斩魔！”了凡踏前一步，气势陡然拔高，如同狂狮乍醒。
红叶山庄的年轻人还要出手相拦，突然背后一寒。他带着惊惧地转过身去，看到山庄里头最高的那红叶阁，外表正缓缓被一团黑压压的雾气包裹。
“这这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都有些扭曲了。
了凡划出一道佛息，挡在了年轻人和红叶山庄之间。
“这就是魔气……”他转向年轻人，“跑吧，有多远，跑多远。一定告诉其他人，域外邪魔乱世，非是流言。”
那黑压压的雾气当中，蓦然有一张人脸浮现出来，分不出年纪，更像是好几张脸组合而成。
“禅宗？呵呵呵，你们晚了一步，这山庄当中，已经没有活人啦！”
声音阴冷、刺耳，像是用指甲在铁板上头刮擦一般。
“鬼……鬼啊！”红叶山庄唯一仅存的那个年轻人，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清思僧让开路，由着这年轻人跑进了丛林。
了凡沉声问那由黑雾所交织成的脸：“刘家村七十三口人命，都是被你们屠戮的？”
“呵呵呵呵，凡夫俗子的血肉，果然还是没有修道者的鲜甜。”那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就是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和尚，尝起来又是什么味道。”
黑雾逐渐扩散，覆盖在了红叶山庄每一处亭台楼阁之上，山庄之内死寂一片，再也没有了半点生息。
“金刚伏魔圈，斩魔！”
了凡从清思手中取过降魔杵，以身为锋，一步冲入山庄，宝瓶状的那伏魔圈紧随他身后。
佛光交错，硬生生在一片黑雾里头撕开来一片清净地，但是这清净地的边缘却不断被侵蚀，随着了凡一行僧人深入山庄，逐渐缩小范围。
“呵呵呵，五地而已，勉强算你是个罗汉。那位禅子来，也许我还会怕他，可只是你们这一群废物，这不是送羊入虎口？”
黑雾凝成一只巨掌，捏向金刚伏魔圈，五名清字辈僧人念诵佛言，金光大盛，这巨掌碰触到金光的时候，发出来呲拉呲拉的难听响声。
“佛息？就这？哈哈哈哈！”第二只巨掌猛然拍下，“不够看！”
巨掌拍击金刚伏魔圈的声响轰然如雷，在山谷之中反复回荡，越来越剧烈。
五名清字辈僧人面色煞白，这如雷的声响，其中亦是蕴含着靡靡魔音！
了凡重重哼了一声，一脚踏在地上，背后有一道佛轮显化，佛轮正中，再显出一只金灿灿的狮首。
狮子吼！
“喝！”
狮吼和魔音彼此冲撞，谷中无数草木拦腰折断，就连天空之上的层云都一时被震得散开。
相当于承意境强者的攻势，足以改换一地地貌。
本来作势欲继续拍击的两只黑雾巨掌，也在这一声狮子吼之下被高高掀起。
“漫山红叶阵！”同样是从那个魔气化成的大脸处响起的话，但声音却是一个寻常的中年男子的腔调。
“嗯？”了凡骤然警觉。
被摧断的草木陡然化成赤红色，燃起星星点点的烈焰，而魔气席卷之间，竟是充作了这烈焰的薪柴！
“哈哈哈哈，魔使诚不欺我，这无上魔典，果然神异非常。有这魔气浸染的漫天红叶阵，律良星上，我红叶山庄为何不能一争这主宰之位？”
随着这声音传来，掺杂着魔气的烈焰席卷而至，清字辈僧众盘坐在地，持施无畏印，佛言恢弘，连成一片，如同涛涛浪潮，和那烈焰重重对撞在了一起。
“破开！”
烈焰再盛。
而了凡能够感觉到，这烈焰当中，添做薪柴的，不止是那些魔气，更是有一个个正在发出嘶吼的生人神魂！
“这些都是你红叶山庄的门人！”了凡厉声呵斥。
“那又如何？只要斩了你们，我魔功更进一步，他们便是死得其所！”
了凡沉默了一瞬，道：“果然入魔已深。”
“入魔？哈哈哈哈！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区区五地，给我死来！”
两只擘天魔掌在空中握拳，向了凡颅顶砸下。
呼啸声中，了凡倒握降魔杵，迎着那双山包一般大小的拳头刺出。
——嗵！
拳面之上，被降魔杵刺出来一个径三尺有余的巨大豁口，但比起整个拳头，却只能算的上是皮毛小伤。
了凡面色不改，身后狮首再度化出，对着那豁口——
“喝！”
凝音成线！
一段巨大的指节崩裂开来，在天空之中碎成一片黑雾。
“你敢！”那个中年人的声音扭曲，再度混入了那种阴冷、艰涩的声音。
魔掌骤然散开，无尽魔气贴着地面蔓延，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每一缕魔气都仿佛是一只正在抓挠的手掌，仅仅入目的这些手掌，便已经不下上百。
金刚伏魔圈将这些手掌抵挡在外，同时有无数哭嚎之声响起，一位清字辈僧人面色一白，被一只手掌抓住了僧袍衣袖，进而数个手掌接踵而至，顶着煌煌佛息涌了上来。
佛息消融掉一层手掌，再涌上来另一层手掌，只是霎时之间，以六人为中心，竟是形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黑色大茧。
魔气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日头从午至昏，在从黄昏至子夜，子夜再转入次晨……
如此轰击了一天一夜，不知疲倦，而了凡等人周身佛光，已是淡薄如纸。
“断我一指而已，论消耗，你等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而我已化魔躯，和尚，你不是对手。”魔气所化的巨脸狞笑。
了凡面色平静，回头看看还在苦苦支撑的五位师侄，淡淡叹了一口气。
“为诛灭域外邪魔战，是我辈本分。清思、清言、清悟、清为、清成，你们五人，可有觉悟？”
五名清字辈的僧人虽然气力已然是不支，但是听到问话，皆是直起身来，齐声说道：“有。”
了凡看着手中降魔杵，再抬头，以佛息加持佛目，看到那红叶山庄红叶阁上，一个人形的轮廓正负手而立。
在这人形轮廓背后，还有一个面容妖冶的女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地面上的战斗。
发现了了凡的视线，这女子冷冷一笑，人形轮廓躬身，仿佛是在邀功一般。
了凡恍然道：“难怪，凭着这等魔功，便可以困我等许久。原来背后还有正主。”
他面容骤然转厉：“既然如此，贫僧今日便以身燃佛焰，诛灭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