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荒辰挪不了窝，等于是立了一个靶子等人来打。
更多魔气，也就是更多被道心种魔的修道者。小须弥山上面的时候，苏妲己就已经展现了自己隐忍蛰伏万载的底蕴——
上万修道者上山，还有百艘战舟压境，禅宗的大德们用小须弥山佛国镇压了这些人之后一一审问，发现他们全部都有着程度深浅不一的入魔迹象。
敖烬在龙宫之内传出去了一道神念，这里头还包含着他体悟出来的魔修法门，落到了苏妲己手里，更是让她如虎添翼。
魔化的修道者隐藏的更深，甚至可以短暂地保持一段时间的神智，使得他们变得更加危险。
不难推断，一旦那头天魔放手施为，怕是很快就能集结出来相当数量的魔化仆从，这些东西杀倒是不难杀，问题在于死了之后逸散出来的魔气，拥有着相当可怕的侵蚀能力。
方然没由来就想到了上辈子玩过的一些末世游戏……
一旦这种情况扩散开来，十八连星域能活人的星辰，怕是剩不了几颗。
现在的人族，承平日久暂且不说，天境大物数量急剧不足，能够抗衡魔气的传承——诸如剑冢、巫境等，已经日渐与世疏离。
禅宗倒是盛极且深入红尘，可是戒律当前，佛法又首重一个“悟”字，极难速成。
总不能临阵让一群大光头给人当场剃小光头，然后一个个灌顶下去……
就算空念大师讲经渡化，开悟也是需要时间的。
居安不能不思危啊……
神魂清醒过来一些的聂寒秋发现对面的方然正在愣神，刚才他整个人都在和魔念对抗，对于对战之时的记忆极其混乱。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他就要再度催动玉骨剑，起剑再斩。
方然一拧眉头，低吼一声：“噤声！”
剑胎横扫，拦腰将百丈巨剑向一侧拍开。巨剑搅动灵海，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啸，堪堪擦着琼华阁的阁楼边沿飞过，然后缓缓停在了不远处。
他侧目瞟了一眼琼华阁里的那片云雾，云雾当中一个柔弱无力的声音传出来：“奴不动就是……”
花醉言咬了咬牙，握了握手里半块承天印：“……哼！臭男人！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你……”
目睹了刚才那几记剑意对撞、以及苏妲己的魔气化身之后，琼华派主人很明智地选择了暂避锋芒。
她已经看出来了，方然根本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真惹恼了他，那能够和冷剑山庄玉骨剑对撞而不落下风的剑意，劈砍了过来，她可挡不住……
承天印控得了千里地脉，可现在灵海里头哪里有地脉可以让她控制？那柄被方然像扫垃圾一样拍开的玉骨剑吗？
聂寒秋拿着都奈何不了方然，花醉言在自知之明上头，还是颇有些建树的。
冷不丁被以如此霸烈的方式卸了手中兵刃的冷剑山庄少庄主，心头一凛。
方然的剑意之烈，还在他估计之上。
剑心受损的后果，现在也一并被激发出来，聂寒秋面色赤红一片，然后逆血不受控制地便从嘴角溢出。
“我的境界……”他瞪圆了眼睛，发现已至冲盈境的剑道修为，竟是在短短片刻之间产生了裂隙，眼看着就要往承意跌落，“不……”
方然以剑意控制心典玉书，沉声道：“你最好再多看这心典几眼，能稳住剑心最好，稳不住……”
稳不住，跌境，立扑。
稳住了，冲盈境也只能短暂置身灵海之内，时间长了一样会死。
不是每个冲盈都像方然这样的。
来犯之敌没有必要心存怜悯，决定来进犯荒辰的时候，聂寒秋可还没有入魔呢。能由着他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方然还要收集更多的心典的反馈。
在方然的逼视之下，聂寒秋纵然是心中不忿，但是剑心动荡带来的巨大痛苦，使得他不得不暂时收敛了心神，一页一页开始翻看那晶莹剔透的心典玉书。
“这是……炼神魂之法？！”
恢复了些许清明之后，聂寒秋这才发现，这名叫心典的道典，竟是一部可以砥砺神魂、稳固心志、进而抵抗魔念的无上法门。
就算是冷剑山庄传承了这么久，获取到的剑典无数，却也从来没能寻到过心典这一类炼神魂的东西。
别说冷剑山庄，就算是整个十八连星域，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一些凝神法门，立足在眼前心典如此高远境界的，绝无仅有。
聂寒秋嘴唇颤抖，翻完一页玉书，甚至发现自己的剑心，似乎都稳固了些许。
“你……您……阁下……不，尊驾……”
他最终拱手长揖：“多谢。”
继而整个心神沉入心典当中，再无旁骛。
方然眼角抽了抽……聂寒秋这个态度转变的……完事儿了不好翻脸再杀了啊……
“那是什么？”
琼华阁里的云雾翻腾，一路翻腾到了雕凰的栏杆边上，花醉言又怯怯地问了一遍：“心典……是什么？”
方然顺着声音望去，毫无表情地看了看云雾，转回头。
不理。
聂寒秋现在的状态正在迅速变化，方然以天机轮盘摹画其身，记录着来之不易的修道者从正常至魔化、再从魔化恢复清明的整个过程。
最关键的是，聂寒秋的魔化，乃是苏妲己一手促成，这对于方然了解这头域外天魔的手段，有着极大的助益。
花醉言心中憋屈，琼华派是不折不扣的世外远宗，贵不可言，她这个阁主行事乖张，悖于历代阁主，但同样的，实力也胜于先代。
更是横行无忌。
乘兴远赴一趟渊默，想着取了龙宫，拿里头积年的上古珠玉饰自己的琼华阁，没想到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她水袖一挥，直接散了遮在面前的云雾，显出来真容。
花醉言成名就有三十载，从老阁主手里接过阁主之位的时日更久，她并未如其他女修那般沉迷驻颜，显露出来的还是三十岁丰润年纪的面容。
久居高位，造就了她端庄又魅态天成的气质，若是立于莺莺燕燕之中，旁人第一眼也许看的不是她，但看遍花丛，却只会在她身上挪不开眼睛。
细眉蹙起，花醉言语带不快：“这么小气……问一问都不行？”
聂寒秋正翻过第二页玉书。花醉言发现，方然一直盯着聂寒秋，竟是也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聂寒秋的面色陡然苍白，当然不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他从身上逼出一道浑浊的剑意，继而脸色又恢复如常。
方然同时记录了下来——第二页玉书也许可以单独成篇。万一荒辰中有人被魔气侵蚀，大可跳过第一页，用第二页救急。
花醉言：“刚才的……那是域外天魔？你有办法对抗域外天魔？”
聂寒秋突然垂首，似是陷入了某种思索当中。
方然记下一笔——第二页后半段也许太过艰深，荒辰成员修为普遍还没有太高，也许需要再做精简。
从头至尾，没人理会花醉言。
“你！”
方然终于侧了侧头：“噤声。”
她气鼓鼓地扯回云雾，坐回阁中。
不解风情的男人！
再过半个时辰，聂寒秋终于走马观花一般地翻完了剩下的心典。
他沉默着递回玉书，后半册对他而言略显深奥，倒不是无法参悟，只是颇要耗费一些时间。
而以他现在的境界，已是濒临在灵海当中滞留的极限。
剑舟残骸依旧散发出来微弱的阵意，勉强起到了阻拦了灵海的功用，否则，就连这半个时辰，他都不见得会有。
此刻，他的剑心已经彻底平复——冲盈境剑修、加上心典，看起来还是有着回天之力的。
这也是因为苏妲己这道魔念的重点放在了方然身上，聂寒秋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人而已，没必要额外耗费心力、将之完全魔化。
低境界的修道者道心种魔起来更易，冲盈一境的强者，要想达成类似的目地，消耗更巨。
即便是天魔苏妲己，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为所欲为的。
还好，只要高境界的修道者依旧有抵抗之力，人族便不至于迅速沦陷。
聂寒秋再冲着方然深深一揖：“多谢尊驾传道。”
剑道比不过对方，心典更是前所未有的炼神魂之法，此刻的聂寒秋已经再无半点对荒辰出手的心思，甚至还隐隐产生了一种畏惧。
即便是罪民……能有此等剑道传承，已是说明背后有大机缘。
而加上炼神魂之法，方然背后隐藏着的势力之深，早不是冷剑山庄可以望其项背的。
长剑宁折不弯，但不代表不懂得该回鞘时便回鞘。
方然不咸不淡地接过了玉书，心里头五味杂陈——现在悍然动手杀了聂寒秋，会不会不太好……
索性以传讯符传音回荒辰，直接找上了暗天君。
“老暗，议事厅里头收了一摞玉板，你帮我交给卓末和袁罡，看看他二人是否可以复制。玉书九页，我已经尽可能简化，对他们而言领悟再摹画应当不难。”
片刻之后，暗天君回讯：“玉书？我拿到了，上面写着心典的？等我去找袁罡他们……对了，你刚才走的匆忙，我没来得及提醒你，袭杀而来的剑意是冷剑山庄的玉骨剑，传说是剑冢剑山的一段峰，这不是谣言。应对须得谨慎。”
方然挑了挑眉梢，传讯：“刚打完，玉骨剑被我崩了个口子，冷剑山庄就剩了一个聂寒秋。”
暗天君：“……对，我操这个心干嘛，都是用剑的，打不过你也是应该，被你斩了也不怨。袁罡说他需要参详片刻，这心典……是炼神魂之法？卷宗库里没有，你从哪里弄来的？”
老暗是以为冷剑山庄的人都是我杀的？方然撇了撇嘴，我有那么噬杀吗……他传讯道：“心典砥砺神魂，也可以抵御域外邪魔。聂寒秋被魔气侵体，我刚用心典救回来。有一些内容需要修订，不过无伤大雅，不妨碍袁罡他们先行研究。”
这一回，暗天君的传讯回来的有点慢：“域外邪魔……冷剑山庄何时也堕落至此……能够抵御魔气侵体，这价值非是等闲。加上砥砺神魂的功用，若是放玄门售卖，价值巨万。”
方然：“让卓末和袁罡复制，便是想要拿去售卖。至于巨万不巨万的，倒是不重要。”
暗天君：“你要将之推至整个星域？”
方然：“是不是很大公无私？”
暗天君：“……佩服。”
方然咧了咧嘴，大公无私什么的纯属扯淡，少一个入魔的就少一个来找荒辰麻烦的，而且到时候他对外公布的心典，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完整的九页，只留可以抵抗魔气的便可。
荒辰两个字后头跟着的是商会，商会的东西向来都是不白给的。
他没有再回暗天君的传讯，细节什么的可以回去了再谈。
远处的灵海怒涛当中，此时浮现出来星星点点的光点，光点迅速放大、拉近，是一艘艘浮动着防护法阵的天舟。
共计八艘，看形制，三艘各自属于三方势力，剩下五艘，却是尽皆属于另一方势力。
只是天舟的数目上，便已经可以分出来强弱。
霸图楼、恶人岛、问天阙各一艘，西海宝船王五艘。
倒是不负宝船王的名头。
在方然的眼中，这八艘天舟声势宏大，船上却又有着与气势毫不相称的一股死寂之气，远远看去，就仿佛是八条鬼船从深海当中撞了出来。
“准备了更多的魔气……所这就是你说的魔气……”方然咂了咂舌——数目的确是不少。
四家势力八艘天舟，按着现在这种情况看去，上面的人怕不是已经全部魔化了。
聂寒秋、花醉言也看出来了不对劲，花醉言颤声道：“他们这是……”
方然扫视过他二人，道：“自然是和刚才聂少庄主的情况类似，只是……更糟糕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