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冷剑山庄玉骨剑
当然,前提是剑冢的剑山不出世。
有传言说,这玉骨剑本身就是剑山上面的一道山峰,乃是冷剑山庄第一代庄主年轻时候,孤身仗剑挑战剑冢,以剑换剑,折落而来。
剑冢从来不置可否,但既然冷剑山庄能顶着这传言传承至今,足见这背后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些许的真实性。
当然,那位惊才绝艳的庄主折落的,也至多只会是半山腰的一段险峰。若真是被他折走了剑山之巅的那无尘峰,也许十八连星域剑道一途所有的故事都要改写。
即便如此,一柄玉骨剑依旧足以横行四方,威镇寰宇。
琼华派的琼华阁就更加缥缈一些,镇半块承天印于其中,掌控千里地脉不过是一念之间。
坐在阁中被云雾遮蔽了面容的女子,正是这一代的琼华阁阁主花醉言,成名三十载,被她用崩解地脉的手段毁去的浮陆,不下数十座。容姿绝美,心如蛇蝎,等闲无人敢惹。
一把剑,一座楼,皆是足以威服一方的大宗重器,此刻对峙在渊默上空,谁也不肯先一步落下。
花醉言探出一只手,用细长的手指搅动着面前的云雾,缓缓说道:“怎么,龙宫重宝在前,聂寒秋,你不会想要让琼华派先下手为强吧?我记得,自聂人王打上剑冢以剑换剑起,冷剑山庄就从来不是翩翩君子扎堆的地方。”
听到自家开山老祖被人这么指摘,聂寒秋不恼不怒,面如平湖。
“荒辰的主人虽然还昏迷不醒生死不知,但他手下一条真龙一尊承意,加上龙宫的威能尚未可知,门内也不知晓是不是还藏了其他的高手。花前辈是想让晚辈先试探试探深浅,好坐收渔利?”
花醉言搅动云雾的手指停了停。聂寒秋算得上是面容俊朗,但被这么个俊朗少年喊前辈,总归不是什么惹人高兴的事。
她索性吃吃一笑:“奴的深浅,可不是小孩子能随便探的。”
聂寒秋摇了摇头,从现在的高度俯瞰下去,已经能够看到荒辰的三百里荒野,其间一座座殿宇星罗棋布,给了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玉骨剑并不是需要迫近至面对面才可以对敌的,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落下攻势。
但对于琼华阁而言,这个距离却远不够让花醉言掌控荒辰的千里地脉,施展不出琼华派一念破碎浮陆的强大底牌。
聂寒秋琢磨不投这个藏身在云雾后头的女人的想法。
“也罢,既然花前辈想看一看冷剑山庄的手段,那聂某也不客气。”
这是宣威一剑,若是琼华派肯知难而退最好。
花醉言饶有兴致地向前倾了倾身子,用手撑住下巴,语气轻佻:“奴还是想看到,寒秋你有什么手段,可以折服奴的。”
这是个难对付的女人……聂寒秋想着,缠绕在玉骨剑周身的那钢索便一条条脱落,而被拖曳着的玉骨剑也缓缓立起,耸立于剑舟之前,剑锋正对着下方的荒辰谷。
他斜眼看了一眼花醉言,发现对方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纹丝不动,便不再关注琼华阁,将心神全部沉入了玉骨剑当中。
灵海生涛,这波涛却不是向四方荡漾开来,而是不断汇聚至玉骨剑周围。
乍一看去,颇有百川汇流、万剑归宗的气势。
聂寒秋手捏一个剑诀,背后有一把长剑的虚影闪动,竟是一瞬间让人分不出来,这究竟是道韵,还是法相,亦或是元真本我。
“去!”
剑指指天划地,从那玉骨剑上,剥离出来一道百丈剑影,随着聂寒秋这一指落下,破开重重惊涛,扯碎阵阵灵暴,从天而降。
若有人此刻从地面仰头观瞻,足以将此情此景,当成是天劫降临。
从剑山上头折落的险峰,也有着足够将三百里方圆化为废墟的大势。
然而在冷剑山庄和琼华派两宗加起来上百双眼睛之前,这一道如携天威的剑影,在落至三百里荒辰谷上空不足十里之后,骤然间崩碎,成了真真切切的一片残影。
“噗……”琼华阁的云雾纷纷乱乱,激荡不休,“这点手段,还没法让奴折服呢。”
聂寒秋蹙起眉头,心中升起警觉之意。
这一剑他并未留手,不如说根本就是冲着一击定鼎胜负的目的去的,落下的剑影乃是山庄弟子近十年修炼的诸般剑意蓄积而成,绝非等闲。
就算是荒辰有什么不世出的护山大阵,这一剑下去,虽不至于当时便彻底击溃,起码也能令那大阵被破开极大的裂隙。
更何况他出手突然,根本没有给荒辰留下来任何反应的余地。
但事实是,玉骨剑剑影崩碎,荒辰毫发无损。
这是龙宫带来的防御?聂寒秋对于那片秘境越发志在必得。
作为隐约可与剑冢比肩的剑修宗门,冷剑山庄里搜罗到的典籍中有记载,龙宫之内,一道龙皇无上剑,乃是当时为数不多可以和剑山无尘峰相提并论的至尊剑意。
若能得手,从此十八连星域内,剑道宗门,再不是剑冢独大、此下众生。
聂寒秋一剑之后再无动作,似是陷入了沉思,花醉言看在眼里,轻声一笑:“如何,冷剑山庄要放弃吗?”
“还不到时候。”聂寒秋沉声道。
不过一剑不得手而已,一剑不成两剑,两剑不成三剑……
玉骨剑强就强在以灵海中的灵力为薪柴,灵海不枯,剑影不灭,无论一时锋芒无两,还是久战攻坚,怕是绝少有什么法宝重器可以与之比拟。
一剑霸绝还则罢了,偏生不死不休,最是令人头疼。
剑诀再起,灵海怒涛再聚,从玉骨剑中,又有剑影凝聚,天劫一波方平一波再起,如论是谁面对着这样的景象,也只能感觉到绝望。
“去!”
同样的低喝。
琼华阁云雾里探出的那根纤长手指轻轻拂动着横栏,看她的模样,不像是在观一场攻伐,倒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这一回,剑影在距离荒辰谷上方七十里的地方便骤然破碎。
聂寒秋皱着眉头再度凝聚剑影,荒辰护山大阵防御的本事大过了他的估计太多。
“不信斩不落你!”
唰!唰!唰!
此等边陲星域,灵海最为狂暴,无比适合玉骨剑发挥威能,一道道剑影甚至比在山庄之内催动时,还要密集。
在聂寒秋眼皮子底下,这剑影却一碎再碎继续碎,从最开始可逼近至距地面十里,到七十里,到百余里……
最后这道剑影甚至在五百里高空的时候,就已经轰然破碎。
不对……聂寒秋眉心直跳,直觉有莫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再去!”
这一回,玉骨剑蓄势三息,落下的剑影凝实得如同剑身本体落下。
这一剑别说是三百里方圆的山野,怕是再多出三百里,也足够当场抹消。
但令聂寒秋瞠目结舌的是,剑影落下不过数息,便骤然再度破碎,就连渊默表面的灵暴区域都还没有触达。
破碎开来的灵屑变成一片灵雾飘散,灵雾之下似有暗流涌动、雷霆孕育。
有一点明光在灵雾之中闪动了一瞬,聂寒秋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某种强横到不讲道理的凶兽看了一眼。
灵雾中心被顶起一个弧度,进而崩裂开来,这一回聂寒秋看清楚了,那分明是一艘纤细却雍容无比的天舟,正从荒辰谷的方向破空而来。
从刚才到现在,竟然彻底没有看到这天舟的迹象……是因为躲在了死角?聂寒秋反应极快,玉骨剑剑锋微移,正正对准了那天舟的舟首。
舟首之上一对狰狞撞角,撞角表面有紫金色流光浮动,某种不下于玉骨剑威能的攻势,正在撞角之间酝酿。
浸淫剑道已久的聂寒秋,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攻势内里,正是一道剑意——一道他见所未见为所未闻的恐怖剑意!
再近一些,他还能从破空而来的天舟舷窗之中,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一般无二的人影,负手而立。
这人影身上,也散发着同样的强横剑意——锋锐、霸烈、杀意滔天。
聂寒秋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精纯的杀意。
“你是何人?!”
剑修相杀,很多时候,仅凭剑意以足够分出胜负。
聂寒秋剑心已乱,但是凭借着这么多年的修为,他硬生生压下了心中的杂念,身形自剑舟之巅接连后退,一路来到了玉骨剑剑柄的位置。
百丈巨剑,七尺之躯,但偏偏就是有一种这巨剑被握在了渺小人影手中的感觉。
天下万物,只要是剑,便无冷剑山庄不可握住的。
玉骨剑上气势陡变。
若说一开始,这玉骨剑只是某种死物,是某种“器具”,在被聂寒秋握住之后,便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股灵动之气陡然升腾。
琼华阁中的云雾动荡了一记,花醉言本已经握住半块承天印的手,再度放下。
聂寒秋精气神提升到极致,只一念之间,他整个人与剑已经合为一个整体。这才是冷剑山庄玉骨剑最强横的状态——一把剑,唯有握在剑修的手中,才能够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悬在天空当中的玉骨剑轰然下沉,这已不是天威天劫,而是彻彻底底的苍穹坠落。
两段锋芒交击之时,灵海寂静无声。
但下一刻便有咔啦咔啦的稀碎响声传来。
玉骨剑剑锋处,那千年光洁如镜的表面上,此刻已经裂开了无数细小的纹路。
冷剑山庄镇山重宝,竟是眼看便要折损在他的手中。
龙母真武舟中的方然,冷眼看着面前山峰一般的巨剑压下、和舟前撞角对撞在一起。
撞角之中的剑意尽出于他,对于这一剑之后的结果,方然非常满意。
他和剑冢出身的云兮同行许久,哪里可能感觉不出来玉骨剑当中,那和云兮所用同出一源的剑意。
冷剑山庄这一剑,终究还是及不上云兮的剑。
方然唤醒剑意,一步踏出天舟。
眼见此景的花醉言惊呼出声:“难不成是天境?!”
不然为何能够在灵海当中,纯以肉身行动?
更惊讶的则是聂寒秋,因为他明显已经感觉到,那神秘男子所施展的剑意,稳稳压过了玉骨剑所蕴含的那一缕剑道真义。
冷剑山庄的剑意,就已经独步十八连星域,连剑冢都可以分庭抗礼。
能够以纯粹的剑意压制住冷剑山庄玉骨剑,对面那个人该有何等的境界?真如花醉言所感叹的,那人……是天境的大物?
容不得聂寒秋多想,玉骨剑剑锋处的裂缝已经蔓延开来三尺有余,许多玉屑纷纷扬扬落下,且那些裂缝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聂寒秋向玉骨剑内不计代价地渡入灵力、剑意,却没能哪怕丝毫阻拦裂缝蔓延的速度。
不行……这一剑,不能力敌……他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决断,就在他这么想的当口,半段剑锋化成一抷灵屑。
这已不是先前那虚无缥缈的剑影,而是实打实的玉骨剑本体。再这么破碎下去,只怕冷剑山庄这镇山之宝,迟早要被砸成一片乱石。
收敛剑意,聂寒秋面色难看地问:“你……就是方然?”
“正是。”
“你……醒了……你不是天境的大物……”
方然挑了挑眉毛:“天境?当然不是。天境什么时候成的烂大街的白菜,你随便摸都能摸回去一大把?”
聂寒秋默然了许久,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道:“难怪狂刀门他们都能折在你手上,你的确有这个实力。”
方然耸了耸肩膀:“我可没有动手杀他们,只不过商会战士训练弑杀的时候,他们搭了把手当陪练而已。那群战士一时之间没收住手,他们没能挺过来,还挺可惜的。
“有兴趣的话,冷剑山庄也可以来做陪练。狂刀门、经纶斋……这些人杀伐之道终究逊色一筹。”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
玉骨剑碎裂,聂寒秋寒的声音也带上了沙哑和扭曲道:“若我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