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步步紧逼
扛下胡一刀狂刀劈砍,钟鸣泰已是潜力尽出,哪里还能有余力再来应付苏扇的偷袭?
折扇一点,看似轻飘飘不沾烟火气,可苏扇虚势已久,这一击的力道丝毫不逊色于狂刀。
钟鸣泰猝不及防之下被击中,只觉胸膛之内似有万千把钢刀搅动,手中大旗再抵不过从胡一刀那里滚滚碾来的力道,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出,撞在城墙之上!
轰隆!
大地震颤!
胡一刀缓缓收刀,法相随之散去,然后极其鄙夷地斜眼瞟了一眼苏扇。
他走惯了正面轰杀力破万法的路子,猛不丁被苏扇横插一手,哪里会给他好脸色?
况且,对手只是区区道初,虽然不晓得通过什么手段和他能打上几个来回,但胡一刀确信,战局继续下去,他必可斩钟鸣泰于阵前!
用得着你苏扇插手?
苏扇却不看胡一刀,而是更加狂热地盯着眼前环绕着城墙、正缓缓流转的青光——
钟鸣泰被他和胡一刀两尊承意击中,竟然只是倒飞而出,而不是当场炸碎,这实在是大出他意料。
青光闪动,威势逼迫得两尊承意寸进不能,苏扇更加确信,这拱卫着荒辰谷的大阵,绝对是时间难得一见的帝皇大局!
他手指连点,弹出来数个早已备好的玉块。玉块上头雕着繁复的符篆,方一落地,便交织起来一张大网,贴在了荒辰谷外的青光之上。
胡一刀惊道:“经天纬地换日阵?这阵法不是失传已有千年?!”
苏扇不置可否,手下动作却不稍停。
他不甚客气地说:“按你的打法,以力破阵,自损少说八千。换日阵却是潜移默化,一寸寸将这大阵的控制权夺为己用。春风化雨,才是天道。”
淡泊一笑,似已成竹在胸。
胡一刀苦笑:“这道换日阵重见天日,难不成,是你经纶斋的斋主,终于破了天境?”
苏扇微微颔首:“经纶斋与上圣书阁,向来各执阵道牛耳千百年,风水轮流,各有千秋。可是今日之后,阵道当以经纶斋为尊!”
胡一刀长刀垂下:“看起来,这龙宫,我是决计拿不到的了。”
他冷然看向跌坐在城墙脚下的钟鸣泰,厉声道:“苏扇,除狂刀门经纶斋外,尚有其余宗门虎视眈眈。狂刀门此次可为你所驱谴,但作为交换,我要你经纶斋帮我一个忙!”
苏扇用扇子拍着掌心:“说。”
胡一刀道:“以换日阵,助我掠夺此人刀意!”
苏扇感兴趣地上下扫视钟鸣泰,笑道:“胡副门主如此看重此人的刀意?”
胡一刀冷声说道:“他的刀意,可留作我破地入天的契机!”
苏扇思忖片刻,点头道:“成交。”
在他二人眼中,荒辰谷和谷中一应人、事、物,尽皆已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
苏扇伸手按在经天纬地换日阵交织的大网之上,便有无数竹简书册在他身后浮动,每一册书简之上,都有着和换日阵无二的符篆明灭。
阵师道韵多为笔墨纸砚,此刻苏扇所展现出来的道韵,便是合了“纸”这一道。
符篆不断落下,印在洪范九畴青光之上,青光浮起的涟漪越发剧烈,竟有着逐渐掀起波涛的倾向。
要知道这毕竟是上古帝墟大局,哪怕如今九成阵意都在助方然镇压体内天魔幻莲子,剩下的一成也决计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触动的。
如今苏扇仰仗着一道换日阵便能动摇大局,他所用的阵,足可称为惊世骇俗!
钟鸣泰摇摇晃晃将玄羽镇焱旗在身侧立住,以之借力,站稳身形。
暴喝一声,背后山川显化,千峰叠嶂刀法之中灌入来自于刀圣蚩尤的一丝刀意,而洪范九畴大局落下光芒笼罩他周身,竟是模糊间显出了一身甲胄的形象。
这一刀的威势,已有承意境风姿。
胡一刀遗憾地摇头。
“可惜,明珠暗投。若是这道刀意在我手中,我甚至可以跨境斩冲盈!”
一步跨出,狂刀纵斩。
锵!
刀旗相击,钟鸣泰再度倒飞而出。
苏扇那一扇的劲力诡异至极,留下来的暗伤极其严重。
钟鸣泰纵使有刀意与大局加身,此刻也完全无法敌过早已稳立承意境的胡一刀的狂刀。
胡一刀六尺长刀遥指钟鸣泰,刀尖挑了挑,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苏扇说道:“既然要取他刀意,可别把人打死了。”
胡一刀自信道:“我有分寸。”
他对钟鸣泰张狂道:“荒辰商会是吧,不如咱们做笔生意?你挡我一刀,等苏扇破了阵,我就少杀你荒辰一个人。挡十刀,就是十条命,百刀,百条命。如何啊?”
这声啸声远远传开,狂刀门众弟子哄堂大笑。
一个弟子扯着喉咙喊:“副门主开了盘口,不如咱们也赌一把,看看那小子能挡副门主多少刀?”
另一个弟子应声道:“有什么可赌的?不过是苟延残喘。两刀!”
“可我看他还活蹦乱跳的,我赌三刀。”
“不如赌他豁命挡五刀如何?”
胡一刀侧头看了看后面,转回来对钟鸣泰道:“听到了?可若是我来赌,我就赌一刀。”
回答他的,是钟鸣泰的崩山一刀。
这一刀凶狠依旧,竟是丝毫没有因为身受重伤,而短了力道。
钟鸣泰眼神清亮、镇定,就仿佛此刻他不是已然身陷绝对被动的局面,而是比胡一刀更加胜券在握。
“一刀!”
旌旗猎猎,挥动间如将千军!
胡一刀鼓动灵力,迎着千军之势轰然劈出。千军亦是血肉躯,他这一刀乃是山岳摧!
咔!
退出去的却是胡一刀!
苏扇一心放在维持换日阵上,此刻悚然看着倒退而出的胡一刀,难以置信。
“你做了什么!不……难道是这大阵还有变化?”
钟鸣泰缓缓落下大旗,退后数步。
随着他让开身形,一个工艺精巧、看起来如同一个豆蔻年华少女模样的机关傀儡,正沉默地抛下怀中环抱着的巨大机关铳,然后从背后取下来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
风沙落下时,隐约可以见到道道丝线从这机关傀儡身上延伸出去,一直没入城门背后。
胡一刀止住步伐,刚要说话,猛然间肩头一颤,当场喷出一口逆血。
方才还喧嚣着要赌几刀可解决钟鸣泰的一种弟子,此刻就像鹌鹑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半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联想起来被他们驱策当炮灰的罪民的下场,立刻便有人惊呼出声:“这也是唐门的机括?!”
能伤承意境的机括!
这种东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渊默之野!
别说渊默之野,就算是寻常唐门弟子行走四方出门历练,也不可能随身配着威力如此恐怖的机括。
更何况,那个少女模样的机关傀儡,抛开机关铳再拉下下一只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和真人无异。
这等机关术制造、操控上的造诣,起码这一辈的唐门年轻一代,无人达到。
此刻最惊讶的却是胡一刀。
击中他的这一击机关铳,抓的机会、走的路线,几乎和苏扇偷袭钟鸣泰的那一击一模一样。
这不只是报复,更是宣威!
钟鸣泰冷冷看了看胡一刀,重重将玄羽镇焱旗在地上顿了顿,再往侧边挪开一步,便将苏扇彻底暴露在了机关傀儡的眼前。
维持着换日阵的苏扇猛地一惊,但是不等他做出反应,机关傀儡就已经扣发了那足有腰粗的机关铳。
咔!
无形,无质,无光,无色。
苏扇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被海啸正面轰中,脑中一片轰鸣,背后的符篆散成光屑,整个人比方才的胡一刀狼狈十倍百倍,被向后掀了出去。
他满脸鲜血横流,身上那素衫也已经被轰得破破烂烂,哪里还有经纶斋风度翩翩读书郎的风姿?
这机关傀儡轰出第二击之后,随手便将用完的机关铳抛在一旁,然后兔起鹘落几个跃动来到大阵边缘,整个身体都向外张开,如同咧开了前所未有的一张巨口。
这巨口扭动了几下,便将经天纬地换日阵的阵基玉符,尽数吞入了身体。
它再轻盈地在地面上连踩几次,便在苏扇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消失在了城门背后。
“我的换日阵!”满脸血的苏扇话里也在泣血,心里同样在滴血。
前一刻他还当荒辰是砧板上的鱼肉,此刻,他的砧板和切菜的刀,反而全部都被鱼肉抱着跑了。
“交出!换日阵!否则,斋主亲临,你荒辰上下,鸡犬不留!”
钟鸣泰冷冷地盯着苏扇,往嘴里头喂了一把各式极品丹药,身上的伤便迅速开始恢复,就连已经委顿的气息,都再度提升了起来,不逊色于出战之初。
他握住大旗底端,遥指胡一刀,旗头挑了挑,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刀意在这,来拿。”
完全不理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着的苏扇。
胡一刀以刀支起身体,脸色青白如铁。
他看到钟鸣泰吃下了丹药,事实上修道者厮杀之时,以丹药疗伤续命毫不稀奇。
他只是完全没有想到,渊默之野上的罪民,非但有丹药,还有能够瞬息之间伤势尽复的丹药。
且看钟鸣泰服用丹药的动作,似乎这品级高到吓人的丹药,于他而言,并不比一颗蚕豆值钱多少。
胡一刀咬牙切齿低吼:“荒辰的主人方然,丹、阵、剑,三道皆通,且不止是通,更是精。如今看来,这,不是谣言。”
钟鸣泰皱着眉头,心里头想这不是废话吗。主事什么时候骗过人?
若是主事还醒着,一个胡一刀一个苏扇,加起来不够他一剑劈的。
想到这里,钟鸣泰表情微微黯然了一瞬。也不知道主事究竟怎么样了,可惜自己粗人一个,只会打架,这个时候除了守门,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大旗顿地,气势再升——
既然帮不上别的忙,那便将所有在旁窥伺的宵小,尽数斩落!
胡一刀差点再吐一口血:“已战养意,半步承意!”
“不是……只是战意合了那阵法,强推上来的境界……”苏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但若真能在这个状态下战斗,恐怕毕战之后,他的境界不会回落了。”
苏扇无声间捏碎了怀中一块玉符,荒辰大阵,现在在他眼中,甚至还要比龙宫更加价值非凡。
此时,在远处驻扎观战的其余宗门势力,见战局突然逆转,已是纷纷率人压境。
人数远不如被他们驱策的罪民多,各个宗门加起来也就是两三百人的样子,但是境界尽数在道初以上,已经算得上是门内精锐尽出。
烛龙阁的阁老,阴长乌,一身玄黑,做人间皇帝打扮,说:“经纶斋和狂刀门既然攻不下来,不如便由我烛龙阁来。
“我从谷中闻到了一股蛟龙之气,想必便是那龙宫的气息。真龙,烛龙,本就是一家。这龙宫与我烛龙阁有缘,还请诸位莫要横刀夺爱。”
一个枯瘦年轻人道:“若是按着名字来,那我青龙会,和龙宫的关系怕是要更近一些。怎么,阴长乌,你要和我青龙会抢吗?”
风沙血盟的陈师兄看着阴长乌和枯瘦年轻人,冷声道:“破阵夺宝,各凭本事。阴长乌阴阁老,洪枯叶洪帮主,这龙宫和你们有缘,未见得和我风沙血盟无缘。”
阴长乌阴恻恻一笑:“有缘无缘的,拳头大,说了才算。”
他侧目看着钟鸣泰,继续阴恻恻地说:“小兄弟,半步承意而已,挡得住一个胡一刀,阴得了一个苏扇,可若是加上老夫,加上洪枯叶,加上陈塘,加上咱们背后这所有的弟子,你还能挡得住吗?
“这大阵,还能挡得住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让开吧。老老实实让开道,我烛龙阁看在龙宫的面子上,可以由你挑选十个人,留下活口,带着远走他乡。
“不然,真打起来,收不住手,到时候鸡犬不留,莫怪老夫没有提醒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