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六尺狂刀
收到谷中传讯的钟鸣泰，第一时间便召集了散在皇都之中的商会成员，前来辞行。
烈简湖已经即位大宝，凭着自身强横的修为，和来自荒辰谷众人的协力，虽然周遭三国还在虎视眈眈，可是都收束爪牙，不敢轻举妄动。
“……主事身涉域外邪魔谋划之中，他自身我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怕只怕荒辰谷会有宵小窥探。”
钟鸣泰得到的信息也有限，转述给烈简湖之后，末了补充了这么一句。
烈简湖毫不迟疑：“我也一道！我要去看看方然的情况！”
一直跟随烈简湖、如今已经是大烈宰执的顾四方谨慎道：“怕是不妥？大烈刚刚稳定下来，陛下离朝……不会出问题？”
烈简湖傲然道：“谁敢生二心？朕只是暂离，又不是不回来！再说，大烈有你宰执，诸事我可放心。”
顾四方看烈简湖意愿已决，思忖再三，也不再劝，只是叮嘱道：“这不是凡俗之争，而是修道者之间的厮杀……陛下在外，务必多加小心。”
她顿了顿，转头吩咐不远处的殿卫：“陛下亲征，点羽林卫随驾护卫！”
烈简湖没有拒绝。
荒辰谷在方然各种丹药道典的加持之下，早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型的宗派势力，羽林卫和荒辰谷比起来，的确有些不够看。
但是大烈羽林卫都是军中绝对的精锐，个体战力虽远远不及武极巅峰的修道者，可一旦列阵，就连道初境都可以困住一两尊，甚至未必不能斗上一斗。
且以国战的视角看去，将帅有争，兵卒亦是要相杀。
多一些兵卒，总是多一份声势。
钟鸣泰点了点头，抱拳道：“那就多谢烈帝。”
临行前，烈简湖又吩咐顾四方道：“遣右将军预备好行伍，若是万一荒辰谷失守，我会引众人退守入大烈！”
顾四方一惊，烈简湖这么做，便是相当于要将大烈和荒辰谷死死捆住。
荒辰谷能抗的过去这一波还好，若是抗不过去，余威强势力量冲击下来，便是整个大烈也吃不下来。
但她只是深深看了大烈立国以来唯一的这位女帝，行礼道：“臣会安排好一切。”
烈简湖拍了拍顾四方的肩膀，转身投入龙宫殿门之中！
……
荒辰谷外百里，枯木林。
林间人影幢幢，片刻之后，有一队罪民被驱策着走了出来。
当初渊默之主治下，风雨雷电四部，荒辰所在的位置是雷部分野，另外还有风雨电三部分野，里面亦有无数罪民聚落。
荒辰崛起之后，雷部分野的罪民聚落或投靠而来，或远遁不敢再争锋。
不过渊默之野毕竟辽阔无比，加上迟怀归和方然“相识”的过程不怎么令人愉快，在迟怀归有意压制消息之下，罪民们却是并不知晓这里面太多的细节。
如今这一队罪民，是风部分野最强盛的一处势力，名叫流沙帮，领头的是一个独眼的汉子，独眼里头凶光迸射。
他边上蓄须的壮汉似有顾忌一般，瞟了一眼身后的林子，压低了声音，对独眼汉子道：“大当家，你真信那自称风沙血盟的人说的，只要咱们打下来了那个荒辰谷，就给咱们都脱了罪籍，甚至可以加入他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信，怎么不信。”被称作大当家的独眼汉子冷笑了一声，“你敢不信？”
“曹他娘的……”蓄须壮汉脸上的横肉抽了抽：“不敢。”
“这不就结了。那个荒辰谷，说是和渊默之主关系匪浅，可谁晓得是吹牛皮还是真的？我看吹牛皮的成分居多。多半是顶了雷部的缺，给渊默之主当了一条狗。”
“大当家的意思是……”
“他当得，咱们难道当不得？”独眼汉子语气凶狠，“这事儿成了，进，咱们可以跟着风沙血盟的神仙们吃香喝辣，退，咱们再不济也能顶了荒辰的缺。好事。”
蓄须壮汉沉声应和：“是好事。况且……”
他看了看腰间别着的大斧子，斧子上头光滑闪动，赫然竟是一把灵器级别的武器！
这也便是他们的仰仗，是作为攻打荒辰谷的奖赏，预先赐下来的！
他们身后的林子里，几名着黄衫裹红巾的男女散开前行，他们的位置看似随意，却隐约自成合战之法。
风沙血盟！
看他们的气息，也尽数都是道初巅峰境界的存在，足以横行渊默之野。
一个汉子看着前头的流沙帮众，对身边的同门说道：“盯好了，可别临阵脱逃。有轻骑回禀，荒辰谷可已经连护山大阵都起了。这些流沙帮的下贱坯子，若是探不出来一星半点荒辰的深浅，那就一个都不用留！”
他身边的同门回答：“放心，见识过了血盟的力量，他们很清楚该怎么做。刘师兄他们那一路也已经有讯传回，有四个罪民帮派愿意为血盟所用，攻打荒辰谷。”
“才四个？”
“四个，不过也有二三百人。连武极都没有的帮派，刘师兄一个没要。”
“呵，反正只是拿来充炮灰，境界什么的，重要吗？”
这同门迟疑了一下，点头应道：“也是。我这就传讯给刘师兄，让他多多招揽些罪民。反正这片荒野上头，这种下贱坯子要多少有多少。”
“得快些。狂刀门经纶斋他们，怕是也会打着驱遣罪民先去送死的主意。万一他们先得手，龙宫被他们抢了，咱们回去了可不好交代。”
三个时辰之后。
辉月映照之下，静谧无声的荒辰谷已然在望。
流沙帮的大当家、独眼汉子咽了一口口水。
“娘的，修的倒是像模像样。这要是抢来了当寨子，那得多威风。”
他又看了看后头的荒野，握了握腰间灵器大刀，再扫视过来这里的弟兄们每个人都分到的灵器武器。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你们一共十三个帮派。杀的多，拿得多。破山门首功的，可脱罪籍，随我风沙血盟离开渊默！”
独眼汉子愣了愣，旋即啐了一口。
“老子就知道！他么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是要咱们真拼命！”
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给他们探查山头的机会，这个声音等若是直接喝令冲杀。
跑起来的时候，独眼汉子才发现，周围乌央乌央压过来的，怕是不下千人！
“这特么有的帮派……拖家带口都来了吧？！”
都是亡命之徒！
这些帮派，可不会如荒辰这样，细心挑选加入的成员！
喊杀声起，那股子血煞之气，甚至令得后头的风沙血盟弟子都点头称赞。
“看起来，这些天给他们水里头混的沸血散，已经起效了。”
“驱狗咬狗，疯狗当然更狠一些。”
独眼汉子越冲，越觉得心脏跳动得沉重无比，就像是有一个鼓槌在擂着胸口，让他眼前蒙上了一层红雾。
久在荒野里厮杀，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体力量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罪民哪知道还有丹药这么神异的东西，他只当是手里头这灵器大砍刀激发了他的潜能。
“杀！”声音嘶哑，“抢他们的吃的！抢他们的钱！还有女人！”
荒辰谷内依旧静谧。
抬头看向那道城墙，却只见一个须发皆张的白胡子老头，带着怜悯之色低头看着下面。
独眼汉子想都不想就大骂了一句：“曹特么的给爷下来！”
手一抬，臂弓射出一支劲矢。
这劲矢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转瞬之间就已经刺到了白胡子老头的面前。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不躲不闪，看着劲矢钉到了面前一片涟漪之上，然后随手摘下来那支寸进不得的劲矢，屈指一弹，将之弹落城墙。
独眼汉子懵了，那涟漪是什么？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一击足有百斤力道的劲矢？
下一刻，城墙上头突然一字排开一行机关，臂粗管子指向他们，黑黢黢的管口当中，似乎孕育着某种绝大的危机。
“这是……”
在沸血散的加持之下，独眼汉子能清楚地看到，这些机关微微一颤，有什么机括被无声触发。
继而，管口之中有极黯淡的白光一闪而没，接着他便觉得身体一凉，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流沙帮大当家死前最后一个疑惑便是——这真就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罪民势力？
十三个帮派千余人，撒开在荒野上头，奔袭而来，扬沙片片，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但是城墙上头的泰山崩雷只是一轮齐发，就已经将他们送葬超过半数。
剩下的小半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被血气刺激，越发狂暴。
冲击之势更猛，城墙上头的唐家管家欧叶再度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阴影，低声道：“不敢自己出手，就先让别人送死？下作。”
第二轮泰山崩雷齐发，荒辰谷前荒野上，已经没有半个活人了。
藏身在极远处眺望的风沙血盟陈师兄，冷眼看着冲杀的那些罪民一茬茬倒下，眼角抽了抽。
“这是唐门的机括？这机括可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
他边上汇合而来的刘师兄道：“的确不该有……我好像听说过，唐门十几年前驱逐过一支族人，呵呵，家门丑事。看清起来，这荒辰谷，是和唐家被驱逐的那一支，沆瀣一气了。”
“就算如此，既然是被驱逐，他们怎么可能带的出来这种威力的机括？”
刘师兄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晓得。恐怕只有唐门自己人才知道吧？”
陈师兄哂笑：“呵呵，倒是活得滋润。就是不知道，若是唐门本家知道了，本该在荒野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弃徒，过的如此滋润，会怎么想？”
“现在怎么办？”
“不急，让别家趟趟水。反正那个方然，半死不活一个，能跑哪里去？两个承意，打起来咱们也吃亏，不如让经纶斋他们先陪着耗一耗。”
……
接下来数日之内，有不少来自各个分野的罪民，同样被当成了炮灰，远途驱策而来，为了一探荒辰谷的深浅。
只是那泰山崩雷就如同索命的无常，一两轮齐发，便可以干脆利落地收割这些悍不畏死的法外凶徒之命。
风沙血盟也好，经纶斋也罢，还有狂刀门、烛龙阁等等，自始至终见到的，也只有城墙上的白胡子老头欧叶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们驱策了数目巨量的罪民来探，探到现在，就探出来一个欧叶，和一排不知名的机括。
靠着洪崖的地方，几家势力各自安营扎寨，各怀鬼胎，却又维持了个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狂刀门的副门主胡一刀手拄长刀，一道刀疤纵贯他半张脸，衬得他整个人狰狞无比。
这是一尊承意境的强者，历战无数，杀人无算，是个狠茬。
经纶斋的书生苏扇笑道：“怎么，胡副门主这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胡一刀冷声一笑：“一个罪民帮派，只是仰仗着几个机括，就让你们一群地境的家伙不敢动手，说出去，不嫌丢人？”
苏扇笑道：“机括不过奇技，只是传言谷内亦有承意境，未探出来深浅之前，还是谨慎为上。”
胡一刀道：“再谨慎点，等他们的援兵来？还是等那些个黄雀在后的大宗门，吃完了肉喝完了汤，你我舔锅底？”
苏扇皱了皱眉头，书生出身，对胡一刀这么粗俗的言辞颇为鄙夷。
他扬了扬手中的扇子，说道：“那便劳烦胡副门主先战一场。若是多少能摸清楚一些底细，经纶斋倒是不介意再与狂刀门携手。”
胡一刀狞笑：“想的倒好，我要是伤了，那是不是经纶斋就能顺理成章把什么都吃了？”
苏扇笑道：“胡副门主岂是容易受伤之辈？狂刀刀长六尺，六尺之内，刀域无敌。据我所知，那道刀疤是胡副门主最后一次受伤，再往后所有大小战事，无人再能伤到你。”
胡一刀道：“消息倒是灵通。”
苏扇拱了拱手：“愿一观胡副门主狂刀。”
“装腔作势！”
胡一刀狂刀出鞘，百里距离不过数个起落，便已经冲至荒辰谷城墙之下。
“谷里的缩卵杂碎，谁来接老子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