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兄友弟恭,禅宗被围
只是不晓得迟鸿羽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是可以一击定胜负的局，被他生生弄出来了大战八百回合的势头。
孩子打给外人看，兄弟阋墙这种事就见不得光的多，方然一点凑热闹的意思也没有。
他信步走在迟家大宅里头，按照从云端望下时已经构建好的地图，一路捡直，向迟家府库行去。
凌霄阁上头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迟家上上下下，什么家将护卫管事乃至妻妾姑婆……此刻乱哄哄地就往凌霄阁下凑。
长房一脉自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二房一脉却还抱着一丝幻想，企图仗着六位言事长老站在自己一边的优势，以势压人，造一个迟鸿羽骑虎难下的局势。
这一辈的迟家人，修为已是被其余三家落下，若是再折一个冲盈，妥妥的得被人压上一头。
方然就逆着人潮自顾自前行，丝毫没有隐匿行踪的意思。
有迟家人猛然看到这么个生面孔，出言呵斥，却发现自己试图擒拿方然之时，被一股柔韧而难以破开的力量阻住，寸进不得。
以方然为中心，百丈之内清场。
但也仅仅是阻了一阻，并没有痛下杀手。
这是他观摩小须弥山封镇之后的所得，对于灵力和剑意的运转愈发得心应手。
放在以前，这周身百丈，就不只是阻，而是更加狠辣的杀了。
至于那些怒喝也好冲撞也罢，方然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中还在思考要在小须弥山底布下什么样的大阵，蚊虫虽然烦人，却不值得为之分心。
随着天机轮盘解析那封镇越多，方然就越有一种奇怪的感悟，那便是山洞中的刻痕，似乎和天魔幻莲子上的纹路有着些许相似。
这倒不是说两者纹路相同，而是当方然无意间将这两种刻痕放在一起比对之时，发现二者所蕴含的煌煌大势，如出一源。
这就极是令人悚然。
要知道，这两种纹路，一者是十八连星域天道自衍，一者却是从魔国流落而出。
若是同源……
方然双眼眯起，目光凛然。
是人域魔域本就该相通？还是说在万年前的人魔之战当中，无数域外邪魔葬身人间，顺带着污染了人间的大道？
那岂不是说死了足够数目的域外天魔，人间道就要化魔国道？
这么说来，魔道确实霸道。
迟家府库前，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看门的老朽。
这老朽靠着一张大椅，眼睛半张不张地打着瞌睡，手里头一杆老竹烟杆耷拉在身旁，洒出来半锅子烟灰。
看到方然走来，老朽艰难张开双眼，瞟了他一眼，扬了扬烟杆：“凭证。”
方然倒是觉得颇为有意思。
凌霄阁已经打出来狗脑子了，半个迟家人都赶去凑热闹，这老朽还有闲心思在这里晒太阳。
方然扬了扬手里头迟鸿羽给的玉佩，顺口道：“取些材料，布阵用。”
老朽感兴趣道：“是能让人破地入天的那种阵？”
方然扬了扬眉毛：“老丈也知道这一茬？”
这老朽哂笑了一记，在鞋底子上头磕了磕烟杆：“不肖子孙，以为我不问就什么都能瞒得过，可他们不想想迟家究竟是谁的。”
这话使得方然再度审视着这貌不惊人的老朽，试探着问：“你就是迟家的那位老祖？”
老朽咧了咧嘴：“是不是很意外？”
“情理之中。”方然背负双手，“府库何等重地，是该有家族最为强大之人镇守。论强大，迟家上下谁又比得过早已经半只脚踏入八步的迟家老祖呢？”
老朽正色道：“半只脚踏入八步，也终究不是八步。”
方然道：“但迟鸿羽刚刚破了七步。”
迟家老祖笑道：“他那个蠢货都能破七步，那老朽自然可以稳破八步。”
方然道：“但你七步的灰孙，就快把另一个六步的灰孙打死了。”
迟家老祖重新填了一烟袋锅子烟丝，捣平，指尖点起一缕火苗，引燃了烟丝。
“欺瞒列祖列宗，该打。”
方然摇了摇头，决定不对迟家这一家子人的家事说三道四。
他重复了一遍初见时候的话：“我进去取些材料，布阵用。”
迟家老祖嘿嘿一笑：“你要去便去，老朽又没有拦你。怀归答应你的莲花在府库左起第三间的第七个架子上，还有其他的看上什么拿什么，只要你储物法宝装得下，能拿多少拿多少。”
为了破入八步的这丹药和阵法，迟家老祖显然已经是下了狠心。
若他得入八步，十个府库也都能再赚得回来。
若他不入八步，再多十个府库又有何用？
修至他这等境界，除了自身的修为以外，其余都是身外之物。
方然点了点头，看了看环在手腕上的储物手环，记下了迟家老祖刚才的话。
他再度确认了一遍：“什么都能拿？没有任何忌讳？”
迟家老祖洒然道：“忌讳？一群小辈们当宝贝的东西，老朽却不放在眼里！”
方然一笑：“甚好，老丈可别后悔。”
半个时辰之后，他踏出府库，向着迟家老祖拱了拱手，道：“丹药和阵基都给了鸿羽。若是不够用，等我忙完了小须弥山的事，随时可以让鸿羽或是怀归知会我一声，我再炼便是。”
迟家老祖晒着太阳点着头，道：“甚好。”
方然离去之后，迟家老祖皱着眉头，直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冲进府库的时候，却看到十架九空，价值连城的那些道材、药材等等，竟是悉数荡然无存。
迟家老祖勉强合上张开的嘴，抬手冲着自己脸上轻抽了一记耳光：“娘的，让你装大尾巴狼！”
方然怕不是拉了一个洞府来装货的吧？！
……
在府库盘桓半个时辰，凌霄阁的战斗早已经画上了尾声。
方然重新找到迟鸿羽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胖子拎着鼻青脸肿的迟远岱，趾高气昂地坐在只剩下半截的阁楼上头，和下面两个眉毛胡子一大把的老头骂街。
看他那样子，兴致似乎正浓。
方然索性靠在墙边的阴影里头，开始清点从迟家府库里面搜刮出来的宝贝。
道材药材暂且不谈，能入迟家府库的，哪一个的品质能低了？
粗粗估了一下，这里头哪怕最为平常的七虹丹参，拿去玄门里头卖，也可以卖出来巨万灵晶，那些更加稀少且浸透灵力道韵、炼成丹药之后可以供天境大物使用的，价格只会更高。
迟家立家之本——兽魂，却是没有找到，想来是有其余的地方收藏，而这多半也是迟家老祖能如此慷慨的缘由之一。
方然最关注的其一是布阵的阵基材料，如迟鸿羽所说，九玄道晶、百里地脉髓、建木树皮等等，迟家尽皆有收藏，只不过是数目多寡的问题。
山腹之内的石壁上全是刻痕，无法轻易涂抹，寻常白玉髓则干脆承受不住魔化龙皇的威势，也不能用。
只有这些品质高到吓人的道材，方才能够安安稳稳放置在与一尊天魔如此近的距离之下。
他也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剑胎。
这些剑胎被悉心陈列在架子上，看周围物件的码放顺序，最早被迟家纳入府库的剑胎竟是在千余年前找到的，最近的却距今只有十数载岁月。
以迟家的体量，这等宝贝也不是经常能找到的。
方然摩挲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剑胎，没由来感叹一句，迟怀归为了交好他，这也算是狠下了血本。
这些剑胎会如同一个个楔子一般，承载了他的剑意，钉入魔化龙皇所在的山腹之内。
剑意彼此连锲，构成的正是洪范九畴的一个简化版。
帝墟自承人族气运，洪范九畴是帝墟大局，由身具气运之力的方然布下，这里头便也有了帝墟的一丝气息。
再通过化阵之法，将剑阵化成的简化版洪范九畴与小须弥山的恢弘佛念连为一体，便可以同时借助佛念与阵法的双重威势，替代现在的浮屠佛国。
最起码有了方然的阵法，四位高僧就不用将一身佛法耗费在不断维持封镇上头。
这并不是治本的法子，但能够暂时治标，也可以为找到能够彻底镇压魔化龙皇的手段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甚至方然自信，若是他得入七步或者八步，未见得不能如同吞噬了别的魔躯那样，将这魔化龙皇的魔躯，也化作天机轮盘的一捧薪柴。
正在他伴着迟鸿羽和迟家几个言事长老叫骂声推演阵法之时，方然的面色突然凝滞下来，瞬间变得如临大敌。
他周身剑意一闪而逝，前方叫骂正酣的两拨人同时听了下来，悚然地转头看了过来。
言事长老和迟家家眷悚然，是因为方然身上剑意滔天杀意滔天，令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迟鸿羽悚然，是因为他很确定，在迟家这院子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方然如此严阵以待。
他还记得，在与方然离开小须弥山的时候，方然在那里留下了一道剑意幻身。
那便只能是剑意幻身那里出现了危机！
小须弥山出现了危机！
迟鸿羽身形轰然落下，踏实在地面上，蛮横地一把拨开挡在他和方然中间的迟家家眷。
“方兄弟，可有什么不妥？”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音。
方然肃然对迟鸿羽道：“有人……在围攻小须弥山……”
迟鸿羽讶然：“围攻小须弥山？！疯了吧！”
就算是住持和三位首座需要轮流镇守魔化龙皇，但是小须弥山是何等地方，佛念煌煌，基业万载，山门大阵岂是等闲？
更不用说后山还有那么多枯坐的苦行僧，七地八地境的恐怖大物数量繁多。
即便是迟轩冷符四家加起来，不用上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怕是根本没法真个奈何得了小须弥山的守备力量。
看方然现在的表情，却像是小须弥山已经危在旦夕一般！
一个言事长老意犹未尽地冲过来继续叫骂，伸出手来便要去拽迟鸿羽的袖子。
迟鸿羽一改先前只动口不动手的做派，随手一挥，便直接将这言事长老轰飞出去。
言事长老破布袋子一般撞烂数座小楼，竟是当场昏迷了过去。
方然维持着和剑意幻身的一缕联系，对迟鸿羽道：“不知是何人，只是小须弥山佛阵突然升起，正在维持浮屠佛国的空相大师说遇到敌袭。”
“让剑意幻身去看看？”
方然皱着眉头：“去不了……魔念再度动荡，剑意幻身毕竟不是本尊，被那一道魔念削去了少说七成根基。现在能继续传回来信息，便已经是极限……
“回小须弥山！”
两道身影再度冲天而起，留下来面面相觑的一群迟家人。
家主带着人来了又回，似乎就只是痛打了一顿二爷，然后匆忙来而复返。
迟鸿羽甚至连凌霄阁里头的阵法都没来得及夺回去。
迟远岱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目光怨毒地盯着天际的两道流光，脸上表情流转，却是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
最终，他悻悻然拂袖而去，把自己锁进了书房之内，其间有管事乃至姬妾关切前来问询，换来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滚”字。
灵海之内，迟鸿羽背后金翅大鹏鸟双翼拍击，瞬息之间便是千里飞出。
他能感觉到，身侧方然的气息越来越凝重。
“方兄弟，别担心，禅宗里头的高手如云，别的不说，佛门之法纯论防御，十八连星域当中当首屈一指。”
方然说道：“不，这回怕是没那么简单。外敌来袭和魔化龙皇魔念再度暴起，时间赶得太巧了一些。”
迟鸿羽问：“方兄弟的意思是，这都是有人早已经安排好的？谁安排的？”
方然呼出一口气：“哈……怕不是又是那位天魔苏妲己。我甚至怀疑，龙皇魔化的背后，是不是也有那苏妲己从中作梗。”
迟鸿羽道：“难不成这一回，是苏妲己亲自出手？”
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真要这样，事起突兀，怕是禅宗真要吃上很大一个亏！
不多时，已经能看到小须弥山高耸的山体……和山体之外，密密麻麻的大小天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