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饯行
当下，他们就从方然拿出来的这些丹药里，认出来了愈疗丹、固元丹、回生丹等等或固本培元，或救人于生死一线的数个种类。
这几种丹药虽然从道初境开始就可以炼制、服用，但是直到地境巅峰亦即冲盈，服下之后，也同样能够发挥出来足够的功效。
而若是眼前这种极品品级的丹药，即便是天境大物如羿皇这等存在，只拿来做应急之用，也依旧绰绰有余。
这么一箱子丹药做后备，以羿皇的底蕴境界，足够他和八步初境的恐怖大物先以死相拼，拼杀了对方之后，再一仰脖吞下几瓶极品丹药，徐徐找个安静的所在，调息恢复。
几瓶……除了药王谷里头，恐怕十八连星域之中，没有几个人敢用这种词来形容服用极品丹药的数目。
这哪里是一箱子丹药，这简直就是十成十跨同境之内乱杀的把握，是跨境搏命的底气，是一条甚至更多条命。
在箱子里，还有几个白玉瓶里头装着的丹药，就连轩铁衣这种贵胄世家子弟，或是悲道人这种老人，都一时没能认出来。
呆立了半晌，悲道人试探着指着一对白玉瓶。
“这是……极品的枕黄粱丹？这一瓶……极品的返魂丹？”
说不出他的声音是哭是笑，总之带着一股子难以置信。
任何时候，只要羿皇完成了当前的境界稳固，有这两瓶丹药保底，他想进一步找回上古时的境界的话，易如反掌。
方然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
“没来得及准备太多，其实羽前辈你再晚点走，我想办法再弄到些药材，还能再炼制一些……
“而且我手里的丹方也不多，据说有天境大物服用一颗就能立时百伤尽愈的天香续命露，要是有这个丹方，那羽前辈你这一趟出行，就算的上稳稳当当了。
“可惜我也不知道哪里有丹方，丹方里头的那些丹药我也不见得知道上哪找……”
水井眉沉默了一会，有些迟疑地说：“天香续命露……是药王谷至尊之方，立宗之本……只不过因为药材过于稀少，且炼制的门槛极高，就算是下品的天香续命露，都已经有少说千年没有人炼制出来过了。
“不过据说药王谷里还存了一些，倒不怎么出人意料。毕竟，若是药王谷山门有难，凭着一颗天香续命露，就足够惊动一尊天境大物，出手相助。”
她此刻已经摘下了面纱，脸庞皮肤白皙，轮廓柔和，五官哪一个拿出来都并不出众，组合起来却仿佛能够颠倒众生。虽不做媚态，却有媚意自生。
只不过现在，她哪有胆子胡来？
古帝人皇当前，沉水阁这位副阁主谨小慎微地讲着自己知道的一些密幸，话里头不敢埋半点不尽不实。
方然叹了一句“可惜”，便不再多想遥不可及的天香续命露。
眼下这些丹药，应当也够用了。
羿皇自身实力非同凡响，哪怕现在只有相当于七步抱元的境界，但他毕竟层见过更高处的风景。
见过与没有见过，便是云泥之别。
能够在上古率人族征战四方，肃清邪魔，达成射落九日的神话，登临人皇之位，对于这等存在，自然有足够傲视一方的手段。
方然又想了想，拿出来传讯符、辅首龙叩各一块，加上几块幻身符，也一并递给了羿皇。
“这些羽前辈你都知道怎么用。嗯，诛灭域外邪魔，咱们各尽其力。别的不说，荒辰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管够。实在不行我调荒辰戍卫队和战部去助你，打不过苏妲己，但若是她有些喽啰什么的，只要不入天境，该杀还是能杀得了的。”
他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轩铁衣等人听的暗自心惊。
方然丝毫没有打诳语，秋元正之死依旧历历在目。
几乎搏命的冲盈被承意斩落，这桩事情明明白白摆在他们眼前，刚才那随口一句话，便有了足够的分量。
再想想方然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杀力最强的轩铁衣也不得不承认，除非他真的斩十八破天尉祭剑开纯钧逆元镇，否则，与方然一战，他败多胜少。
羿皇沧桑的脸上，表情柔和了一些，点了点头：“有心了。”
黑羽大氅卷动，便将那箱丹药与符篆纳入其中。
同时，有一叶扁舟出现在了羿皇脚下，正是刀圣洞府之外，方然见到过的那艘。
宽不过二尺，长不满一丈，与无尽灵海相比，渺小如尘埃，但任凭惊涛骇浪裂石穿空，亦难以撼动这艘天舟分毫。
下一刻，天舟如强箭破入云海，消失在众人眼前。
悲道人重新显露出来悲戚之色，冲着羿皇消失的方向长揖不起。
方然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镇守鬼门关的道人。鬼门关三个字于他而言如雷贯耳，没想到十八连星域当中真的还有这种地方。
悲道人和哭魂院能够镇守此地，这神神道道却又似乎充满了秘密的道人究竟是谁？
看样子，他对于羿皇极其熟悉，而且从羽前辈的表现上而言，也并不排斥悲道人。
方然犹豫了一下，问道：“对了悲道人，你先前有说过，鬼门关的封镇似乎松动了，是怎么回事？”
悲道人起身，冲着方然咧了咧嘴，饶是方然心志极坚，也被他这么个表情吓得够呛。
“鬼门关隔开人鬼疏途，断阴阳两极，是三千大道中枢柱石……”
悲道人看看面露专注之色的轩铁衣和水井眉，也不避讳他二人，嘴咧得更大了三分。
“……不过这些日子，鬼门关外的阴阳断似乎出了些问题，悲道人和师兄们合计了一下，觉得过不了个百八十年，估摸着阴阳断就真的要断开了。”
方然问：“如果断开……会有什么后果？”
悲道人回答：“人鬼无间，阴阳无隔，天地逆乱，十八连星域……很大可能化为炼狱。”
“嘶……”火尊者倒吸一口冷气，“问题这么大？”
玩火的老头现在伤好的七七八八，用重新生出来皮肉的手扒拉了几下秃顶。
“那这么大问题，咋办？你是要找主事来封镇？老火我虽然对主事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是听你说这鬼门关的地位，那可绝对非同小可……”
悲道人龇牙咧嘴：“病急乱投医嘛。”
方然有些无奈地沉了沉肩膀，他倒是不反对悲道人这句话，但是如此直白地讲出来……也就是他脾气好，否则换一个阵师来，怕是已经翻脸动手了。
悲道人转为肃容，说：“这回倒也不算真的乱来。小友不是要去禅宗小须弥山？佛门净土也修生死轮回，到时候还得麻烦小友问讲经首座借他的木鱼一用。”
“木鱼？”
“不错。本来若是禅宗的讲经首座亲临，重塑阴阳断便是十拿九稳了。麻烦就在于，这么一尊禅宗大德，一身精纯佛力浩渺如海，哭魂院里头的亡魂可顶不住这等冲刷。木鱼沾着佛息，开香堂摆九九八十一日，再劳烦小友画几张符，悲道人估摸着也合用。”
方然皮笑肉不笑：“……怕是那几张符不好画吧？”
悲道人竖起拇指：“小友睿智。符叫做生死符，一笔划断生死，定分阴阳，的确不是随便什么阵师都能画得了的。
“不过小友你阵道修为惊天，连铃珑大阵都能破开，更能助羿皇开弓射落帝辛，生死符这种东西……难不倒你的。”
方然叹了一口气。
这一趟出远门，要做的事情着实不少了。
去禅宗取被镇压的魔躯以供天机轮盘做薪柴解析溯河古卷，替刀圣找经文助他镇压地魔，现在多一桩向禅宗讲经首座借木鱼重塑鬼门关阴阳断……
然后顺带着给迟家老祖炼丹画阵。
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就是自带惹事体质吗？我怎么感觉债越来越多了呢……再多一个鬼门关……”
方然心念一动，突然抬头问悲道人：“鬼门关里头，有没有奈何花这么个东西？”
悲道人点点头：“鬼门关后奈何桥，奈何桥下奈何水，奈何水畔奈何花，镜花水月奈若何。有你说的这个东西，怎么，小友要拿来炼药？”
方然有丹师这么一重身份在，悲道人自然而然以为他是要用奈何花入药炼丹。
“……恕悲道人孤陋寡闻，奈何花沾染阴级死气，实在是不晓得有什么丹药是可以用到奈何花的。”
方然摇了摇头：“不是炼丹，嗯……我有其他的用处。”
悲道人也不追问，颔首以示了解。他冲着方然再拱一拱手，然后递过去一片鬼气森森的腰牌。
“悲道人等小友好消息。到时候以灵力激发这块哭牌，悲道人自然知道小友拿到了木鱼，会来接小友去哭魂院。奈何花这种东西，好说，奈何水畔满地都是，你就算拉两车回去都没问题。”
方然接过哭牌，哭牌入手极冰凉，甚至颇有刺骨之意。
这块牌子说不上是什么质地，坚固无比。以他的力道，微微用力，竟是不能动这哭牌分毫。
哭牌上头画着一片惨淡阴云，阴云下一条曲折小径一路延伸至云中，只是看一眼这哭牌，方然就仿佛能够感受到行于生死无间当中的那股疏离和无路可回头的悲凉。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想要仔细感受哭牌里头的这种心境的时候，手里头的牌子就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一样物什。
除了雕工精细一些，便没有任何多余的可取之处。
悲道人看着方然收起哭牌，说：“哭牌还能感应的到千里之内魔念魔气，也算是附加的一点小用处。小友要斩那位千情谷主，若是哭牌能帮上忙，那便再好不过。”
方然深深看了悲道人一眼，悲道人还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哭魂院天舟点亮舟身符篆，以一个不甚快但也不容忽视的速度，穿破了灵海怒涛，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火尊者小声嘀咕道：“这家伙可比传闻里头阴森了太多……老火我玩火属阳，悲道人哭魂属阴，水火不容阴阳犯冲，啧啧，以后可得离他远点。”
方然看了一眼自个儿嘀咕着的火尊者，不无玩笑之心地抬手把哭牌丢了过去。
“既然这么着，哭牌你拿好。”
火尊者伸手抓过哭牌，哭丧着脸，说是和悲道人水火不容，他此刻的表情却是和对方有着三五分相像。
场间唯余轩铁衣和水井眉二人以及他们的部众。水井眉看样子欲言又止，轩铁衣冰冷地扫视过她，然后目光落在方然身上。
轩门年轻的军主轩帅心中，缓缓闪过他搜集过的关于方然的情报。
现在看来，若是他和迟怀归易地而处，也必然会做出与方然交好的抉择。
这等存在，为友则大善，为敌则迟早万劫不复。
方然感觉到轩铁衣的目光，并不怎么介怀地随口问道：“你的伤没事了？”
与离恨野血狞狼一战，轩铁衣并未打开纯钧剑所有的封镇，故而鏖战之中难免经脉受到动荡。
轩铁衣长长吐出一口气，回答道：“无妨，小伤。”
顿了顿，他接着说：“这一趟虽然没能拿到铃珑心，但是谈好的价码，轩门一个铜子都不会少付。”
方然点了点头：“价码到位，生意便好做。更何况阻止帝辛重临人间，这事儿也不算白跑一趟。”
轩铁衣放下心来。方然既然肯接着价码生意的话往下说，看起来是不打算追究其他的事情了。
一个战力强横可跨大境界战而胜之的剑修，一个可以炼制出来如此之多极品丹药的丹师，一个可以破开上古圣人心所化铃珑阵的阵师……
这三个身份，哪一个抛出来，都不容小觑。
三个身份聚于一人之身，没有哪一家势力可以等闲视之。
轩铁衣沉默了一会，说道：“轩门供奉尚有空缺，方兄……有兴趣来坐一坐吗？”
方然一挑眉，笑看轩铁衣，不语。
轩铁衣接着道：“轩门供奉几乎没有任何约束，且若是消息传出去，想必符家也会有所收敛。如果王开霁执迷不悟，轩门可替你诛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