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谁家化龙飞天
书房里面，这个时候就剩下了曹家父子女和方然，一共五人。
方然和曹清堰分坐主次席，子女一辈则是分列在两侧案边，显得十分的恭谨。
……除了曹明婉。
曹明婉正叽叽喳喳地，把从方然化身白雾指点她剑法，一直到最后方然以白雾锁链将郑三拖入小黑屋这段时间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讲给自己的爹爹和两个兄长听。
她平时沉溺于修行剑法，话不多，但是此刻讲起故事来，那是一个声情并茂，甚至不比茶楼里面的说书先生逊色多少。
而且……小丫头天然带着对自己师父的偏爱，和对郑三的偏见。
故事里面的方然，白雾伴身，飘然欲飞，是不折不扣的神仙一般的人物。而郑三……狰狞，丑陋，疯狂！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凶神恶煞！
一路上跌宕起伏，说到方然收她为徒的时候，小姑娘兴奋的差点尖叫出来，而说到与郑三对战的时候，也不自觉散发出来一股锋锐的剑意，甚至让曹清堰和曹明仁曹明义兄弟二人，感觉到莫大的危险。
父子三人对视一眼——曹明婉几天前，分明还没有这样强横的威压！
而且，这还只是她讲故事的时候，不经意外泄出来的。
若是真的起了战意，正面对上，曹明婉所能展现出来的威压，又该到了什么样的一种地步？
骇人！
而顺着曹明婉的讲述，到了最后被逼破境，一身疯魔刀诀彻底融会贯通了的郑三，岂不是更加可怕？
想想，就让三人不由得背后直冒凉气。
曹明婉……已经能和这样的大凶人正面抗衡不落下风，甚至还可以步步逼迫了？
有女如此……
不！
他们三人的目光，极其艰难地落到了方然的身上。
五蕴剑诀是什么层次的武技，他们心知肚明。曹明婉能瞬间突飞猛进到这等层次……全是因为方然！
只是不过一个时辰的教导，就能够让曹明婉拥有这样强横的实力，那方然自己的实力，又得高深到什么程度？
而且，最后灭杀郑三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仿佛屠狗一般，连一个呼吸都没有用到。
这实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就是陆地神仙的手段？
之前曹家父子三人，对于方然既敬且畏，但这是出于方然手里的丹药。
他们不知道方然真的是炼丹师，所以敬畏之中有一多半，是建立在猜想中方然背后的实力上的。
但现在……曹明婉的实力飙升，且有了郑三这么个好标尺，这让三人真正得以窥到了方然实力的一角。
曹清堰反应最快，侧身低头，毕恭毕敬道：“方先生委实威势如渊，小女明婉有幸拜入方先生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没忘了曹明婉刚才半是炫耀地说过，以霜雷剑典为基础，是足以问鼎陆地神仙的道初境界的！
曹家，也要有道初境界的神仙强者了！
天禄浮陆这么多年来，明面上从未出过这样的强者！
当即，曹清堰无不老怀欣慰地对女儿说：“婉儿，一定跟着方先生好好修行！曹家的腾飞，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微微一顿，又道：“得拜仙人为师，这是大喜事，得设宴庆贺！”
面露红光。
“咳咳。”方然干咳了两声。
曹清堰立刻反应了过来。
方先生……有要事在身，不便暴露身份。
“曹某得意忘形，考虑不周……”道歉道。
“没事。”方然摆了摆手，“明婉道心和悟性都不错，但是根基弱了些。十颗极品通窍丹里，分出一半来，隔半月服用。不可贪功求快，一定要等药力彻底发挥出来了，再吃下一颗。”
十颗的一半是五颗，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
曹清堰手里面攥着的鼻烟壶，就又凑到了鼻子底下。
“爹，喝茶。”长子曹明仁端过来热茶，手也是在颤抖。
曹清堰接过茶来，自己却不喝，放在手边。再拿起一个新茶碗，斟满新茶，招呼曹明婉过来。
“方先生，小女愚鲁，就多拜托先生费心了。这宴席可以不办，拜师的礼节却不能缺了。一碗粗茶，实在草率，不成敬意。”
方然也不矫情，接过曹明婉递过来的茶喝了。
这样，自己这个大徒弟，就算是正式收入门了。
没想到只是追踪个千情谷余孽，竟然能拐一个便宜徒弟。
不过，源自荒辰的气运之力，却是没有落在曹明婉身上的迹象。方然稍作思考，得出来了结论——
“荒辰于我，是从属，甚至可以算臣服。但曹明婉和我，是修道者间的师承关系……所以修道者想要承载气运之力，就只能以凡俗之身先获得气运，然后修成道初。要么，就只能臣服，或者至少部分臣服于凡俗皇朝了……”
另外，先前刚来天禄浮陆的时候，他还在想怎么能在这里建立一个丹药的分销点。
商会的人来，虽然可以以势压人，但是毕竟人生地不熟。生意草创，总不能就一路拳头碾过去吧？
到时候别人口服心不服，背后下绊子，难不成再一路杀过去？又不是荒野里，这么干麻烦很大，遗祸无穷。
能和气生财的，方然就暂时不想横生枝节。
或者说，在可以保证一路莽翻全天下之前，为人该遵守规则的，还是要多少遵守一些。
现在有了曹明婉这么个徒儿，那曹家自然也就是荒辰庇护下的家族了，算得上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势力，那么由他们来扩张荒辰商会的生意，就最合适不过。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方然已经查清楚了，曹家自己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小节或许有亏，但都是无伤大雅。
也正是因此，曹家的买卖，也才就是个不上不下。毕竟，要往一定的高度爬，手不够黑心不够狠的，终究还是有很大的难度。
茶喝完，方然搁下茶碗，对曹清堰道：“对了，孙家的人，明天会来求购你手上的固元丹。孙如松的底线是不计代价，所以，你可以看着出价。”
曹清堰一惊——方然这都知道？
然后又是自省了一下。
神仙中人，知道这个有什么稀奇的？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既然是不计代价，那么，这三颗丹药，我不让孙家褪下来一层皮，我就不姓曹！”
白天神丹宴上，他忍辱负重，被孙如松嬉笑折辱了一番，这折辱，总不能白挨了。
而且此刻，自己的女儿成了方然的徒弟，那曹家就相当于是沾着仙家的光了，曹清堰立时就觉得，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又稍微谈笑了片刻，各自回屋，睡觉！
……哪睡得着？
曹清堰自己，生生笑醒来三回！
这连番起夜的，被下人看到，传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话……他也认了。
鸡叫三遍，浮陆在地脉的作用下，缓缓迎向了中央曜日。
天边浮白。
不过孙家的人，却是在近乎午饭的时辰才来上门拜访。
来得是孙如松，也是心急，不然，也不会午饭都等不及吃完就出门。要知道，正常的商议往来，一般都是要等到下午的。若是极重要的客人，或者相谈甚欢，一般都得留下来用过晚餐。
现在虽然已经不能算是大清早，但这个时辰就来……失礼，失礼。
曹清堰倒是毫不介怀，而且他已经早有准备，所以对孙如松的到来一点都没有意外，甚至还有一丝期待。不过表面上还是做足了那种惊异的感觉的。
顺着前一天的情绪，曹清堰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了一声道：“哟，孙老板亲自屈尊啊，我通知膳房多盛碗饭？”
孙如松对曹清堰的这态度，一副非常大肚的样子，自来熟地拱了拱手，道：“曹老弟，昨天席上多有得罪。老哥我今天是来赔罪的！”
曹清堰眉毛抖了抖。两个儿子都跟在他身后，也是心里头对孙如松的这话嗤之以鼻。
要不是方然提醒过，他们真要信了孙如松的邪，以为对方是真的前来讲和的。
“赔罪？孙老板这是一飞冲天的运数，我曹家和孙家比起来，那就是沟里的小虾米，碰上了马上化龙飞天的海蛟。化龙飞天啊……哪里敢让孙老板赔罪？”
孙如松脸上还是堆着笑，仿佛对曹清堰话里面带的刺毫无察觉。向身后挥了挥手，后面跟着的一个下人就捧上来了一个雕狼噬牛的黄木嵌紫铜匣子。匣子宽长高都是一尺，方方正正。
光这匣子，少说就得有百两白银的价值。看那下人捧着匣子的样子，这分量就绝对不轻，里面装着的东西，想必更是价值非凡。
“一点小意思，意思意思，曹老弟……懂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听不懂你的意思。”曹清堰一点都不留情面。
孙如松也不恼，伸手打开了匣子。只见白日当空下，匣子里宝光乍现，甚至一瞬间闪得曹清堰和背后曹家兄弟二人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这是……”他缓缓挪开遮住眼睛的手，看向匣子里，“苍狼首？难怪，我就说，这狼噬牛雕的匣子，怎么那么眼熟！”
“正是。”孙如松笑着点点头，“三年前，曹老弟和我，都看上了这么个宝贝。彼时我出价高了那么一点点，侥幸抱得宝物归。哎呀，从那之后，曹老弟失落的表情，就常常在我眼前浮现。老哥我……心中不安呐！这不，借着这个机会，把这宝贝送给曹老弟，权当是交个朋友！”
苍狼首，以一整块纯粹的苍玉雕成，整颗狼头惟妙惟肖，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这一条狼威猛的模样，凶戾之气扑面而来。
论材料，论雕工，都是当世极品。
孙家为了这三颗固元丹，倒是肯下本钱！
若是之前，猛不丁看到孙家拿来这么个宝贝来，他一定是会动心的！但现在，他曹家的背后，是方然！是那伟力难以估量的陆地神仙！
心态变了，自然看待这些宝贝的眼光，也就随之变了。
细细看这苍狼首……也不过如此。
不过按照常理，面对着这心心念念的宝贝，只是一个稳稳被孙家压制着的曹家，应该至少陪一个笑脸的。
且对方姿态做到这个地步，以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人的角度，曹清堰必然是要在态度上有所回转的。
回忆了一下自己三年前看到这苍狼首时候的心态，曹清堰摆出了一脸的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数个呼吸之后，他才缓缓道：“孙老哥如此给我面子，我再驳了，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哈哈哈哈！好！好！甚好！”孙如松笑的是一个畅快。
有曹清堰这么句话，他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九成！
只要对方态度转变，那么这三颗固元丹，就必然是要落在自己手里了的！
以孙家的势力和财力，曹家必然是要审时度势，去区分一个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的！
只见曹清堰笑眯眯地招来了人，慎之又慎地把匣子和苍狼首都收了起来，然后起身：
“孙老哥的好意，曹某领了。以后，就是朋友了！啊哈哈，朋友，朋友！马上要吃中饭了，孙老哥，您请便！”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孙如松还矜持地笑了笑，听到最后几个词的时候，他一愣——朋友？你曹家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饭都不给吃一口？
他还什么正事都没说呢，曹家竟然就开口送客？
拿了好处，客套话都舍不得说，就送客？
孙如松差点直接破口大骂。
不过一想到宅子里面那两位仙长的要求，他就硬生生地将这股子火给压了下去。
不但压了下去，还反而流露出来一个无比热情的笑：“这……曹老弟，老哥我还有点事没说，就这么走……不妥，不妥啊！”
曹清堰心中暗笑——来了，正戏上演了。
顺着孙如松的话，他露出意外的神色：“哦？孙老板来，不就是为了道歉的？这……礼也收了，歉也道了，难不成，孙老板还有其他的事？”
表情也好动作也罢，全部都恰到好处，真的不能更真。
“有，自然有……”孙如松勉强一笑，“老哥我就直说了吧，还是昨天神丹宴上的那个问题。曹老弟你手里的上品固元丹，孙某很有兴趣。不知道要什么价钱，曹老弟你才肯出手？”
一抹笑意出现在了曹清堰的脸上——方先生所说的这一幕，终于来了！孙家对这三颗上品固元丹，是怀着不计代价必定要到手的心态的。
对方的底牌，自己尽数知晓，而自己的底牌，对方却一无所知。
不仅一无所知，甚至可能还有着完全南辕北辙的判断。
孙如松，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优哉游哉地斟一碗茶，小口小口喝完，曹清堰缓缓道：“价钱……曹某不才，原本，曹家是指望着这三颗丹药，化龙飞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