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荒古不坏身
然而出乎情千横意料的是,方然……没有任何事。
毫发无伤!
似乎有一道无色光芒在方然身上一闪而过,这近乎带着绝对信心的一剑,无功!
方然自半空中俯视着情千横,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他听一般,淡然道:“不坏金身,加了些改良,看起来防御力的确足够了。融入了羽前辈给的上古淬体之法……就叫做荒古不坏身好了。”
情千横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方然。
什么不坏金身……什么羽前辈……什么上古淬体之法……
荒古不坏身?是……方然体表的这一层无色光芒?
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刚才那一剑,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一剑无功,全部的心志和意蕴倾泻一空,此刻他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空虚当中。
他……一时间没有想出来,究竟是再刺一剑呢,还是……先退回地面,蓄势再来一击呢?
强大的决心,强大的意志,强大的信心,彻底落空之后,那种现实似乎被扭曲了之后带来的别扭感觉,使得情千横心神一震动荡,一缕鲜血,直接自他嘴角慢慢渗了出来。
他茫然地抹了一把嘴角,手上的那抹殷红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更加失神了。
不该是……方然身形破碎,血洒长空,血漫长丘天际的吗?
怎么现在……变成他自己吐血了?
方然……对,方然!
抬头看时,却见方然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情千横心中……再震!
他这才重新回想起来,自己,正在一场生死战中!
而方然手上,那柄形状怪异,上面密布着细小裂痕的长剑,此刻正环绕着一缕缕的寒气,寒气凝成无数细小符篆,符篆笼罩之下,那长剑似乎和周围的城防大阵融为了一体。
对!
一阵寒意笼罩了情千横全身!
他瞳孔缩小成了如同针尖一般大小,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方才方然穿阵入城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现在了情千横的脑海里,然后他才想到,似乎自己周身的这一层防御,也正是城防大阵加持而来。
他此刻的防御,与城防大阵,同宗同源。
方然手中的剑,与城防大阵,同宗同源。
方然笑容淡然,但是这个笑容在情千横眼里看来,如同鬼神!
心神已然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是,两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这种距离之下,对于道初……那就是咫尺之间!
根本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反应,情千横甚至只来得及将剑收回,勉强摆出来了一个回护的架势。
且,这个架势,根本不完整!
来不及!
近乎零距离之内,方然声音低沉:“剑之一。”
分明没有任何立足点,方然的身形却极其诡异地瞬间加速到了极致。
落!
欺近!
方然一掌划出,直接锁住了情千横的脖颈。
不愧为一尊道初上境,情千横在方然刚一锁住他脖颈的瞬间,立刻就做出了应对。
哪怕是此刻他心神动荡,但是全凭本能地催动灵力,灌入全身筋骨皮肉,依旧有一股磅礴巨力,汹涌而出。
这种巨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要将方然彻底弹开!
不,若是在地面之上,有处可以借力,来自情千横本能的这种反震之力,已经足够将方然推开,最起码,也足够他从方然的锁定当中解脱开来。
但是,这是在空中!
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力!
情千横的力量鼓动,只是激起来了一阵气浪,在空中传出一连串如同爆竹一般的音爆,但是,并没有实质性地把自己从方然的锁定之中,解脱出来。
方然低沉道:“麻烦。小嗷。”
情千横听明白了第一个词,但是第二个词……什么意思?
但下一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看到自方然手臂之上,一道白色的龙样纹身如若有了生命一般,划动而下。
然后,缠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
一种因为未知而导致的极致的惊惧,瞬间撅住了情千横的心神,也同时使得他浑身难以动弹。
不……不是因为心神惊惧,而是真的有某种更加强横的力量落在了他的身上,使得这名以横练淬体为根基的千情谷护花使,此刻再如何挣扎,也完全没办法挪动半点肢体!
“不可能!这是……什么?!你用了什么邪法?你是什么人?”
“邪法?”方然哑然失笑,“我用的,可能是此世最为宏大中正的力量了。”
笑话,真龙若不宏大中正,那这世间,就真的可以算得上是魍魉遍地,邪佞横生了!
已经成长起来的小嗷,龙躯之强韧坚固,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的力量,更是逐渐可以和方然分庭抗礼。
可以想见,若是小嗷继续成长下去,真龙之力完全觉醒,那种沉重的力道,足够碾压任何一个同境的人族修道者。
被一条真龙盘住,情千横……怎么可能挣脱?
更何况,本质极其阴损的小嗷,此刻四只龙爪直接刺入了情千横手足大脉。在这种尖锐的穿刺之下,情千横只觉自己四肢都要被撕裂了一般,稍微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剧痛!
他此刻……莫名就想到了,在他手下被撕扯成碎片的那些“炉鼎”,一种于此时格格不入的想法从他的神魂当中泛起:“原来,四肢被撕扯乃至断裂……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这些变故,实际上都不过是在一个弹指之间发生的,从方然欺近,到小嗷缠身,极快。
情千横面上露出一丝狠厉之意,不受他控制的巨量灵力瞬间涌入了他的体内,这位护花使,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竟是不再试图逃脱,而是直接开始尝试崩碎经脉,企图自爆!
灵力的蓄积到了一个临界点,再往上,跨过一尊道初能够承载的极限!
这,是贸城城防大阵聚拢起来的灵力,数量和精粹程度,甚至接近了灵晶的水准!
从情千横的齿缝之间,挤出来带着疯狂之意的一句话:“一起死吧!”
方然寒声道:“你会死,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贸城之内小孩子很多,你在天上炸成一朵烟花,这会给他们造成心理阴影。砸到人了多不好。就算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源自血魔的血莲道韵,不,更合适的叫法应该是原血魔韵,对于一草一木,也不好。”
本就已经缩小至针尖一般大小的情千横的瞳孔,此刻进一步缩小到了极致。
方然漫不经心间,直接说出来了千情谷最大的秘密!
血魔……原血!
再想到最近一段时间谷中的动向,一瞬间有无数念头在情千横神魂当中转过。
但,方然根本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的机会。
剑之一,此刻终于刺下!
一剑刺入情千横咽喉,同时切断了任督两根大脉,他体内蓄积的近乎失控的灵力,就顺着这个切口,倾泻而出!
转瞬之间,他体内残留灵力,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撑得起一尊道初的自爆!
“嗬……你……”
长丘城上,长天之下,两人的身形自对撞之时,维持了不过半息时间的停滞。
在这半息当中,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止,甚至至少有半城之人,忘记了呼吸!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呼吸,看着那交错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恍惚间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引动着他们的气血!
心跳,也同时停滞了一拍。
半息之后……
天空之上,灵力破碎!
血洒长空!
一道惨白色的气浪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光环。
光环最核心,是一道上承天际,下达地表的轨迹,轨迹泛出一种混杂着玄金、苍白、乃至一缕玄紫之色的奇诡颜色,几乎是转瞬间就完成了上下的贯通!
太快!
快到几乎没有人看到方然从天而降的过程,只看到他身后的那一道尾迹!
又过了不知道几个呼吸,方才有一声细小的爆鸣传来。
接着,是一道如同海啸一般的冲击波!
轰隆隆!
声浪轰鸣。
而方然所降之处,镇守府,半府尽毁!
地面,塌陷三尺!
这是在城防大阵和千莲蚀天阵保护之下,塌陷的三尺!
方然降天之力,若是没有这层层缓冲,足以撕裂这片大地。
这,便是他的力量!
镇守府内,除了包括计云在内的五名道初级强者,其余所有被血傀儡替换而成的下人,尽化齑粉。
那道尾迹的末端,镇守府的中心处,巨大深坑的核心,方然缓缓直起身子,顺手拔出入地二尺的青鸾剑。
振剑,血污尽落。
情千横的尸身,横躺于地,双目暴出,死不瞑目。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最初那必斩方然的意气?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残躯——
衣衫破碎!
体肤破碎!
筋骨破碎!
整个人,如泥一般!
就如同,这么多年以来,被他所使用过的那些炉鼎!
“啧,真恶心。”
方然啐了一口,然后反省了一下——这种和火尊者一样随地吐痰的坏毛病,不能有。
他摸出来腰间的玄门令牌,召出来任务,点了点被他接取的那三个任务之一,书写几笔,提交了完成报告。
然后抬头,看到计云近乎是愤怒到浑身发抖地指着自己。
“你……竟敢弑杀……”
“少来这套。迟怀归吃这套,所以发布一个任务都畏首畏尾的,我可不怕。”方然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计云的话,“后事准备好了吗?我管杀不管埋的。渊默之野上,你们千情谷留下的所有的人我都会杀光,所以不要觉得你死了会有同门给你收尸,也不要觉得跑进了荒野你就能有机会活下去。”
方然冷然一笑,笑容如同自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我会一直追着你们杀的。”
剑,再振。
已经满布裂痕的青鸾剑,虽然还有着笛孔,却已经无法再振出笛鸣。
但是在尚未散去的剑意之下,依旧有一声剑吟传出,清越悦耳。
他所落下之处,乃是镇守府正中央的位置。此刻随着他振剑,周围烟尘落下,显出来其后正缓缓包围而上的诸位护花使。
包括计云,一共五人。
其中一人沉声道:“剑意如此,的确不凡。只不过终究还是托大了。你即便是能斩杀了千横师兄,也难以以一敌五,更难以在千莲蚀天阵当中求得一条活路。”
这人赫然便是一直隐身于计云身侧之人,到了此时,语气依旧淡然,就仿佛不是在和某个敌人交谈,而是将利弊娓娓道来,所述说的不过是一桩事实而已。
随着他说到千莲蚀天阵,笼罩着镇守府的那云雾立时就变得更加浓密。而浓雾当中,隐约有朵朵血莲绽放,细看时,这些血莲又全部都重新没入了雾气当中,不见了踪迹。
包围在方然周围的护花使,也在这种雾气之下隐去了身形,就连气息都一并消散不见。
计云从一开始的怒容,变成了一抹狠厉,后退一步,浓雾笼罩——
消失!
一时间,断壁残垣环绕着的这镇守府内,竟是只剩下了方然一个活人的身形。
方然一剑挥出,斩出一道剑风,然而除了激起一大片烟尘之外,没有击中任何人。
从镇守府外看去,只能看到云雾彻底遮蔽了府内景象,雾气以府墙为界,如同某个盛满了水的透明容器一般,内里迷雾翻腾,外侧却没有丝毫异状。
整个贸城之内的城防大阵,都似乎些微地被减弱了一些。灵暴依旧无法侵入,但是那由灵暴所掀起来的狂风,却是吹得贸城之内四处哗啦啦作响。
“这是什么……是那个刺客的手段?”
有人惊惶地四下张望。
刚才那降天一剑,震撼一城人心,此时城中风起,也自然而然地被当成了方然的手段!
有醉心剑道之人,依旧痴痴地望着天际,遥望那还未散去的由剑之一拖出来的尾迹,握剑的手都在颤抖。
“好强的剑,好强的剑!方然?不……方……师?我要拜他为师,求授剑道!”
茶楼之内,文士的酒已经洒落在地。
“白虹贯日?不……不足以言之。此景,绝美!”
“此景……非得旷世佳酿……酒,酒!店家,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