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醒来的贸城
还没有彻底复苏，只是带着狂暴而冰冷的本能恶意，贪婪地吞噬着不断汇聚而来的血气、灵力、还有神魂。
全都是千情谷的修道者。
这是无与伦比的大补。
和荒野罪民不同，千情谷的修道者，反复淬炼血莲道韵，血魔吞噬起他们来，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最关键的是，最后关头，情千怜悍然以仅剩的所有采花使做献祭，替代武望贸城一城之人，喂饱了血魔。
道初境界，拥有的不只是雄浑的灵力积蓄，他们所领悟的血莲道韵，论质，要百倍于寻常的武极境界千情谷弟子。
是血魔最为上佳的补品。
从头上的血云之中两次执剑贯通，方然几乎是零距离感受到了血魔狂暴神念之下，透出的那股满足感。
也因此，方然和天心禅子对于这样程度的域外邪魔，感觉到了无比的棘手。
方然的剑，一剑一剑斩下去，太慢。
而天心禅子，要度化亡魂也好，以佛法对抗血魔也罢，他都需要全心全意集中精神，不敢有丝毫分心。
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
血魔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血云翻腾之下，两个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气机的锁定。
只要敢轻举妄动，立刻会有致命杀机落下！
方然拿破袖子上面扯下来的碎布擦了擦青鸾剑，把血云残留下来的血污擦拭掉。
“我帮你护法，你来念经！”
立刻就下了决断。
天心禅子看了眼方然。若是按照方然说的来做，那这尊狂暴的血魔所有的攻势，都要方然来承受！
他有佛陀宝相，金身不坏，都不见得敢这么干。
方然的灵蟒镜，天心禅子是能看出来不如佛陀宝相的。
但两个人现在别无选择。
他也不是啰啰嗦嗦的人，当下盘成莲花座，双掌合十，一篇经文当即念动。
四下血气翻腾，却骤然被一道佛光破开。
宝相庄严。
血云立刻就有了反应，凝出来无数的血剑血鞭，或突刺或抽打，从天空袭杀而来。
腥风袭面！
还夹杂着无数的哭喊嘶号之声，如同炼狱降临！
方然仗剑挡在血云和天心禅子之间，剑出如风，势动如龙！
硿！硿！硿！
虽然落下的全是血气，但是坚固和锋锐程度，更胜刀剑。
方然脚下地面，寸寸碎裂。
只是一轮攻击，他陷入地下足有尺深！
而且更加被动的是，天上落下的攻击，实在是太多了。
一团血云，哪有手脚的限制？分化出来的血剑血鞭，怕不是足有上百条。
全部同时攻杀而来，方然战力速度再如何强横，也难以一一顾及。
许多攻击，他是肉身硬扛的！
不能躲闪，背后就是天心禅子！
念动经文的禅子，此刻可以说的上是没有任何防御，只要被任何一条血鞭哪怕扫到一下，就得重伤。
在这种情况下，方然身上的灵蟒镜，终于出现了细密的裂口。
来自一具上古域外邪魔的攻击，已经不是演化自一条白玉灵蟒的护体神通所能抵挡得了的了！
但方然面色不改，踏步从塌陷的地面拔出脚来，寒声道：“血魔，杀你两尊分身，怎么本体的杀力，还不如分身呢？！”
他咬破舌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股血气，直接将血魔激怒。
血魔记得这个味道！
血云发狂了！
攻击毫无章法地落下来，沉重而狂暴。
但是方然却心中一喜。
要的就是你发狂！只要不再保持理智，血魔不要再发出刚才那种极其有序的攻杀，方然就还能把局面搬回来！
轰！
轰！
轰！
攻杀如雷！
“……阿弥利都婆毗……
……毗迦兰帝……
……枳多迦利……”
佛言庄严。
血云嘶吼如鬼哭！
这种混杂着的声音，毫无遮拦地回荡在武望贸城上空。
所有人都醒了！
在这种如雷的巨响中醒了！
“无量天尊……这是……什么……”
“那云里……莫非全是血？哪里来的那么多血？！”
“那个方向是罗烟楼？罗烟楼里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记得黄老板说过去那里消遣的，我没去……他……他……”
无比的惊恐！
无比的慌乱！
一城人，混乱的就如同是一锅爆豆，然后反应过来一件事——跑！
跑得越远越好！
武望贸城，不安全了！
有人还保存着思考的能力，惊问道：“齐永言呢？他不是镇守吗？！他人呢？！”
在上空掌控大阵的刘坛面色发苦。
他总不能说，这祸就是齐永言惹出来的吧？
当下，刘坛不大不小地撒了个谎：“齐镇守，已经殉身了！”
为自己的错殉身。
只能这么说了。
好在慌乱之中，并没有人太过深究，反倒是看到有人能够在这里主持局面，而且还能够执掌镇守大印，心神安定下来许多。
刘坛接着说道：“千情谷意图屠城，招来大祸，禅宗和玄门的大能，正在力挽狂澜！尔等莫要惊慌，依照里、坊、街、市划分，有序撤离疏散。若有此时生事或作乱者，视同千情谷余孽……皆斩！”
他顿了顿，看到下面的人还是充满了惊惧，便又补充了一句：“有城防大阵，可保尔等无恙！”
这句话说出来，才终于有人稍微平静了一些。
但是看着那团血云的表情，依旧惊恐万分。这是来自“猎物”面对“捕猎者”的恐惧！
同样看着血云面色难看的，还有从周边几个距离三五百里内的贸城赶来的镇守。
这种程度的血气爆发，道初境界固然是感知不到，但是城防大阵却是极其敏锐地产生了反应。
被大阵反应惊到的左近镇守，几乎是立刻全力赶路，不过盏茶时间，就已经到达了武望贸城。
足足四尊镇守，齐聚在此。
他们看刘坛主持大阵，本来还心生疑惑，但是听到刘坛语焉不详地应付城里面的怀疑者，再加上这种动静出现在城里，完全不可能真的瞒得过镇守的耳目……
立刻就知道了事情的大致底细。
也保持着沉默。
其中一位镇守踏前数步，端详着刘坛，然后认出来这名同僚，沉声道：“多谢刘镇守稳住乱局……真是，太险了。齐永言他……”
刘坛缓缓摇了摇头，周围其余镇守也微微摇头。
是很险。
“这事……得禀告星主大人了……”镇守刘和全低声道，然后无声地沟通了随身带着的镇守大印。
令一名镇守庄启带着敬畏看了眼正在血云之下交战的两人，问刘坛道：“刘镇守，那二位高人是……”
“禅宗的那位我见过，是人间行走天心禅子。”镇守郑认出来天心禅子，向众人解释道，“但另一位……”
血云的气息，有刘坛执掌的城防大阵隔绝，尚且令他们镇守都无比的胆战心惊，能和天心禅子一同战斗的，那得是何等的高人？
看那漫天血剑血鞭，打得难解难分，这些镇守自忖，换了自己上，恐怕远远撑不了这么久！
刘坛想了想，回答道：“方然。呃……玄门。”
“原来是玄门的高人，难怪可以与那血云纠缠这么久……但是，看他们的战局，似乎并不怎么顺利……”镇守庄启担忧道。
天心禅子身上的佛光明灭不定，脸上的表情已经非常严肃了。
而方然，孤身对战那团血云，只看他周身的气爆，就知道他要承受何等的压力！
那血云的攻势，每一击都可以媲美一尊道初出手。
方然就相当于在被一群道初连绵不断地攻杀着，却丝毫不落下风！
“简直是令人恐惧的实力……我等，要如何才能帮到那二位？”
刘坛沉声道：“那血云有惑魂之法，乃是域外邪魔降临。寻常人靠近了就是送死！还请各位同僚助我加固大阵，将此獠困在罗烟楼范围内，由天心禅子和方然一起诛杀！”
“域外邪魔？！上古的那些？千情谷……这是要背叛人族吗？！”
“谁知道……但是此次证据确凿，千情谷，必须给十八连星域一个交代！”
说话间，四名镇守已然出手，四方大印加上武望贸城的大印，五印镇压，直接在武望贸城上空，构成了一副巨大的符篆，寸寸压下！
血云似是感觉到了危机，骤然疯狂翻腾！
血气收敛，然后凝于一线，向着天空，猛地刺了出去。
嗵！
符篆之上，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密的裂痕！
天心禅子艰难道：“催动城防大阵的，不是正封武望镇守，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足，再这样下去，血魔要脱困了！”
血云攻向城防大阵，给方然留出来了一瞬间的喘息机会，他深深吐了一口浊气。
灵蟒镜已经碎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全凭着天机轮盘强悍的修复流程在硬抗。
就看是血云杀伤的快，还是天机轮盘修复的快。
此刻，他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倦。
听到天心禅子的话之后，方然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沉声道：“你那个佛光，能加固城防大阵吗？”
天心禅子一愣，答道：“可以……那血魔怎么办？”
他若是分心加固城防，血云失去佛言镇压，那些神魂也失去佛经度化，带给方然的压力，瞬间就要倍增。
这可绝对不是儿戏。
若是连方然都被血云吞噬，只剩下天心禅子一人，他绝对是对付不了复苏到这一步的血魔的！
方然振剑，道：“镇压血魔的经文，教我。我将他削弱到城防大阵足够困住的地步，然后你再来度化亡魂。然后，共杀之！”
天心禅子不可思议道：“佛门镇邪咒哪是那么好学的？！你莫要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你忘了十方净土了？”方然言毕，弹剑，“锦瑟！”
一道灵体缓缓浮现，看起来有些怯怯的。
无论是天心禅子佛言，还是天上血云的煞气，都远不是她这样的一个小小锦瑟灵可以面对的。
这种气息相冲之下，若是没有方然身上的气运之力阻隔开佛言和煞气，她当时就要灵体崩散！
但是她抬头看了看那片血云，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仇恨之光闪动。
方然在破入地窖的时候，问过一句“有没有一个叫林书的”，没人回答。
但是锦瑟能够感觉到，那个欺骗了自家小姐的人的气息，也混杂在了血云当中！
“多行不义……你终于也有今天！”
“化琴。”方然淡然道，然后看向天心禅子，“刀兵对它作用有限，教我佛门镇邪咒，我以琴音破之！”
天心禅子：“这……好！”
他又对锦瑟说道：“佛念至善，你的仇人已死，莫怀杀念。否则，难以承载佛言致使灵体溃散事小，血魔真的复苏，无数人的下场，只会比你家小姐凄惨！”
“锦瑟……明白！”
目光决然。
“好……方然！”
只见锦瑟身形虚化，当场便有一张二十五弦瑟凭空出现，然后琴身再变，稳定下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张古朴的古琴。
深深看了锦瑟所化的琴一眼，天心禅子正心凝神，佛口启，佛言出！
环绕着罗烟楼的城防大阵，立刻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任凭血云如何穿刺，都丝毫不为所动。
古琴剧烈震动了几下，似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但是很快，这种震动就平息下来，锦瑟的声音带着颤音传出：“方公子，请！”
五弦一敛，正是那曲十方净土。
但此刻的十方净土，意蕴又有不同。
佛陀怒目！
从这曲中，不但有佛家庄严相，亦有脱胎自方然溯河古卷剑意的杀伐相，更有气运之力带来的一缕灵动的烟火气！
血云在方然先前重复不断的攻杀之下，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此刻，却骤然有了被压制的迹象。
疯狂地翻腾，疯狂地化出刀兵剑戟向着四下里扫荡突刺，但是这些攻杀行至半路，就全部都无力落下。
间或能有一两次攻击存有余力，轰在方然身上，方然视若无睹，手下丝毫不停。
他嘴角渗出斑驳血迹！
天心禅子心里面却是难以抑制地升起了波澜：
“方然他……莫非与我佛缘法匪浅？十方净土也好，镇邪咒也好，哪一样不是须得有极精深的佛法才能学会，他竟然……”
就在此时，血云突然收敛了所有的攻击，刀剑也好血鞭也罢，全部不见，整个血云都似乎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削弱的这么快？”天心禅子疑惑道。
但下一刻，一股冰冷杀机，如一片冰海轰然压下！
天心禅子、五位镇守、乃至满城居民，都感觉到了这股恐怖的威压！
“方然小心！血魔要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