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诈与诱
此刻，这一片灵海之中，便仿佛真的有一条真龙，展现出来真容，以天星为戏。
这种威压，让火尊者，都能感觉的出来自己的气息为止一滞。喉头艰难嚅动一下，他伸出手，喝道：“拿来！快拿来！”
方然冷冷一笑：“火尊者说话，可算话？”
火尊者面色狰狞，道：“黄口……小友，我，从不打诳语！”
“当真？”
“自然当真！快拿来！”
火尊者这一句话，几乎是嘶喊出来。
他心中剧震——以龙气炼火，他的火，怕不是能直接迈入上三等的火之大道！
须知，上三等之中，有一味已经失传多年的焚日龙炎，便是要以一点龙气为引，才有机会祭炼而出。
若是能够获得焚日龙炎，那暗天君又算得了什么？
甚至，更进一步的说，一殿阎罗，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火尊者的成就，甚至可以直接望得见更高高在上的存在！
比如玄门天干之主，地藏的位置！
甚至还要更高！
他眼睛都变得通红。
“快！拿！来！”
背后烈火道韵如同沸腾了的海水，不断汹涌翻滚。
方然看着那有若实质，如同真的能够燎原的烈火。隔着老远，他都能感觉得出来，那烈火之中的恐怖威压。
他微微一笑：“好好好，急什么？”
悠哉悠哉地说着，方然手轻轻一挥，这一缕龙气便无比缓慢地向前飘飞而去。
如同风中翩翩飞舞的蝴蝶，又如同缓缓落下的秋叶。
火尊者死死盯着这龙气，目不转睛！
这龙气飘的极慢，但每接近一寸，他就能感觉得到，那漫天龙威，更甚一层！
每接近一寸，火尊者那皱皱巴巴的脸上，便被狂喜的笑意填满一些。
可若是偶尔有灵力爆发，扰动传来，将那龙气拂动，火尊者的心便是一揪，脸上的褶子，便随即变深。
方然送出龙气的力道，也在此时，非常配合地随着火尊者表情的变换，微微一顿。
迎着火尊者狠厉的目光，方然缓缓道：“不急，不急。就这么一星半点龙气，若是被灵海给搅灭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火尊者低声道：“快！快！”
在舱室之内的单凌云，也是目光灼灼，盯着那一缕龙气，紧张的手指都要扎进手心！
他很清楚，这一道龙气，真的是天大的机缘。
但同时，他更清楚的是，这一道龙气，与他无关！
一共就这么点龙气，火尊者自己怕是都不够用，哪里够分给他的？又哪里可能分给他！
“若是……若是火尊者死了……”
刚一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感受着自己体内正交织在一起的三重道韵，单凌云心中天人交战。
“我……是家族不世出的复合道韵！
“我，能够在雷霆与阴云道韵之上，再复合烈火道韵！
“我才是天才！才是玄门需要拉拢的惊才绝艳的天才！方然算什么？火尊者……不过就是修行的年头久了些，这把年纪才踏破五步，他又算什么？！
“龙气可以祭炼出来上三等的火之道韵……那雷霆道韵呢？阴云道韵呢？
“若是我身具上三等的三重复合道韵……我，必能登临十八连星域之巅峰！”
就在单凌云这么想着的时候，方然也似是极其不舍地说：“这龙气，好处实在是太大！助我丹道，助我炼体，连神魂都能淬炼。短短几日，体魄便更甚从前，不日便能破境！谁要是得到了这一点龙气，啧啧，真是天大的机缘啊！”
这声音传开极远，自然也全须全尾地落在了单凌云耳中。
从他心中，便缓缓有一个念头涌现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火尊者……也无德独占龙气！我……才是天命之子！若能……若能杀了火尊者……不不不……要怎么样……才能杀了火尊者？”
他这波动着的情绪鼓荡周身灵力，也远远传开。
火尊者全身心关注着那一缕龙气，丝毫没有感觉到单凌云产生的这灵力波动。
但这波动在方然看来，便是无比的明显，和他先前所释放的杀意一般，没有任何隐藏。
龙母也感受到了这股满怀着恶意的杀意，冷冷道：“人心……实在是叵测。”
方然一边小心地控制着推送龙气，一边以神念传音道：“贪婪与嫉妒，在世间罪恶之中，占了很大的比例。龙气至宝在前，心术不正，绝对无法拒绝它的诱惑。”
“你呢？操控人心，这种事看起来你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方然笑道：“不是操控人心，我只是自保——对付敌人，而且是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自然不择手段。若是能直接单杀了，我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但是只凭这样，还不足以脱困吧？那个火尊者实力强横，船里的那人，哪怕心中动了贪念，也根本奈何不了火尊者……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而且……还要我配合你放出威压？”
这漫天威压，自然只能是龙母的手笔。
小小一缕龙气，比火尊者那一颗贫瘠的脑袋上面，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里最细小的都要小上许多，几乎是方然所能剥离下来的最细微的一缕龙气，哪里有可能散发出来这样泼天的龙威？
方然稳住心神。他手指连弹，弹出来一道又一道细小的剑意，打在那一缕龙气之上，借以控制着龙气前行的速度和角度。
若非如此，武极根本没有能够操控离体之后灵力的手段，他又如何能将这一道龙气送过这一片灵海？
一边弹手指，他一边说：“为了等。”
“等什么？暗天君？”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方然神秘一笑。
龙母有些无奈，船舱之中凝出来的巨大龙首，极其人性化地向着方然的背影处丢出了一个白眼。
终于，这一缕龙气跨越了方然与火尊者之间相隔着的百余丈距离，眼看着就要落入望眼欲穿的火尊者手中。
只见已然等不及的火尊者面色一沉，低低喝出一句：“拿来！”
便从他身后那片烈火之中，舒展出来一条由纯粹烈火所凝成的巨大手臂，迅疾无比地抓向了那缕龙气。
呼！
烈火之力逼得百丈之外的方然，都不由得退了一步。
但退开之前，他手指一屈一张，弹出最后一记。这一记本就是剑意所成，飞掠的速度甚至超过了火尊者抓出的那一条手臂，无比精准地将这一缕龙气，彻底打散。
这一缕龙气包裹着的，还有小小的一条木屑，也彻底被撕碎，却完全没有引起火尊者的注意。
“竖子敢耳！”
火尊者眼看着马上要到手的龙气崩碎成玄紫色粉末，一声暴喝，烈火翻腾！
这一次，从他身后的烈火里面，直接伸出来无数火舌，精妙无比地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轨迹，将那已经破碎开来的龙气，又一一攫取，然后慎而又慎地捧在一起，重新捏成了原本的样子。
火尊者心疼无比又暴怒无比地捧着这一缕龙气，玄紫之色细小如发丝，但在他看来，重若泰山！
“这……就是龙气？就是已经失去踪迹千万年的……真龙之气……”迷醉的火尊者，甚至都没有顾得上迁怒方然，只是感受着从这一缕龙气之中所扩散出来的那尊贵而玄奥的气息。
然后他眉头一皱。
这龙气之中，远没有刚才所感受到的那种惊天龙威！
猛然抬头，怒视着方然，火尊者道：“你耍我？你私藏！”
方然坦然点点头：“没错。”
火尊者眼睛眯起，有危险的光芒在他眼中凝聚，至于他身后的那片烈火，更是已经缓缓升腾而起，变得如同要烧穿这一片灵海怒涛。
“百丈之内，我取你性命，如同屠狗！”
方然很是轻松地一笑：“我信。不过，先顾好你自己。”
火尊者心中疑惑，刚想问方然究竟哪里来的这种胆气，但下一刻，一种无比狂暴充满了野性的诡异气息，出现在了他的感知当中。
“这是……什么……”
这种气息，带着一股子滔天的血腥，也带着一股子滔天的怒气。
方然的目光，落在灵海怒涛翻滚不息的深处。
顺着他的目光，火尊者骇然看到，这一片怒涛之下，似有巨大的躯体正在翻腾，就连灵海之中狂暴的灵暴，都被这躯体彻底撕碎。
“来了。”方然道，“暗天君击退玄目龙蛟的时候，不知道火尊者在不在场？”
“玄目……龙蛟？”火尊者喃喃道，下一刻他便反应了过来！
玄目龙蛟攻击庚午分殿，所为的，便是方然所获得的龙铠残片落下的一缕龙息。
而攻击庚午分殿之后，玄目龙蛟抱憾退去，留下的，便是一截子角上面生出来的龙骨木。
正是这龙骨木，让火尊者对方然，产生出来了第一缕敌意。
方然指了指火尊者，说道：“龙气更胜龙息，给你了。至于龙骨木，也裹了一缕在龙气里面，一并送到你手上了。”
果然，那些碎木屑，正散发出来和远处滔天血腥同本同源的气息。
火尊者手中那一缕龙气，此刻，便突然显得无比的烫手！
“你……阴我？”
被这两样东西的气息沾染，若是火尊者不立刻收手远遁，便相当于给那玄目龙蛟，标记了一个再显眼不过的靶子！
暗天君仰仗着分殿防护大阵，尚且要天将助力才能击退玄目龙蟒。他火尊者，修为远不如暗天君，和玄目龙蛟对上，相当于是白给。
方然堂堂正正地点一点头：“没法子，遇上绝对打不过的强者，难不成你要我贴脸怼上去？”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火尊者转头就走，一眼也不多看方然。
却听身后破空之声嗖嗖传来，火尊者头也不回。无论是何物，他都有自信，直接以身后一片火海葬之！
呲拉呲拉！
烈火焚烧之声传来，火尊者冷笑道：“想暗算伤我，你的修为，还差得远！”
方然幽幽道：“非也，非也。我瞄准的，就是你的火。”
火尊者心中一惊。
方然打出的，是一段足有手臂大小的龙骨木。
龙骨木轻而易举地被火尊者的烈火焚烧，然后，也轻而易举地，让还在灵海之中翻腾的玄目龙蛟，注意到了火尊者。
吼！
吼叫声鼓动灵海，怒涛更胜先前！
从那怒涛深处，骤然显现出来一个巨大的身影，裹挟着令人胆寒的滔天凶焰，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地飞掠而来。
那身影庞大的不像话，只粗细就已经超过三十丈，长度更是无法计数。
巨大的身体表面，有重重叠叠的鳞片排开，闪耀着一种如同褐色却又偏玄色的光泽，看上去令人不由得想将心神都投入在内，无法自拔。
身体的最上端，生着一个已经几乎看不出蟒形的脑袋，似驼。长着一对蜿蜒曲折的长角，似鹿。这角的一侧，看起来还短了一截，想必便是暗天君的手笔。
方然撇了撇嘴——什么龙骨木是玄目龙蛟角上生的树木，这根本就是掰了一段人家的角……
玄目龙蛟那一双深邃双目，显出来一种诡异却又透出尊贵的赤黑之色，也正是它名字里，“玄目”二字的由来。
这一双玄目，目光冷冷地扫过面前悬浮着的两艘天舟，然后，落在了火海滔天的火尊者身上。
若说最开始那微不足道的一缕龙气和龙骨木，还能够让火尊者盘算着祸水东引，将玄目龙蛟的注意力转移出去，那么方然刚才那一根龙骨木，则是彻底给他留下了一个记号，让玄目龙蛟，彻彻底底地把火尊者，当成了祭炼它头上半根角的罪魁祸首！
真武舟船舱之内，剩余的龙骨木被暗天君送的那块锦缎裹着，没有透露出来丝毫的气息。至于龙母本身，哪怕只余一缕残魂，力量不足生前万一，但若只是要敛息瞒过这么一条只是沾了些龙血脉的长虫，也完全不在话下。
“所以，这都是你计划好的？还是……就是纯粹的在赌？”龙母问道。
方然想了想，说：“都不尽然，临机应变而已。循着龙铠留下的气息就能够找到庚午分殿的麻烦，玄目龙蛟自然能感知得到这么强烈的龙气。被暗天君掰了一截角下来，玄目龙蛟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看看神魂之中的狞龙像，特别重点瞄了一眼狞龙像的角，接着道：“你被人掰了角，难道不想找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龙母沉思了一下，说：“那是必须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