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客
传说中也有那些大能,专门雇人猎杀修为有成的大妖,就是为了其中蕴含着的道韵和灵力。
残王迫不及待地挥出一拐,直接从火堆上面撕下来足有一尺宽,两尺多长的一块肉,就那么直接开始啃了起来。
方然看着残王的动作,再想到他那根白玉一般拐棍的来历和质地——那叛徒弟子一身的骨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残王嘿嘿一笑,说道:“这也就是苏拉孜你这个莽夫,才能想到正面单打独斗一条发了疯的血怒狂狼。嘿嘿,换了别人,怕是真要被这狂狼给弄死!”
方然好奇道:“半妖的血怒狂狼,强悍到这个地步?”
一旁的袁刚听方然发问,说道:“怎么能只叫强?那是相当的强!这种天生的异种,按部就班长到成年,杀力就已经比得上寻常的道初了。这头狼还修成了半妖,别的不说,光一身铜皮铁骨,普通的道初就奈何不了它!”
说着,袁刚吸了吸鼻子:“真香!”
苏拉孜朗声说:“哈哈,香,就吃!”
他挥动腰间的短刀,一刀切下来一大块,递给方然:“方兄弟,尝尝!保证你先前在渊默,从没尝过这么好吃的肉!”
方然很期待地接过肉来,小心咬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嗯!果然是上品!”
这一口肉之中,饱含灵力,刚一入口,便化开成汩汩灵力液,顺着喉咙流下,再随着体内经脉运转开来,速度甚至比直接吐纳灵石还要快上几分。
他炼制冰魄寒丹时候的灵力亏空,正迅速的在补充恢复。
苏拉孜看他吃的起劲,非常快意地大笑,自己也切了脑袋大的一块,大快朵颐。
其余人也纷纷下手,这一块狼肉怕不是有三丈方圆,却也禁不起一众道初这么个吃法。
瞬间,就只剩下串着肉的巨大木杆,和兀自飘荡着的一片肉香。
“嗝……”苏拉孜满足地打了个嗝,随意在皮罩衫上擦了擦手,收起来手里的刀,对方然说道:“方兄弟,往后就都是自家兄弟了,你现在修为还不到道初,若是在外行走遇上麻烦,只管回来知会咱们!嘿嘿,保证给他拆的比这血怒狂狼还要零碎!”
说话时,苏拉孜就着入鞘的短刀一挥,划出一条粗野的轨迹。
方然一惊。苏拉孜只这随意一刀,就已经玄奥无比,内中蕴藏着无穷妙处,甚至更超过了他给钟鸣泰挑选的那千峰叠嶂刀诀!
难怪苏拉孜能够悍然斩杀一头半妖血怒狂狼,玄门之内,哪一尊道初的本事,都不简单!
残王嘿嘿笑道:“方然这小子,可没你想的那么弱。先前就能斩了道初,哪怕那水货道初是在渊默上修炼起来的,但道韵做不得假。现在,嘿嘿,怕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咯!”
被他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方然也笑道:“残王过奖。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极,哪有那么夸张?不过就是打起架来,豁的出去罢了!”
这话不假。
他战起来,哪一次不是全力以赴,甚至向死而战?只说是豁的出去,实在是有些保守了。
袁刚也搭话道:“怎么能叫夸张呢?所谓帝皇之姿,身先士卒,这是理所当然的嘛!但也只有豁的出去,才能走的更远!”
残王说:“呸!改改你说话的腔调,成不?抬杠比打幡挣钱多是不?说个啥,你都要杠!”
袁刚叹了一口气,面露悲戚之色。别说,他严肃起来的时候,只看外表,还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样子。
只是只要一开口,或者一露笑,立马形象崩毁,让人只想揍他一顿。
“怎么能……”
“再说我一拐抡死你!”
残王眉毛一竖,作势真的要打,袁刚赶忙退后几步,躲在了方然和苏拉孜二人背后,从方然肩膀边探出脑袋:“不说,不说就是。你就欺负我不能打架,你欺负苏拉孜去啊!”
说着,袁刚挑衅地看看残王,又拍拍苏拉孜粗壮的手臂,意思再明确不过——你比我能打,你能比苏拉孜这壮汉还能打吗?
见残王没有追杀,袁刚很是舒畅地一展折扇:“哈哈,就知道你不敢!”
方然很是无奈地回头看看袁刚,心想,这实在是一个妙人。身为一尊道初,竟然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世间罕有了。
他忽然想到,刚才苏拉孜给他介绍袁刚的时候,似乎说过,袁刚是测风水的,便感兴趣地问道:“我前一阵子见了一个宗派的门人,他们自称堪契门,所谓堪天契地,也颇有些风水一般的模样。袁兄你知道堪契门吗?”
没想到袁刚如同手指触了火一样跳开,盯着方然道:“堪契门?你遇上了他们?门主是不是姓龚的?”
方然心中一喜,点头道:“不错,应该能对的上……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袁刚悻悻地摆摆手:“咳,同行是冤家,他不是厚道人!我给人看风水,前脚看完,龚老儿后脚就跳出来说我看的不准,拆我的台!”
“咦,这么说来,这堪契门门主,也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苏拉孜看不过去,低低咳了两声,问袁刚道:“那你给人看的,准吗?”
“怎么能……什么准不准的,风水这种东西,不就看你怎么吹嘛?那前后话能给吹圆了不就完了!连那些个皇帝国主都认了,要交割银子的当口了,龚老儿给我搅了。方主事你说说,这不是黑了心坏了肺盼着死同行是什么?”
方然满脑袋汗地看看袁刚。
感情是他去坑人家,结果被人给识破了。结果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是他占理。
“哼哼,无耻。”残王冷冷笑道。
“无耻个屁!龚老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教人的全是敛地脉吞国运的手段,是拿一地甚至一国未来百年生计,换皇帝国主延寿。方主事你说,这我能给这些无知之人教吗?遇上这样的,我骗……呸,我替天行道,代他们保管国库财富,等到那皇帝国主死球了,再还给他儿子,这不是造福苍生是什么?”
方然面色复杂地看看这袁刚,敢情他还是立身极正,只是行事偏门而已?
有意思,是个妙人!
然后他眉头一锁。
堪契门找到了烈简湖的父皇,还慷慨地拿出来了堪龙契,说是能以地龙之气壮大烈国运。
如果这龚老儿真的像是袁刚说的那样,看来他这做法,后面怕是还有别的图谋。
看着方然神色变化,苏拉孜问他道:“怎么了方兄弟,可是那堪契门的人,招惹了你?”
袁刚也是点点头,问:“有可能,堪契门有几个道初,特别是那大师兄厉海,得龚老儿一身传承,据说一片观山道韵,很难对付。棘手不?让苏拉孜砍他们去?”
“对!”苏拉孜声震如雷,“刚还说,有不长眼的招惹你,我们帮你砍去。一个堪契门的大师兄,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在我刀下走一招,还是两招!”
方然连连摆手:“这倒不是。那个厉海我倒是遇见了,不过最终算是没败。只是恰好摸到了一点他们的谋划,所以有点感兴趣。”
“没败?”袁刚惊讶地看方然,“厉害啊方主事!不愧是帝皇之资,天人之相,厉海可不是渊默上的道初能比的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怕是方然,被这么拍一通,也只能苦笑着无言以对。
残王看看大惊小怪的袁刚,再看看面露异色的苏拉孜,说:“早看不出来?方兄弟在咱们一堆道初的气势里面安之若素,该吃吃该喝喝,跨个大境界战一个道初,那不是正常?”
苏拉孜点点头,再看向方然时,眼神中已经微微燃起了一丝期许:“方兄弟,赶紧破境,等你到了道初,咱俩可得好好打一场!这群人,都不和我打!这几年来,也就这头血怒狂狼,能让我打舒畅了。可惜,半妖终究是没开灵智,蠢得很,不知变通,打起来终归不爽!”
围着的那些道初,一瞬间都同时显出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显然他们也没少被苏拉孜拉来对练过,都有着极深的心理阴影!
方然却点点头,也带着熊熊战意,道:“一定!”
“哈哈哈哈,这才是条汉子!”
袁刚显然对于这种气氛完全没办法理解,更别谈融入其中了。他戳了戳方然,说道:“龚老儿和我的过节很大,几千万两金银那么大。唉方主事,你摸到了他们的谋划,不如带上我,我去给他使使绊子?到时候的好处,真金白银,咱们四六分账!”
残王鄙视他道:“金银?都道初了,还被金银迷眼?凡俗财帛,对修道者来讲,有屁用!”
袁刚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你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一大家子要喂养,哪里知道金银的好?”
“你有?”
“我现在没有。”袁刚摇摇头,然后脸上露出无耻而猥琐的笑,“但保不齐以后有哇!早做准备,不是坏事吧?你说对吧方主事?”
最后一句话,方然倒是心有戚戚。
荒辰现在迎来了扩张,这么多张嘴突然多出来要吃饭,要穿衣,日常用度什么的都是花销。荒辰现在丹药生意赚了不少,方然自己通过玄门,也能换来更多的物资。若只是做到吃饱穿暖,那是绰绰有余。但是所谓有备无患,而且看起来以成北涂为首的一小撮人,还在背后虎视眈眈。
没点积累,怎么能有尊严地存活下去?
而且堪契门的谋划还把烈简湖也给卷了进去,这方然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所以方然痛快地答应道:“袁兄若是愿意掺和一手,那我乐意之至。荒辰起于微末,渊默也是一片荒野,袁兄做客,可别嫌弃。”
“做客?”袁刚眼睛滴溜溜转了转,配着他那身风度翩翩的衣冠,实在是大损形象,他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嘀咕,“做客就先做客吧,咱们是赶早,好歹自个儿是道初,抱大腿也不能太赤裸裸了。”
方然没听到他这句话,接着道:“不过现在荒辰有些事务要处理,可能没法直接针对堪契门……”
袁刚连连点头:“没事没事,我在玄门也还有任务要交接,也没法立刻动身。方主事先忙你的,等我忙完了,自然去找你。”
“哈哈,那便扫榻相迎了!”
当下众人又继续把酒谈笑,不在话下。
分殿所在的浮陆,也自发运转,有着日夜之分。直到夜里近人定时分,众人才缓缓散去。
华灯初上,从这浮陆往外看去,灵海翻浪汹涌澎湃,极是壮观。再回头看高耸着的分殿楼阁,也同样雄伟壮丽。
明灭不定的符篆勾勒成一幅幅玄奥的阵图法箓,便是分殿威力强绝的防护大阵。
从神魂之内沟通出去,龙母还在那一处山坳之中静静休憩。沉睡数万年,她正好可以借着夜色掩映,缓缓恢复自己的气力。
一个人走在大殿的一处长廊里,方然小心地从怀中取出那一朵东方木行莲。
这一朵小小的九瓣莲花青翠碧绿,在辉月掩映之下泛起一阵充满生机的辉光。
“姐姐……”
按照记忆,方然很容易找到了方晴雨所在的那一处冰室。
透过冰室,清晰可见其中那明丽动人的女子躺在冰棺之内。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手中握着的便是神魂所寄的那个摹魂傀儡。
一种和现在的身体血脉相连的亲近感涌上心头,方然伸出手去按在冰室大门之上,那一层厚重的寒冰缓缓融化。
这冰室还完美地保持着方然之前来时候的样子,显然这样一处所在,确确实实是不容任何旁人擅入的,方然放心地点点头。
再一挥手,那冰棺的冰盖也缓缓消融,方然将手中的东方木行莲放在静静躺着的方晴雨身侧。
“我一定会找到五方五行莲,奈何水上花,还有逆魂术的。”方然低声道。
这个承诺来自于这个身体本身血脉的亲近感,也同样来自于被那一抹决然和关切所触动的方然的神魂。
便在此刻,龙母的声音突然在方然神魂之中回荡起来:“咦,魂体相离,还没有死?这不是和我的情况,一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