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组阵
暗天君领着方然跨越断山，庚午分殿的巨大楼宇就在断山连绵的尽头。
“龙骨木是什么东西？能承载得了真龙的龙气？”苍松林中，方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侧的古树悬瀑，一边问暗天君。
暗天君负手前行，大袍翻飞，气质飘然出尘。若不是他一身黑衣充满了诡秘之感，说他是隐居于此的活神仙也不为过。
他回答道：“世上已久不见真龙，所以天下随便什么道材，遇到坚固无比能够承载巨量道韵的，都要安上一个龙字，以示坚不可摧，堪比龙躯。龙骨木却是最接近名副其实四个字的。”
方然很感兴趣地问：“为啥？难不成真的是长在真龙龙骨上的木材？”
“怎么可能？若真是那样的宝贝，也轮不到落在我手里。”暗天君摇摇头，“不过有一点你没猜错，龙骨木确实是从某种妖物的骨头上长出来的，却不是真龙，而是沾染了一丝龙血的异种——玄目龙蟒。”
“玄目龙蟒？”
“没错。这种妖物修行千年，一朝化蛟，神异非常，算是当世和真龙血缘最近的妖物了。”
方然想了想，说：“那岂不是会有无数修行者要猎杀它？”
暗天君嘿嘿一笑：“猎杀？玄目龙蟒一旦化蛟，从玄目龙蟒变为玄目龙蛟，便深居灵海，轻易不出。这妖物本身的实力也强横无比，猎杀哪是那么容易的？”
方然疑惑道：“那这龙骨木……”
“一头已经化蛟的玄目龙蛟前些日子来分殿闹了一场，被我和两位天将合力驱逐。那妖物打断了分殿一座耳楼，这一段龙骨木，便是鏖战之时，我顺手从它角上折下来的。”
暗天君说的轻松，方然却是心中震动。
一处分殿，常年镇守着一尊阎罗，两尊天君，更有被称作巡战天将的强者在各个分殿之内轮值驻守，实力不落天君下风。
只看暗天君的实力，便知道天将也不可能是易与之辈。
庚午分殿之内还有威力强绝的护山大阵，寻常敌人根本伤不了分殿之内一草一木分毫。
这玄目龙蛟不单来闹，更是悍然打断了护山大阵防护之下的一座耳楼，暗天君和两尊天将合力，才只能驱逐而无法击杀。此等实力，当暗天君一个强横无比的评价，丝毫都不为过。
方然侧过脑袋看看暗天君，发现他气息沉稳，显然哪怕是在对战这等凶物之后，也依旧能够迅速恢复。
暗天君自身的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最关键的是，和玄目龙蛟对战，暗天君还有余力顺手牵羊，从它角上摘一截龙骨木下来。
“雁过拔毛啊你。这么强的妖物……怎么就来招惹分殿了呢……”
暗天君听着雁过拔毛四个字，越品越不是滋味，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这上面斤斤计较，反问方然道：“你还记得从宸罡浮陆买回来的那片龙铠残片吗？”
方然点点头：“这有什么记不得的？我不是刚在这残片的指引下找到了真龙所在嘛……”
暗天君说道：“从宸罡浮陆回来，你在此地中转，想来是留下来了龙铠残片的一丝气息……嗯，或许还有你那条小龙的气息。玄目龙蛟既然是和真龙血脉最为相近的那一类妖物，若是能再得真龙一丝龙气，就相当于凭空多了一道可以化龙的机缘。循着气息来找分殿的麻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倒是……诶，那现在我带着真龙残魂到了分殿，那玄目龙蛟不会再折返回来吧？”
上一次龙铠残片的一丝气息就能让这赤目龙蛟对分殿山门发动攻击，这次若是换成了活生生的一条上古龙魂，谁知道那玄目龙蛟发起疯来，要闹腾到什么地步？
而且灵海之内，谁知道还有没有潜藏着什么别的凶物，要是顺带着全部惹了出来，即便是玄门分殿，恐怕也不会好过。
没想到暗天君只是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着自信：“上一次放过了它，是觉得杀生无益。这等妖物早就有了灵智，知道什么惹得什么惹不得。真惹恼了玄门，一道任务发布出去，半个十八连星域的强者，都会知晓有玄目龙蛟出现在这附近，都得为了猎杀这一头玄目龙蛟而横渡星海而来。到那时候，被人拆骨扒皮，悔之晚矣。”
方然了然：“哦，差点忘了，玄门还有这一手。”
暗天君朗声笑道：“那是。说到任务，你可得记着，不管是什么等级的玄门成员，每一年都需要完成一定数额的任务，可千万别忘记了。忘记了，又没个什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的，可是会被降级的！你等级为黄级，需要完成的任务难度不低，你得早作准备。”
“那是自然。”方然应和道，“这不是最近忙嘛。”
玄门能够提供给他许多便利，诸如他这一趟打算采买的护山大阵，又或者之前他带回去的那些功法和武器。换个场合下，这些东西别说有没有地方买了，恐怕名字都不会被方然所知道。
背靠玄门，只要够勤快，就总能有法子搞到让自己和让荒辰变得更强大的东西。
“你这趟来，就是为了找一座护山大阵？”快接近大殿的时候，暗天君出言问道。
方然说：“是啊，前些日子有屠灵榜的杀手来荒辰谷里游玩了些日子，玩够了想走没走成。荒辰谷又不是他家，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找个护山大阵把山谷罩住，我倒是不怕有人惦记，关键是谷里面还有老人小孩呢。”
“屠灵榜动的手？”暗天君脚步放慢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屠灵榜可不便宜。要杀你，雇的人怕是没个三五百灵晶下不来吧？这可就是三五百荣耀了。真舍得。”
方然不服气地说：“咋了，我的命还不值三五百荣耀了？我炼一颗极品通窍丹都不止这么多了！……诶，对，还有，你从我这里拐走的那改良版的断离符图纸，你卖了多少钱，你自己说！”
暗天君就当没听到方然说话，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屠灵榜来的恐怕只是人榜的杀手，至于在榜上排名第几，我倒是猜不出来，但总归不会太弱。”
方然说：“嗯，身法很诡秘，隐藏在一片雾气之中，不发动攻击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暗天君呵呵笑道：“你这跟没说一样。杀手哪个没这本事？不过这次这个杀手失手，恐怕下一次就会有更强的被派来了。”
方然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难道就这么来一个杀一个？你说，要是再来的我打不过，咋办？”
暗天君在原地站定，回头看了看方然。虽然隔着一个大斗笠，但是方然依然能感觉得到暗天君那带着玩味的目光。
“来一个，杀一个，永远是最简单也最高效的法子。屠灵榜的杀手金贵的很，死一个两个的还好，若是杀同一个人，四个四五回，浪费掉的灵晶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的起的了。”
暗天君冷冷一笑：“杀杀杀，只管杀。杀到屠灵榜肉疼，也杀到雇屠灵榜的那人肉疼，麻烦自然就没有了。这世上不存在杀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麻烦，若是有，那就杀两个，三个，杀到麻烦不敢来麻烦你！”
他周身杀气骤然迸发，瞬息之间再敛去，这么一瞬的杀机，令方然都觉得如芒在背，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惊胆战！
方然说：“那不可能连着派四五个都是同样的境界啊。这次杀我的是半步道初，下一次说不准就是已经在道初境界站稳了脚跟的，再下一次，说不定就该是道初巅峰甚至五步承意的老家伙……老暗啊，五步承意，你打得过不？”
听着方然试探的语气，暗天君笑了笑，说道：“一趟龙殁之地回来，别告诉我你还会对道初犯怵。你这小子的修行不一般，明明连道韵都没有掌握，就已经有了道初的战力。个把屠灵榜杀手，何足挂齿？生死之间的历练，别人求都求不来，有人花大把灵晶给你买陪练，你只管一路杀下去就是。若真的有五步承意拉下脸来找茬，只要你有命逃出升天，剩下的我帮你解决。”
两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对于买凶之人的猜测。
毕竟方然才初出茅庐没多久，得罪的人怎么算都就那么几个，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成北涂啊成北涂，你还真是不要脸啊。玄门天君买凶杀玄门成员，你可千万别被我抓住证据。只要被我掌握到一星半点的证据，阎罗面前，不剐你一刀，算我虚度百年！”暗天君低声说道。
入得大殿，方然抬头看看熟悉的雕梁画柱，往来的玄门成员中等级各有不同，见到暗天君之后都是齐齐躬身行礼。
这些人中有方然熟悉的面孔，看到他来，热情地打招呼道：“嚯，方兄弟，这么快又见面了？”
“方主事，来了。”
先前买走方然通窍丹的温涟见到方然，盈盈一福，温柔一笑，糯糯地说道：“方师的丹药效果极好，我弟弟的经脉已经有了改观。若是方师还有丹药炼成，可一定要记得知会奴家。”
“一定，一定。”
一路打招呼一路走，暗天君很快就带着方然再一次来到了玄门卷宗库。
“本来让你自己去挑选护山大阵，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我指点一二。”暗天君笑道。
方然欣然道：“那是，姜是老的辣，心眼是老家伙多。你肯给我指点，那必然比我自己摸索要好的多。”
暗天君一拂袖：“吓，有你这样说话的？你看看一路走来的人，对我多恭敬！”
方然嘿嘿一笑道：“咱俩没这必要。”
无奈摇摇头，暗天君伸手激活了眼前的卷宗库传送阵。一道明光闪过，裹挟着二人便来到了那摆满了高大架子的空间之中。
依旧是熟悉的冲天高架，一架一架密密麻麻，各种功法阵法丹方道材乃至任务全部浮在架子上，虽然释放出来的波动都被束缚在很小的范围之内，但依然能够看得出其中的种种神异之处。
暗天君说：“你的荒辰谷，三山相合，一面开阔，纵横百里，算不得大也算不得小。你先前已经带回去了聚灵阵，然后自己又摆了个断离阵——这断离阵你若是愿意，也可以把阵图拿来卖了。”
“能卖多少钱？”方然在这上面反应得是无比迅捷。
暗天君说道：“总之不会少，但是也得先估价。不过估价之前，你得先画幅阵图出来……”
只见方然一手抓着一小块墨块，一手从一边的案几上面扯出来一张白纸，唰唰唰几笔，便将一个阵图描绘了下来。标注清晰，比例合理。任何人只要拿到这副阵图，再有足够的断离符，几乎都能立刻布下来一个完整的断离阵。
“喏，这样行不。”
四下寂静一片，隔着大斗笠，方然都能感觉得出来暗天君的错愕。
“……要不是见过你的断离阵，我真要以为你就是信手涂鸦来糊弄我。”
暗天君知道方然阵道有着逆天的天赋，从宸罡之主那里得到了阵法真解之后更是如虎添翼。但是就这么随随便便画出来一幅如此复杂的阵图，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毕竟阵法何其复杂的存在，一笔不慎，布下的阵便有着天壤之别。因为阵图画的有问题而造成布阵的阵师陨落，这个责任，哪怕是玄门也是负担不起的。
他感叹道：“你这本事，苍琴书院的院主，怕是很乐意再收一个关门弟子。”
“苍琴书院？干嘛的？”
暗天君说道：“书院嘛，就是私塾。一群书生，谈古论今，整天圣人言挂在嘴边的。阵法正是他们的专精。”
方然想都不想，说：“没兴趣。上学上腻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学校刷题了。”
暗天君：“啥？”
“没事，继续说护山大阵吧。荒辰已经有了聚灵阵和断离阵，然后呢？”
暗天君呵呵笑笑，说：“阵法套的越多，彼此之间的影响也就越大。两个三个阵法彼此交叠套在一起，勉强还能互不影响。若是再多，阵意和灵力的运转势必会彼此冲突。”
“所以呢？要找和聚灵阵断离阵兼容的阵法吗？”
暗天君否认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比起单独的一个护山大阵，你倒是可以考虑——组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