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玄魔复苏
她只当这是寻常的刀剑余波撞击所产生的反应，有些心有余悸地收回了千秋雪，转身怒目瞪向方然，杀气腾腾。
方然本来也没把这股震动放在心上，毕竟已经是数万年的余波，哪怕当年再如何强横无敌，经历过岁月的冲刷之后，这种强横也已经万不存一了。被烈简湖刀意一激，虽然还会自发产生对抗之力，但毕竟是无主之物，早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不足为虑。
但是听了龙母突然间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方然背后一凉，习惯性地就把这股不弱的震动做了解析。
诧异之中，他发现这股震动隐约之间带有一种规律，在表面上所显露出来的无主剑意自发应激之下，还潜藏着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查的晦涩意志波动。
“这是怎么回事……”方然在神魂之中问龙母。
龙母啪地甩了甩尾巴，看起来还没睡醒一般，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想起来了，域外天魔先锋战将，分为天魔地魔玄魔三等，当年和我交战的就是一尊玄魔，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当时看起来身死，但域外邪魔从来就死不干净。他被我按进了地底，身体直接压在地脉之上，怕是残存的意志一直在自发牵引地脉之力。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呵，谁晓得那厮现在是什么状态。”
方然冷汗都要冒出来。
那可是和龙母交战过的大魔，听龙母形容，强大程度在域外邪魔之中能排到第三档，和先前被他击杀的那血魔分身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种存在别说是方然了，就连暗天君亲临估计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如今固然身殒，但单看龙母余威，就知道那玄魔要何等恐怖。
眼下烈简湖一刀触动剑意，这股晦涩的意志再明显不过地显示出来已经察觉到了他二人的靠近。虽然这意志还依然浑浑噩噩，但是谁也说不准这种大魔会不会下一刻就立刻苏醒然后屠戮四方。
之前有龙母骸骨和本源真灵压制，这大魔也许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但眼下龙母真灵也好龙力也罢全部被堪龙契夺走，玄魔也就没了最后的桎梏。
“……不过我们当年将那玄魔杀到本源真灵彻底溃散，这么多年就算能重新聚集起来，也已经比当年弱了太多……嗯，碾死你们还是很容易的。所以，别逞英雄，跑吧，叫你背后的大人物来处理这摊子破事吧。”
龙母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又陷入了那种浅眠的状态，看起来是没有余力对这玄魔再次出手了。
方然小声嘀咕道：“跑……也得跑的了啊……”
随着剑意传来的这股意志正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方然能够感觉得到对方意志之中包含着的混杂着凶残和暴虐，还有一丝狂喜。
若只是单纯的凶残暴虐，方然还会觉得轻松一些。毕竟这样的意志波动几乎不带着理性，是纯粹的无意识之间散发出来的。
但那意志之中的狂喜却让方然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这意志的主人正在逐渐恢复清醒，并为能够重临人间而骚动。
“真他娘的不禁念叨啊……”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烈简湖收刀之后，一直瞪着方然，却发现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煞白。
穿堂风徐徐推进而来，撩起烈简湖一缕发丝，也让她觉得周身萦绕着一股粘腻令人厌恶的阴冷。她看着方然的面色，一字一顿缓缓道：“还是有东西？”
千秋雪一挥，她刀意缓缓攀升，随之一起攀升的还有一股子肃杀之气。这一刻的烈简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刀一般，迫人的锋锐压下，和迎面而来的阴冷撞击在一起，发出阵阵低鸣。
方然看着烈简湖严阵以待的样子，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你再这么以势刺激这道剑意，咱们怕是死的更快。”
烈简湖眉头皱起，问道：“你的战力算是道初，我的杀力也不弱，这下面就算还有什么东西，难道是你我联手还无法应对的？”
方然说道：“你也知道这里是昔年真龙一战之地，那你不好奇真龙当年是和什么在战吗？”
烈简湖眉头拧的更紧了。方然不说还无事，一说她自然明白。能和真龙一战的，岂能是凡俗之物？而且这一战直接令真龙陨落，可见那物之强横，恐怖如斯！
真龙能保一道龙气不散，没道理昔年那凶物就一定死的透彻，现在再翻出点什么浪花来，简直再正常不过。
呼……一道晦涩的灵力波动打着旋从二人身侧经过，仿佛在两侧石壁上撞击出了一个一个涟漪，石壁如同竖立起来的两片水面，一瞬间将两人的身形映照在其上。
只不过映照出来的样子却和两人现在颇有些不同。
方然还是那副微微有些紧张的模样，但烈简湖却大不一样。她身上的锦衣华服在连续的战斗和爆炸之中已经出现了破裂，石壁之中的她却衣冠华美。一身紫金色龙袍尊贵无边，头上带着天子冠冕，一支九趐飞凤缠龙簪无比惹眼。
想来这就是大烈皇朝之中的帝王华服了，这石壁直接将烈简湖欲要为帝的内心映照出来，呈现在了她眼前。
烈简湖目光一凛：“装神弄鬼。”
她一刀劈出，砍在石壁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造成任何结果。
石壁之中她的形象再变，各种荣辱俱存，荣时耀眼更胜加冕称帝，辱时则完全不堪入目。哪怕是烈简湖道心极坚，看着这种场景也不由得脸上红白一片，恼怒至极。
“滚！滚！滚！都给我滚！”
刀刀斩出，这些场景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堂堂大烈公主，在这石壁间呈现出来的幻象之中，一时间比最卑贱的奴娼还要不堪百倍。
她徒劳无功地向着石壁宣泄着刀意和灵力，精神意志波动的越来越剧烈，连呼吸都开始出现了紊乱，明显心神已经濒临失守。
这幻象无比精准地对她的每一次情绪波动做出反应，推着她的怒意层层高涨，她心神消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额头上汗珠细细密密冒出来一层。
道初以上，体魄的淬炼已经到了极致，寻常的攻杀会让道初境界的修行者疲乏，却绝少会累到出汗这样的状况。力未竭汗如浆是天人衰之兆，说明烈简湖在这种徒劳的挥刀之中已经开始消耗自己的根基，放任不管的话，甚至有可能就此灯枯油尽，陨落在这里。
就在烈简湖暴怒之际，冷不防挥刀之手却被人握住。那只手并没有太用力，却稳定而结实，她胸中升腾而起的滔天戾气莫名就被平息了许多，翻滚咆哮着的灵力和随之平和下来。
方然抓着烈简湖的手腕，带着一丝斥责的语气肃然道：“堂堂公主，竟然被这种幻象所惑？丢不丢人。”
烈简湖被方然抓住手腕的时候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处在如何的凶险之中，本来心中还存了半分感激，让这么一说，还在燃烧的怒火又冒起来，怒道：“用你管！”
紧接着她心中一惊，难道刚才那种种不堪入目的景象全部落在了方然眼中？
“你全看到了？！”烈简湖羞愤地问道，羞愤之间她的杀意又缓缓升起，千秋雪一横，这次直接是一个搏命的架势。
方然看着烈简湖正色道：“看到什么？我只看到你莫名其妙就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石头墙挥刀，还刀刀挥在空处。难道墙上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烈简湖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看方然，见他的神情不似作伪，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刚才的幻象尽皆是虚妄，但是那幻象中的人偏偏和自己纤毫不差，就连大腿侧一颗朱红色胎记都一般无二。这要是被方然看了去，倾大烈国力她也要绞杀了方然。
“哼！”最终烈简湖也只是冷哼一声，煞气犹存。
方然并不理会眼前煞气未散的烈简湖，这一道幻象很可能只是一道开胃菜，怕是连正经动手都算不上。玄魔轻轻松松就已经让烈简湖凭空耗去了少说四成气力，如果真的清醒过来认真猎杀，他二人瞬息便要丧命。
而且此刻烈简湖煞气越盛，就越是容易被域外邪魔的意志影响。在对战血魔化身的时候方然就已经明白这点。
域外天魔以人神魂为食粮，或者更进一步来说，以人神魂之中的痛苦绝望愤怒等种种负面情绪为食粮，血魔这种存在就已经精通于玩弄人之神魂，更何况是一尊玄魔？
“守心抱神，不要乱想。”方然叮嘱烈简湖道，“特别是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会让你暴怒的景象……那些全是虚妄。”
烈简湖自信道：“本宫着一次道便已经是教训，无需你再来教训本宫！”
“呵呵呵呵……”
一阵干巴巴的冷笑阵阵传来。
笑声一起，烈简湖面色骤然一白，眼中风云大作，更有煞气缓缓盘旋其中，看着方然的眼神中一点点变得暴虐起来。
“妈的……还说不让人教训……”方然向后退了半步，看了看手，觉得要是扇一巴掌上去绝对下场会非常难看，于是脚下蓄势，用额头重重撞在了烈简湖脑门上。
咚！
“醒来！”
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开来，烈简湖吃痛低呼一声“疼……”，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
她捂着脑袋，肩头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怒还是惊。被这种神出鬼没的惑魂接连得手，烈简湖感觉到了极大的耻辱。
“呵呵呵呵……”
剑痕砍出来的石壁尽头，一个人影绰约，如同没有重量一般缓缓飘来。二人目力极佳，这种黑暗之中也能看出去极远，偏偏看不清这人影的面目，只看到漆黑一团，配着那阴森干笑，无比瘆人。
这黑影每飘近一些，方然和烈简湖就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压的越来越沉重。本就漆黑的洞穴变得更加伸手不见五指，身在其中，没有任何缘由的就有各种绝望无力之感涌来，甚至让人觉得活着就是人间大痛苦，恨不能一死了却！
烈简湖脸色苍白，方然当机立断，断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跑啊！”
他喊出声时候刻意激发了灵力共鸣，共鸣所产生的震动警示着烈简湖，让她不要沉溺在这种负面情绪之中。
烈简湖深深看了方然一眼，依他所言转身疾奔，丝毫没有迟疑。
龙母骤然张目，目光无比郑重，透过神魂阻隔看着那黑影，声音中带着一种压抑着的欲杀之而后快的怒意：“果然……没有死彻底！”
黑影发出桀桀的冷笑，一道意志无比清晰也无比沉重地传来：“好熟悉的味道，你也一样？”
轰！这道意志所过之处，两侧石壁骤然崩碎，疾速向着方然二人所在的地方蔓延。崩碎的石壁之下有浓重的黑雾翻腾，像是无数触须一般纠缠着穿行而来，令人一阵阵反胃。
方然暗骂一句，这黑雾触手的蔓延速度简直惊人，远超过他和烈简湖奔逃的速度。不过瞬息，这黑雾触手就已经追赶到了他二人身后，甚至隐隐有了超越之势！
翻腾的黑雾之上有无数痛苦的人面，人面的嘴张大到了极致，无声呐喊着。在方然目光投下之时，毫无光彩的瞳孔与他对视，一瞬间仿佛有无数众生凄苦顺着这目光传来。
“别看这黑雾！”天机轮盘将这种凄苦杂念镇压下去，方然厉声喊道。
身侧蔓延最快的黑雾距离方然只有三尺，此时骤然加力，向着他重重鞭打来，更多的黑雾触手则从各个不同的角度铺天盖地缠绕而来，毫无死角。
唰！方然一剑斩下，然而这一剑直接从鞭打而来的黑雾里面穿透过去，斩在了空处。
这黑雾丝毫不受阻滞，轰然砸向了方然胸口。
方然艰难闪开，胸口的兽皮上衣被这黑雾轻轻擦到，立刻就熔化一般被腐蚀开一个口子，散发出来一股焦臭的味道。
“这么猛的吗？！”
四方落下的黑雾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紧，方然不禁心中暗骂：“而且这些东西怎么这么多？玄魔不是死了很久刚活过来吗，哪来这么多灵力供它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