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失败
这冰魈承袭了玉珏的力量，通体为寒冰所造，在玉珏寒意的驱使之下，猎杀生人。一者借以补全自己的血肉，炼化这股瘆人的寒意，二者也同时为这玉珏提供源源不断的生魂怨力，两相呼应，假以时日便能冰魈化形。而这玉珏正好可以夺了冰魈的躯壳，以其间贪婪寒意取而代之，从此便是一尊崭新的妖物诞生。
以这妖物的根脚，在这片绝壁之下修炼到大成再出世，估计在一方称王者也丝毫没有悬念。
方然的肉身更胜这冰魈，贪婪的玉珏怎么可能按捺得住对于强悍躯壳的欲望，所以当即以冲天寒意冻结方然，借机幻惑神魂，企图将他的神魂拉入无尽冰原，成为冰原上的一条孤魂野鬼，然后将他强横肉身夺为己用。
只可惜万年的算盘碰上了硬茬，方然的神魂有天机轮盘镇压，更是有荒辰一缕气运护体，这野生的玉珏贪念全凭本能行事，完全不是方然的对手，就连迷惑他都做不到，就无比可悲地震碎成了漫天冰雾，万年谋划，毁于一旦。
方然将套着玉珏的青鸾剑举到眼前细细端详，只见这玉珏形制极其古朴，虽然深埋冰下万年，依然表面光滑莹润，洁白如脂，晃动的时候隐约有水光潋滟。只凭一块玉石的评判标准来讲，就已经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美玉，若是流落出去，不知能让多少人不惜砸下重金而求之。
和这玉珏的质地比起来，那些品级最高的白玉髓，就像是地上翻滚的烂石头一样，一个在云里，一个在泥里。
但这却并不是这玉珏真正的价值所在。
寒意内敛，却难掩其威势，那股贪婪的混沌意识被击碎之后，方然就能感觉到这玉珏之中的寒意似乎可以为自己所控制。
“看起来，似乎是可以当做一件法宝来用？”
心念一动，青鸾剑锋上边荡漾起薄薄一层白雾，白雾如同云气一般，温度极寒。
青鸾笛本身质地极其坚硬，承载方然霸道剑意破敌，物理杀伤强横无比。有了这股寒意，挥洒之间，不只是敌人的身体会被冻僵，行动受限如同一个靶子，就连神魂都会受到影响，令方然如虎添翼。
“好东西，好东西！我的杀伤力一向强悍，可是缺少限制性的手段。若是只对战同境倒是摧枯拉朽，可是道初的对手哪个不是滑不溜手？这下好，寒气弥漫，封住退路，倒是正好补上了这个短板。”
舞一个剑花，白雾飞散像是片片花瓣散开，看上去别有韵味。可这韵味之下，潜藏的便是澎湃的杀机。
方然缓缓转身，看着呆滞在那里的岩长永。这汉子撕扯坚固兽皮用力极猛，手上都拉开了一道道的口子。看到方然无恙，他也顾不得手上一片鲜血，放下心来咧开嘴笑笑：“上仙你没事！”
方然一眼便看出来了他的打算，是要用这些兽皮束绑住那黑矛，然后像钓鱼一样把自己给拉出去。心中一暖，方然心想自己变成冰雕了，在外人看来差不多是死定了的局面，可岩氏二人依然想着救自己，实在是令人感动。
滴水之善意，方然向来不吝于以涌泉报之。
寒气若流云，一缕一缕从青鸾剑上落下，铺开在地面上如同形成了一片云台。方然站在这片云里雾里，身形清减，衣带翻飞，不是仙人，胜似仙人。
冰魈从方然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停止了凶悍的攻杀。这畜生两只手臂上的硬毛根根立起，像是钢针一样。虽然在石洞之中的重生损耗了它少说三成气力，可是此时暴怒之下，战力却丝毫不减。
和冰魈对阵的岩九翁狼狈许多。方然起出来玉珏，相当于是断绝了这冰魈最为根本的仰仗，这畜生狂怒，拼起命来，岩九翁双肩受伤未愈，能支撑到现在已经近乎极限。
岩九翁的左手臂吊在身侧，明显不是脱臼，而是彻底被打断了。手里面的石矛也断作两截，握在右手里的是前半截矛锋，剩下半截则无力握在断掉的左手中。
石矛灰白，上面却沾染满了血迹，可想岩九翁支撑到现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冰魈停手，他几乎立刻是踉踉跄跄退开几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吸气的时候鼓动喉咙里的积血，传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上仙……你……无事就好……咳咳……”
说话时，岩九翁嘴角还在不住地往外渗着血丝。方然扬手扔出去一颗丹药，岩九翁伸手接住。
“上仙，这是……”
“别说话，丹药压在舌下含化。伤口愈合的时候会有些痒，别去挠。”
岩九翁一惊，这颗带着一阵若有若无馨香的，难道就是上界的仙丹圣药？上仙此刻赐下，肯定对于他身上的伤有奇效！
最后一句他猜对了。
但这不是什么仙丹圣药。这是方然教药师莲青衣所炼制的愈疗丹，是很寻常的一味丹药，用途简单，就是活血化瘀，助伤口愈合。
不过在天机轮盘推演之下，丹方有了细微的变动，炼丹的流程也有了微妙的改变，这便使得这本身寻常的愈疗丹药效直接强了数倍。寻常愈疗丹一颗吞服就可以，荒辰出产的改良愈疗丹若是吞服了，气血汹涌，武极之下血管都得爆开，只能压在舌下徐徐含化，药力细水长流才能承受的住。
这还只是莲青衣出丹的品质，若是换了方然亲手来炼制，出炉的极品改良愈疗丹，足够将三步以内再重的非致命外伤都给救回来，被慎而又慎地收在了商会的库房里面作为战略物资。
岩九翁按着方然的话含服了这颗愈疗丹，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汇入胸腹，然后散开在四肢百骸。他只觉伤口麻酥酥一片，竟是立刻就已经开始了愈合。就连被冰魈打断的左手臂骨头，都开始有了复原的迹象。
“谢上仙赐仙丹！”
“说了别说话。去休息吧，你的手臂还不能大动，否则骨骼容易错位。”
方然的目光冰冷落在冰魈身上，这头生于极寒的畜生此时却没由来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哪怕是它没开灵智，可是凶兽的本能也已经告诉它，眼前这个身量只及得上自己一半不到的人，此刻是动了真火。
方然倒拖着青鸾剑，踏出一步，冰魈犹豫了再三，面色狰狞，退后一步。
它鼻子中喷出来长长的两截白气，愤怒以极，却不敢轻举妄动。
青鸾剑横起，方然屈指一弹扣在其上的玉珏，挑衅道：“来啊，你刚才不是挺凶的？”
冰魈那张丑脸更加狰狞，更加难看，可是却又退后了一步。虽只是没开灵智之物，但是也多亏了凶兽的本能，使得冰魈对于危险的感觉压过了尊严被挑衅所产生的愤怒。
寒洞被破，玉珏被取走，人骨筑的巢被付之一炬，可是这凶悍一世的冰魈，此刻完全没有和方然对抗的勇气。
此刻的方然，锋锐尽出，比刚才轰出那一拳时，感觉上更加危险。
方然暗叹一句，这便是战士和野兽的差别了。战士一怒杀日夜，野兽却闻着危险就要跑。所以最终入主天下的是明知恐惧却不惧的人，而不是这些看着尖牙利爪实际上没什么骨气的野兽。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冰魈不敢攻上来方某人攻过去便是。
剑如闪电照亮整片山洞，青鸾剑上带着的寒意和冰魈身体所散发出来的寒意相互撞击，冷锋交击凭空凝结出一片一片的冰雹，然后纷纷洒落在山洞之中，发出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哪怕冰魈是孕育自这玉珏，但依然被困在这白雾囚牢之中，欲跑而不能。
这一剑太快了，快到岩九翁和岩长永只看到眼前一白，剑招就已经结束。
离开了寒洞的冰魈再也无法重生，巨大的身躯被这一剑斩成两片，切口处显露出来如冰一般的骨节。
“这畜生……终于被除掉了！”
以生人为猎物，食人肉寝人骨的这头冰魈，令得周边数个部族无比头痛却偏偏没有丝毫办法的冰魈，终于被上界降临的上仙一剑诛灭！
岩九翁深深向方然躬下身子，肃然道：“多谢上仙诛邪，这下周围的兄弟部族，可以少一个祸害了。”
岩长永也跟着岩九翁行礼，恭敬道：“是啊，死去的各部族的兄弟们，可以安息了。”
方然虚扶一记二人：“休息一下，把这家伙弄回去吧。肉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过一身粗皮再拿来做几身甲胄是够了。”
至于骨头，也有足够的数量再次进行一次祝祷，看看能不能在那道宏大厚重的意志降临之时，让方然找到可以与之沟通的法子。
黑石部族地。
岩九翁和岩长永一人拖着半片冰魈躯体，从一侧的岩洞之中走出。
他的伤早已经好了九成，剩下的一些气血上面的损耗只要饱饱吃上一顿饭，好好睡上一觉就能彻底无恙。他将单手拖着的冰魈躯体掷在身前，庞大躯体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族人被这巨大的声音惊到，将目光投了过来。
岩九翁高举黑矛，高声道：“寒洞冰魈，已经伏诛！”
恶战之后，岩九翁有了愈疗丹的治疗，气血雄浑程度更上一层楼。战士以战养意，到了岩九翁这个地步，这种生死之间的厮杀极其罕见，方才那种能让他豁出命去打的架就更是绝无仅有。这种强压之下，他本已经固步已久的修为境界竟是又隐约出现了松动，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此刻他鼓足中气喊出，空旷的族地之中声音滚滚回荡。
看到冰魈被除去，部族之内的人全部欢欣一片。
短短两天的功夫，先是赤焰河里面的炎狱大魔被诛杀，一条条肉还悬在通风处等待着风干了拿来存储，以备日后食用。
然后几乎是紧接着，洞穴深处那头冰魈，也被诛杀！
那两片躯体上光滑的切口昭示出下手之人碾压性的实力，那是超越了部族之中任何一名战士的惊人杀力，恐怕就算是在周围全部的部族之中，也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有如此杀力之人。
族中的老人们满脸带笑地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对着方然行礼。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这次这头冰魈，正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上界上仙斩杀。这不止对于黑石部是大恩，对于周边的部族，也是大恩！
这一次，冰魈的骨骼并没有被留下来做备用，而是全部被奉到了狞龙祭坛上。
白板的白鳞被族中少女擦拭的一干二净，此刻正谄媚地向着方然拍拍尾巴，方然示意这憨货继续窝在上面冲当吉祥物。
一个巨大的石盘之中，整齐盛放着新剔出来的冰魈骨骼，被四个部族中的战士恭恭敬敬抬到了狞龙祭坛之下。
依旧是先前的那名巫祭走上前来，手握着一根骨杖，熟悉的祝祷文缓缓念出。
方然将天机轮盘催动到极致，捕捉着这祝祷文之中可能会透露出来的任何零星异常波动。
“灵力没有波动……道韵也是平缓的，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正常……”
这就更加奇怪了。
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那又是如何引动的那道宏大的意志？
掐算时间，祝祷文不多时便已经念诵完毕，所有人静立在狞龙祭坛之下，静静等待着龙祖意志的降临。
方然小心戒备着，他敞开了神魂，同时也运转起了天机轮盘，若是那道意志落下，他第一时间便可以和其连通。
然后很突兀地，“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石盘之中的冰魈骨，破碎成了最细小的碎片。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出现，祖龙对于祭骨，从来不挑剔的！”
“是啊，更别说祭骨直接破碎的，这在哪个部族之内，都是闻所未闻的！”
人群之中，一个佝偻着的老者哂笑：“哼，或许是族长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亵渎了祖龙，所以祖龙才以异象告警！”
“岩熔，你似乎意有所指？”面对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岩九翁便显露出来族长的气势，这一句虽是问话，可是却带着铁血之气，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杀人的魄力。
这个名唤岩熔的老者重新将身体藏进皮袍子里面，笑声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