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茶瓶的历史故事

  茶瓶,外形和常见的瓷器茶壶差不多,功能其实也半斤对八两,只不过一般茶瓶的体积更大些、质地不同而已。
  与茶壶相比,茶瓶粗陋,就是个典型的“傻大粗”形象。
  现在农村里还有人会提着茶瓶去送水,但要不了几年,这东西就只会在角落里积灰,或者干干脆脆的被扔掉。
  哦,在新世纪里的一些古装剧里倒是能看见,也不知道剧组道具师从哪找来的,乡村野店大侠喝茶常配。
  而且这玩意流行时间还不短,有个两三百年这外型就没有多大变化,不过当改革开放十几年后,传统的农耕社会被工业社会取代,茶瓶也就很快被时代淘汰了。
  外表粗陋的茶瓶几百年外型不变,张楠咋知道的?
  在博物馆里看到的?
  它可进不了普通的历史博物馆,最多在些民俗博物馆里找块地方。
  不是,对于茶瓶的流行时间,张楠的了解来自实际生活中的遭遇和经历。
  这了解的过程……
  一点也不愉快!
  张楠在做古董这一行之前对茶瓶没什么感觉,但也不讨厌:自个虽然在小县城长大,但小县城的居民嘛,十有八九老底子都是农村的,成年前,这一年到头的,总会有一两个月时间是在农村长辈家度过。
  就算老城关的人,农村里的亲戚也不会少,去农村的时候也不少:夏天农忙季节,田间地头总能看到半大的孩子们提着茶瓶、挎着篮子给田里农忙的大人送饭送水。
  农忙季节,做饭烧水这些活,这会一般都交给家里十来岁的孩子:家中有还能干点家务的老人的家庭还算好,简单的饭菜做好,孩子们送去田里就行。
  要是没老人,孩子们生活上不早熟都不行!
  如果只是这些,张楠还会用亲戚邻居家里的茶瓶倒凉茶喝,感觉上也就是一件很常见的廉价日用器而已。
  但后来做了古董生意,特别是开始同挖机兄弟们打交道后,张楠到农村,如果在哪个犄角旮旯看到这种因为时代发展而被抛弃的茶瓶,这心里就会感觉怪怪的。
  甚至是别扭!
  因为在会稽地区,一般的传统丧葬习俗上,在墓葬封门之前,会在墓室-内、棺材前放几份酒菜和茶,让逝者能在阴间享用。
  水用什么装?
  世纪末开始那是什么东西都有,热水壶、保温壶、凉茶壶
  但在老传统中,就是茶瓶!
  傻大粗笨的茶瓶!
  这习俗从何时开始不知道,但清代的时候绝对有,不用查资料,墓葬里基本都有这玩意:和挖机兄弟打交道,你不能老在家里守株待兔,有时候也得打个电话问问人家最近在忙点啥。
  交流、维持感情,让别人记得你这号人物,有东西发现时,人家才会想着你。
  有时候别人在丘陵、半山区那些山清水秀的地方干活,张楠还会开个车子去转转,人嘛,到自然环境下走走也好;
  有时候“挖机挖宝界新人”还不会辨识古墓年代,挖出老坟就会给你打电话,压根就不会先判断有没有价值。
  有微信啥的时代还好,几张照片传过来就能看个七七八八、有没有价值也就知道了;没微信、彩信的时代,单单靠语言描述还不靠谱,那就得亲自去一趟。
  其实基本上只要挖机手们来电话、自个又抽得出时间,不管有没有照片,张楠一般都会亲自跑一趟。
  就算十有八九浪费汽油和时间,还要搭上点香烟,张楠还是会去。
  人与人的信任、交情就是这么来的,“挖宝界新人们”的积极性你不能打击,不然下次他很可能不给你打电话,或者自认为挖到的东西没花头,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这种教训,张楠可是哑巴吃过黄莲的:那两个建州窑或者婺州窑的油滴茶盏,就是因为挖机兄弟认为已经破了没价值,就没第一时间给张楠打电话。
  结果等到张楠隔了两天看到那两张挖机手顺手拍下的照片,油滴盏碎片都在房子地基地下了!
  差点后悔的吐血!
  关系搞好,“新人们”只要挖到老坟就会来电话,只是一开始分不清玩古董的人对“古墓和老坟”之间的概念区别——在会稽地区古董圈子内的一般概念里,清代以下至民国的墓葬算老坟,明代开始往上才算古墓。
  结果不少墓穴中连淤泥沉积才刚刚开始的清代、民国早期墓葬被发现,张楠也会花时间跑一趟。
  然后告诉挖机手,以后这样的老坟就不用重视了,没意思的。
  跑一趟和电话里直接告诉人家这种老坟无用,这打交道的效果不一样的,别人会感觉到尊重。
  难道那些挖机兄弟就不知道,这地上就能看到的老坟是没花头的?
  他们知道,只是很多清代,甚至是民国老坟,这地面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早已埋没地底之下。
  剡县附近以前的墓葬习惯,一般是在山坡上用砖石构筑成n形的墓穴,这是完全或者大半露出地表的墓室,然后再在上头盖上厚实的封土,形成大坟包。
  不过只要墓葬里的墓主后人隔个四五代人的时间,很多坟墓就成了无主坟墓,后人不可查了。加上剡县、新昌地处江南,只要几十年无人上坟、冬至时节不在坟包上加土,这些坟包很快就会随着水土流失、沉降、植被生长而同附近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同时渐渐被人们遗忘。
  有时候挖掘机在丘陵地带的村子附近修个边坡,都会挖出一长溜几座,甚至十几座老坟。
  这种情况下,村子里八九十岁的老人们有时候会说:“一片好像是谁谁谁家祖上的,六七十年前听谁谁谁说起过。”
  那他们的后人呢?
  有时候在,那样可能会有人去给自己家的什么太太祖奶奶、太太舅公什么的上柱香、烧点纸,然后……
  该干嘛干嘛,祭祀一下就行了。
  也有讲究、有钱的人家可能拜托本村或者附近村庄的“材脚先生”(用洋气的说法就是“入殓师”),帮着看看有没有遗骨什么的,然后在附近新修一座勉强凑合的墓葬,不让先人尸骨无存。
  但这种情况极少,因为上百年的变化,人的亲情血脉本就会淡化——按华夏古制辈份,父系这边父亲、祖父、曾祖、高祖、天祖
  给曾祖一辈先人扫墓的还有,那有几人知道自己的高祖墓葬在那里?
  去扫墓就更少了!
  更不用说五十年代的“平坟造良田”运动,江南地区农村附近,地形平坦一些的地表墓葬少量迁移,很多都给挖没了!
  没了,上那祭祀去?
  张楠就只知道自家太公、太婆的墓葬在哪,更早的压根不知道。而母系那一边,只知道外公外婆墓地的在哪,更早的先人墓葬位置压根不知道。
  所以像那些会给直系的某一代先人再造个坟墓的人已经很讲究,比例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更不用很多墓葬墓主人要么绝后,要么后人不知所踪,或者早年早就搬离村子,就算有老人在几十年前似乎听说过,那些地下被挖出的墓葬是某人哪一代太太公的墓,那也是一挖了事。
  旁系的更加,最多也就是有个别胆大、好奇心重的人去看几眼。
  这样的情况张楠就碰到过很多次:挖机随便挖,一般人都避之不及。
  至于村里老人压根不知道那些地方居然有老坟的情况也很多——不用多,两百年时间就足够让很多事情烟消云散、被黄土埋没。
  “据村里老人说:小时候听谁说”这样的戏码,可靠性百来年也就是基本上线,再往前就不靠谱了。
  所以有些纪录片中,在村子附近里挖出一座明代古墓,然后去问村里老人,老人们说压根不知道这里有古墓……
  低级噱头,300年以上,知道个球!
  如果是更早朝代的古墓,只能说加上这戏码是编导脑子缺钙!
  特别是在某一些特别的地区,比如西川省,这种纪录片一出现这样的戏码,张楠都会感觉恶心!
  为啥?
  明代的西川人都快因为战乱死绝了,湖广填西川,以成都为例,清末《成都通览》曾记录:“现今之成都人,原籍皆外省人”;其中,湖广占25%,河nan、山dong5%,陕xi10%,云nan、贵zhou15%,江xi15%,安hui5%,江su、浙Jiang10%,两广10%,福jian、山xi、甘su5%。”
  问老人……
  脑残!
  那样的老坟随便挖,可张楠是一点也不想碰:因为距离现代时间近,腐朽的棺材板和死人骨头都常常还会在,甚至一些地势高、渗水不太严重、民国时期的老坟里,连霉烂的被子和衣服都会有有残留。
  当然,不管有机物有没有霉烂,甚至就算死人骨头都已经烂了个七七八八,这傻大粗笨的茶瓶还会在里边。
  所以张楠知道,最晚在清代,会稽地区的人会将茶瓶放入逝者的墓葬;也同样知道了,至少两三百年的时间内,这茶瓶就算大小有别,形制就没变化。
  这会更是清楚的知道:原来在嘉道年间,闽省也有类似的茶瓶。
  一想起那些散落的酱褐色尸骨同和放一边的茶瓶,这会张楠连去触碰捞上来的几个褐色茶瓶的兴趣都没——他是干过土夫子,但他这个土夫子挖开的墓葬,里边的尸骨都十有八九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是个土夫子,但不是入殓师!
  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在剡县一个叫做支鉴路村附近的丘陵缓坡上,土地平整挖出一整排百年老坟,蔚为壮观!
  因为已经施工一两天,靠近了想去看一看,结果发现平整过的土里插着两根四人大腿骨,不远处还有个脑壳,茶瓶好几个。
  更恶心的是:一根大腿骨上还缠着点破烂的布条——棉布,还是挺耐受时间考验的。
  干这种活,挖机师傅压根不想从驾驶室里出来,就用挖斗把活干完就行,更不会特意去处理散落的骸骨。
  那感觉真的不好!
  说实话,这会甲板上的几个茶瓶也能算是茶瓶界中的优秀份子了,外弊甚至还有“塑工”,就是有图案。
  “泰兴号”上的货物,很多都是在爪哇附近的华夏、日ben、荷兰、西班牙移民和富商、殖民者订购的,有钱人不少,彻彻底底“傻大粗笨”的物件是不值得上船的。
  这些茶瓶都能算茶瓶中的高档货,但张楠还是但越看越不顺眼:这些东西,看着碍眼!
  对水手们吼了两声,“…赶快拿走,通知潜水员,要是下边这种茶瓶还有很多,就留在海底,不用捞上来了!
  抓紧时间捞瓷器,陶器不用。”
  是不用捞太多,酱褐色的陶器,有几件做做样子就行了,在欧洲都卖不出价,华夏国内更加,还不如把时间用在捞瓷器上。
  清代陶器,不是唐三彩,除了考古价值,很多价值几乎等于零。
  又在货船上待了半天,张楠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出水的德化窑瓷器,瓶瓶罐罐很少,盘碗居多,这大概是因为盘碗一类物件最不占空间的原因。
  而且随着以“万”技术的瓷器出水,这瓷器虽然同属德化窑,但因为小窑口不同,这烧造质量也有很大不同,甚至连用的青料也不用。
  订货商和买主人群的不同,这瓷器质量也是有很大差别,有些精品瓷单从工艺上而言,都快赶上景德镇道光官窑了。
  到这,张楠在货船上多待了半天,挑选了近千件瓷器,能凑成多套。
  “自个用?”
  对于姐夫的问题,张楠点点头,然后让吊车送到自个的游艇上。
  “泰兴号”沉船海捞瓷中的精品,拿出来招待客人,还是很有点范的。
  第二天一早,从游艇房间起来的张楠没有再上货船,而是起锚,出发前往勿里洞岛:这是把超级游艇当运输船来用,为伙计们去采购最新鲜的食材。
  能不用印尼猴子就不用印尼猴子,至于淡水,那都是用婆罗洲派船运输,林家人牵的线,免得出枝节。
  后天,最晚大后天,张楠就要离开这片海域,等打捞“黑石号”的时候再回来了。
  对于“泰兴号”,自个已没啥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