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我不是蛋糕

  暑假到了,田翔宇郁闷彷徨。
  纯如不回家,她在北京干什么?那个“大尾巴狼”还围着她转吗?她的另一个追随者又是谁呢?
  哦,我也有麻烦,温小宁的热度太高了,自己有点招架不了……
  田翔宇在繁忙的学期结束后,忽然失去了做事的条理和方向感。纯如和小宁成了他的困惑与迷茫。
  他要知dào
  纯如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可纯如告sù
  他这个假期不回老家了。“我一个人回去还有什么劲?”翔宇犹豫失落。
  怎么办?
  热,热!暑天的上海热浪滚滚。“真该死!”翔宇在心里狠狠地骂道。校园里热,宿舍里热,他的心里更热得焦躁难耐。校友们约他一起去西藏写生体验世界屋脊的神奇奥秘,他说“没心思。”
  校友望着他,猜他可能迷上了油画中的“小花”。他们就取笑他:“噢,《家乡的小花》—我对她的眷恋如同空气一般/若是因为我的远行她不再复活/我宁愿同她一起凋零…”
  “该死!”翔宇挥拳喊道,“别在我这里饶舌。快去你们的西藏去吧!去!”
  “噢——”
  校友们一哄而散,他们撇下他去了西藏。
  几天后,翔宇挤在上海站的售票窗口,去北京还是回家?他依然犹豫不决。
  “到哪里?”售票员问。
  翔宇迷茫着眼睛看着她,一时语塞。
  “到哪里?”
  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后边的人不耐烦了:“莫要耽误侬的时间,弄弄清楚,一边去发呆!”他说的是上海话,而且还带着上海原产人的清高和傲慢。
  翔宇没有听懂他说了句什么话,但回头看见了他那副神气。这副神气和那句没听懂的话加起来就如一种讥讽的挑衅,翔宇的火气“腾”的着起来:
  “你他娘的才是‘母呆子’,哼!娘儿们腔。”
  那个人没有听懂后半句,他听清了“他娘的”。从口音上他判断出了小伙子是北方人,只有北方人爱骂“他娘的”。这就是说小伙子在用北方话骂他,顿时,他细白的脸皮红得如猪肝,眼睛像金鱼一样鼓起来:
  “哎呀!你这北方的土鳖仔太粗鲁了。不讲公德还骂人呐,我今天就是不出门了,也要给你评一评!”嘴上说着,他的手也搡了一把田翔宇。
  “战争”有时就因为不起眼的一个小动作就突然的爆fā
  了!
  正火着的翔宇一听,嘿!怎么着,还想拼一拼?瞧你的猢狲样儿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翔宇把行李一扔,指着他说:“别以为在你的地盘上,你就长脸是不是?看咱俩谁拼得过谁?”说着,他上去就是一拳!
  闪电般的。
  这一拳打在他的左肩膀上。他很会打架,用力猛而且不伤及要害,是从小跟常喜叔学的。
  那个人趔趄着摔倒了,他急了,爬起来就骂:“你这个臭瘪三,你就是个土匪嘛!”
  他的原汁原味的本地化叫骂引来了许多观战者。
  翔宇气得挥起拳头还要再打,民警赶过来制止了他。
  民警首先把围观的人驱散了:“散开散开。怎么回事?”民警问他们。
  “他骂人!”
  两个人各操地方话抢着说。
  民警好像从中明白了一些,他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微笑:南腔北调的又一次误会。
  “愿意跟我到派出所还是在这儿解决?”
  翔宇不作声,上海人气急败坏的看他一眼诉苦道:“今天我倒霉呀,碰上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他还大打出手,你要好好训导他才是!”
  “训导谁是民警的事,两个人打架都有责任,你就脱了干系吗?”民警严肃地说。
  嘿,够“公”够“安”!
  他们讲的都是纯正的上海话,翔宇一句也听不懂,他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们。
  民警看看翔宇,用带着上海味的普通话继xù
  问那个上海人:“他怎么不讲道理了?”
  “他搞不清楚自己往哪里去,堵着窗口发呆。我着急呀,你看看你看看,开往北京的k25次还有半小时就启动了,我让他一边去搞清楚,他就骂我了。你问他是不是?”
  “是这样吗?”民警问翔宇。
  翔宇说,“是他先骂我的!”
  “他骂你什么?你懂上海话吗?”
  “我不懂上海话,但他说我是‘母呆子’就是骂人。”
  地方话,你太诡异了,全世界都要消灭你!
  民警笑了,他用上海话和那个人交流了一下,又查看了他的证件,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走了。转过身来民警问翔宇:“你是不是在上海读书的大学生?”
  翔宇回答是。
  “你的证件呢?”
  翔宇窝着火在行李袋里找出学生证塞给他。
  “吆,还是名牌学校的艺术生。学什么的?”
  “绘画。”
  民警察看着证件:“不错。上海不仅是商家的宝地,也是艺术家的天堂。好了,你们都让地方话给捉弄了,是个可笑的误会。你的火气蛮大的,他吃了你一拳不追究你,你就买票回家吧,还有什么好说的。在上海读书,学点上海话就会好多了。就这样,你重新排队买票吧。”
  民警把证件还给他,冲他笑笑,“民警很忙,少发点火气,就是支持我们了,拜托了大学生。”他说完就消失在售票大厅里。
  和平安宁的使者,向您敬礼!
  嘁!这算什么?翔宇望着民警消失的背影依旧迷茫。看看自己握着的拳头,它该挥向哪里?
  北京,k25!那个上海人提供了方向。
  重新排队。他心急火燎!
  拿到票,他一路贼赶着似的冲进站台,在火车启动的最后一秒登了上去。好巧,他与那个上海人面对面地座位。
  好尴尬!
  尴尬了一会儿,翔宇用普通话对他说:“对不起,请您原谅。”
  那个上海人看着他,好像在分析他的话有几分诚意,接受他的道歉与己划不划算。
  静了半会儿,他才操着半桶不通的普通话回说:“没话说啦,同坐一辆车,互相关照点。”
  翔宇点点头笑笑就不再言语。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田娘接的,听到儿子的声音她喜得合不拢嘴,只顾了“嗯嗯”“啊啊”的答yīng
  ,只嘱咐儿子照顾好自己,有事想着跟家里求助,没有一句是质问儿子为什么去北京而不是回家?或者是向儿子索要什么的。
  妈妈呀,您们怎么那么伟大?!伟大的如天地,任儿女们天马行空恣意妄为。您痛也不说,苦也不说,累也不说,愁也不说,难也不说,不管儿女做什么,您只管让自己的胸怀成为大海,而您的宽容就成了大海中的一盏明灯。
  儿女们能懂做母亲的一颗心吗?他们拿什么来报答您呢!
  翔宇去北京没有遭到妈妈的反对心里忽然豁亮了。他先斩后奏,难道妈妈还把他从火车上揪下来不成?
  他哪里知dào
  ,放下电话的妈妈心里有多担忧。
  坐在冷气开放的车厢里,翔宇的心情格外的好起来,创作欲也随之而来。他从行李包内拿出画夹和笔做起人像素描来。
  人像素描,他是拿手的,从小他不知画了多少纯如的人体画像。现在,他看着那个上海人舞动画笔在板纸上勾描起来。一会儿的工夫一幅素描就出来了,他恭恭敬敬的拿给上海人看。
  “抱歉,别嫌弃,留个纪念吧。”
  上海人拿过来瞧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哎呀,蛮好的!你在上海读书是学美术的?”
  翔宇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
  “刚才误会了,对不起,对不起呵。”上海人笑容可掬地说,“我是上海人,是去北京出差。有句俗话是叫‘不打不成交’,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说是不是嘛。”他把手伸给翔宇。
  于是两个人又格外地客气起来,各自用带着地方味的普通话聊起了天。
  火车运行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北京西客站。
  第一次来北京的翔宇跟着人流出了检票口傻眼了: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开阔的广场,而是拥挤在一起的楼梯,天桥,玻璃门,还有一个炮楼似的建筑物杵在面前,简直就是八卦阵。满眼是拥挤散乱的人头在八卦阵里四处碰壁。该上天桥还是钻进玻璃门?他不知所措。
  “什么破地方,简直就是迷宫!”找不到方向的翔宇在心里骂着,他试图看到一辆出租车,但是除了大马路上奔跑的公交车什么也没有。他出错了站口却不知dào。
  没办法,他只好给纯如打电话。原本他不想这么快就惊动她,那样显得他太没本事了。但是这个火车站让他摸不着头脑,就像困在坟墓里,他顾不得许多,就拨了她的号码。
  此时,纯如正在一家酒店里与摄影师和一家广告公司的经理人谈话,杨卫宪也在场。
  皮肤恢复如初的纯如让摄影师喜出望外。擅长人物肖像拍摄的他,在纯如身上似乎找到了一种新角度的镜头语言去解析摄影艺术的魅力。他要努力去探究,打破目前人像摄影止步不前的窘况。
  一家很有实力的广告公司看到了他给纯如拍摄的平面造型非常感兴趣:照片中的姑娘在大庭广众中的视听界面为零,谁也不知dào
  她是谁,来自哪里?但是你一旦看到经过他们公司包装过得她,她带给你的视觉却是“地震”性的惊叹!
  广告公司正在探求一条全新的策划路子。时下的明星模式已经面临着被广大消费者质疑的危险。低利润的时代已经轰轰隆隆的到来,明星的高额费用把商品推向价格的顶端。试想一下:一碗快餐面拿一个顶级明星来为其做广告,其价格那才是一个“了得”!
  纯如,一个普通人,为普天下的普通人做广告,费用低不说,正是这种从未谋面的新视觉给人留下的冲击波是最有魅力的,让老百姓说老百姓要说的话也将是最容易被人记住的。再加上这个姑娘本身那摄人心魄的美就更增添了广告的挖掘商机。
  公司经理与摄影师谈条件。摄影师说,他绝对拥有拍摄她所代理的所有广告影像权。经理毫不犹豫的答yīng
  了,机智的经理也趁机敲定:广告公司独自享有他所拍摄的影像使用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摄影师没想到这一层,自己的版权却被他们公司的使用权给约束住了。他及其佩服商人的大脑比双核电脑还快。不过,他不太理会公司的使用权,反正他们不会让这些影像闲着,因为它们是用钱买来的。
  钱生钱是广告公司的宗旨。他们使用这些照片和影像的同时,也就向世人展示了他的摄影理念,这不正是他想达到的目的吗?
  商战兵法:借尸还魂!
  这次又是通过杨卫宪找到纯如的摄影师在他的手提电脑里记录下了纯如的详细信息,他想甩掉杨卫宪。
  在酒席上谈完这一切,广告公司的经理问纯如愿不愿与他们签订合约?对于商业运作不了解半分的纯如十分小心的询问着《合约》限不限制个人自由。
  经理问她“你说的个人自由是指什么?”
  纯如回答:“选择权:做或不做。也就是拒绝权。”
  经理笑了:“你有任何选择权,我们不限制。不过,你一旦答yīng
  为我们做,就不能再与别人合zuò。你尊不遵守?”
  “我可以。”纯如回答。
  杨卫宪听到这儿觉得自己吃亏了,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就成了局外人?纯如是自己的模特,是女儿发xiàn
  的“宝贝”,怎么糊里糊涂的被别人夺取了呢?
  “哎哎,等等,等等。你们拥有这个权那个权,我呢?纯如可是我培养的人才。要有权力我可是优先的。”
  另外的两个人一听都笑起来:
  “你发xiàn
  的不错,可你不是包装公司,你没有把她打造包装成顶级模特的资历。你不就是为你的服装做宣传吗?你已经完成了。再说你们之间也没签订合约呀?她既不是你的员工也不是你的签约模特,你有什么权利?”摄影师说。
  “这?”
  杨卫宪苦笑了:商海的每一着棋都充满了发财的机会;商海的每一个浪头都有可能使你翻船。“合约”是浪头,而合法才是不翻船的方向盘!面前的这两个男人轻易地把自己请进了“鸿门宴”。
  “我今后还会使用模特,非她莫属。”杨卫宪不甘心地说。
  “可以呀,我们公司乐意代理。”经理人说。
  “就是。”摄影师说。
  “什么就是?”杨卫宪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剥夺了我的权利?是,我可以通过广告公司来请纯如为我做宣传,可你们的天价我请得起吗?我找着的人力资源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你们的摇钱树了呢!”杨卫宪有点着急。
  “那没办法,谁让你没签约了。商人的脑袋有时候要走在法律的前边。”
  豺狼般的狠毒!都是为了“猎物”。
  “哎呀!我可算开了眼界了。”杨卫宪叹息着说,“算你们狠!你们赢了,就当我给你们做了嫁衣裳。只可惜辜负了我女儿的眼光,我该揍!”
  桌上的几个男人围绕着纯如谈论定夺,这使纯如不知所措。她不知dào
  该不该与他们合zuò
  ,实jì
  上她是想拥有这份合约的。她想,自己离温家期待的价值越来越远了,她不知dào
  按自己的意愿到底能走到哪里,她也不知dào
  用自己的本事挣钱有什么不对,但她目前最信任的还是杨伯伯。于是,她看了一下杨卫宪。
  经理人拿出一份合同让她看一看,如果同意,那么就签上她的名字。
  纯如仔细的了合约的全部内容,她同意了。
  “那就先签上你的名字吧。”经理人愉快地说。
  纯如却出人意料的回答:“没有杨伯伯的介入,我不与任何公司签约。”
  呀!杨卫宪惊奇的看着她:“姑娘,我没有一点约束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刚才的话,你的确是人才资源,我不能在我的狭窄领域里封锁你。那样会耽误你的前程,伯伯绝没有私心,伯伯希望你大放异彩。”
  “对,对。”公司经理说,“他没有任何权力阻止你。
  纯如看看杨卫宪,诚恳地对他说:“伯伯,您不愿做我的保护伞吗?您知dào
  我还是一个学生,我和燕燕一样还要读大学,并且,我已被北大医学部录取,那才是我的首选。做模特挣钱不是我的追求,我不会在这个领域里待久。空余时间里有人需yào
  我,合适我就做,不合适我就不做。现在我想试试,我需yào
  有人帮zhù
  我,我相信伯伯能站在我的角度看待模特一事。您难道不想象对待燕燕那样对待我吗?”
  杨卫宪的心温柔起来。“像对待燕燕那样……”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商业动机是那么地龌龊,不觉有些惭愧。他激动地说:“纯如你不要说了,伯伯完全知dào
  了:你的事就是伯伯的事。你仔细看合同,然后交给我,一切我来处理!”
  另外两个男人看着他们的约定瞠目结舌。他们没有想到,一个没有出道的姑娘竟有如此的“杀手锏”!
  要想获得利益,这块蛋糕必须有他们不想要的人来切割了,他们没有甩掉杨卫宪。
  “事情总有你意想不到的。”经理人很无奈的说。
  纯如刚刚签完名字,宴席也接近尾声。大家几乎是皆大欢喜的举杯庆祝,这时,纯如的手机响了。
  她打开接听着,脸上一下放出了无比喜悦的光芒:
  “翔宇哥!你在哪儿?再说一遍……”
  “我在北京西客站。”那头说。
  “啊!翔宇哥,你真让我吃惊。我高兴死了!你等在那儿,别动,我马上就去接你。”
  三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的说:“坐我的车去吧。”
  纯如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兴奋的向他们鞠了一恭,笑琢颜开得说:“谢谢伯伯们,不麻烦你们了,我坐公交车就可以了。我会遵守合约的规定,准时到场的。”她转身快步地走了。
  “嘿!我不是‘伯伯’,我有那么老吗?”广告公司的经理人冲着跑出去的纯如喊。他的确不老,只有三十岁。
  “可你在她的眼里也不嫩了。她说得没错,你和我俩同属老子辈儿,挣啥呀?”杨卫宪说。
  “我同你们?”经理人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他奇怪的说:“我还没有结婚呢!我是年轻人,连老婆还没有呢,就成了‘老子辈’?”
  摄影师听罢鬼笑起来:“你想打这姑娘的主意?”
  “不可以吗?她很漂亮!”经理人说。
  茉莉花香不醉人,蜂蝶却最喜欢采。
  杨卫宪哈哈一笑,然后严肃地告sù
  他:“你身上的‘铜臭气’不适合她,我劝你别做梦,还是好好发展你的公司吧,适合你的姑娘大把抓,唯独没有她!”
  经理人不服气得看着杨卫宪:“你怎么知dào!你到底是她什么人?”
  “你没听她说吗?我是她的‘伯伯’,是她的‘保护伞’呀。”
  他今天也高兴极了,被一个漂亮姑娘信任,使他又一次感觉自己女人缘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