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尴尬的巧遇
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她掂掂姥姥给她的银行卡,它还有些分量。
卡在她手上她可以随便支配。可姥姥把卡递在她手里时的表情和那句话,总让她感觉自己的品行是被人怀疑的:
“如子,钱在温家不是问题,但,你要懂得节省,莫要像乡下孩子,看见钱富裕了就乱花起来。”
“乱花”?
她觉得那卡是冰凉的,她怎么看它,它都瞪着一对嘲笑的眼睛,她因此鄙视它,甚至还有点恐惧它。
她把它压在小箱子的一角:一边歇着去吧,我不会让你看瘪了我!
明天是星期六,她决定不回姥姥家,她要到附近转转看超市和餐馆有没有零工可打,她给姥姥打了电话,说她有事不回家了。
周末的上午九点,她怀着一种不安与期冀走出学校,她鼓励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自己谋生的,不要害pà!
她走到一家超市犹豫着,超市一般用人是非常规范的,不可能用像她这样的零工。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决定放qì
超市寻问,去找一家餐馆可能还有希望。
她继xù
向前走。
拐过南北大街,在路口的左侧有一家“小仓州海鲜楼”,她站在门口向里望望,女服wù
生们正在打扫大堂卫生。她鼓着劲走进去,可给人的印像还是怯生生的。
姑娘们见进来一个和她们差不多的人都停下手看着她。
这姑娘的漂亮和贵气是很惹眼的。
“喂,我想找你们的经理。”纯如一紧张,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乡音。
姑娘们对这个看上去洋气,说话却土气的女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回答她。
她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有一个女孩反问了她一句:“你找他干嘛?”
她想如实回答,可她们的眼神让她改变了想法,她急中生智说了句,“他是我同乡。”
这句话果然奏效,她们老板的口音与她差不多,于是她们的好奇和警惕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又各自干起自己的活来。
一个矮个的姑娘一边低头干活一边说“在里边呢,你进去找吧。”
纯如小心的穿过大堂,左手是通往包间的楼梯,右侧是操作间的门,她推门进去,厨师们都在忙碌,谁也没有注意她。
她左右瞧瞧,在操作间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门,上边什么也没写,她不敢冒然进去。她想问一下厨师,可不知哪来的一股胆气,她立即打消“问”的念头,直奔那门而去。
她毫不犹豫的推开门,里边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厅,四周摆放着许多橱柜。在厅的南端有一个小楼梯上边标着“经理室”,她走上去迎面只有一个门,她敲了敲听见传出一个大男孩的声音:
“瞎敲什么?进来就完了,门没锁。”
纯如轻轻推开门,她吓了一跳!说话的男孩趴在被窝里正握着遥控器看电视。她立时羞红了脸,紧忙扭过头去看别处。
那个男孩见进来的是一个女孩也赶紧把探出来的上半身缩进被窝里。
他看着那女孩的侧脸觉得好面熟,他仔细看看她的穿戴,不错,就是同他一起进校的女生温纯如。
“纯如?”他叫了一声。
温纯如瞪大了惊奇的眼睛,她的心朴朴直跳:是谁在陌生的地方认识自己?
她想夺路而逃!可一种强烈的究底欲迫使她正过头来从容不迫的看着趴在宽大床上的男孩是谁?
他们俩个的目光互撞在一起时,产生的情绪效果却截然不同:
“孔晓辉!”她又羞又气。
“温纯如?!”他乐得一跃从床上爬起来就四处乱抓衣服往身上套!
她推开门蹬蹬蹬一口气跑到楼下,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小厅的门就被急追下来的孔晓辉赶在前边,他用整个身子堵住门,脸红红的问她: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还没说你怎么知dào
我住这儿,你来找……“他咽下了后边的话。
还问什么?这不明摆着嘛。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兴奋。
纯如的脸红的艳如桃花,她什么也不想说。
“纯如,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在班里我没有和你站在一条同盟线上……”他自责的小声说。
“胡说!谁和你站在一条同盟线上。你躲开!”她又羞又恼。
“可你在班里受孤立,我心里不舒服。是我想和你结成同盟,共同对付那些欺生的城市崽子!”
纯如不说话。面对孔晓辉她有出师不利的懊恼。
孔晓辉见她还是不语,就更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这有什么奇怪吗?他们都是插班生,而且是同一时间,同一个年级。这说明什么,起码说明他们有同命运的缘份。
这样的缘分,千年等一回也值!
“你知dào
你为什么那么被孤立吗?”他认真的说。
“不知dào
,也不想知dào!”她大声的说,但是外边操作间里传来的声音把她的说话音消融了一半。
“我告sù
你;你长得太漂亮了。女生比不过你就妒忌,男生因为太喜欢你就远离你。真的!这就是他们孤立你的全部原因,我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孔晓辉的一席话解开了她始终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受欢迎的迷团:原来男生女生都是为了她的长相!自己真的那么漂亮吗?可笑!
她最终笑了。
孔晓辉也笑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不知不觉又问了一个蠢问题。
纯如不知dào
怎样回答,她又尴尬起来。
孔晓辉极聪明,他唉了一声,自嘲的说,“你瞧,我一激动,连最起吗的礼貌都忘了,来,我领你参观一下,这是我爸开的一家小海鲜餐馆,这里的原料全部来自我家乡沧州的海边。每天都是新鲜的。”
“你是沧州人?”她有点意wài。
“对呀。”他见她放松下来,终于长出一口气。
“我是……衡水人。”她平静下来。
“哇!原来我们是同乡呀。我们远在异乡,可算是不言而喻的同盟了。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故yì
欺负你,我的拳头和嘴巴就不那么绅士了,我要让他们瞧瞧乡下男孩的真zhèng
野蛮!”他容光焕发的说。他真把自己当做她的同乡或保护神了。
他拉住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纯如挣开他,鼓足勇气向他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和来意。但她隐瞒了姥姥家的一切。
孔晓辉呆楞了片刻,他有点不相信眼前的她竟然生活如此困难。他迅速回忆从前的她:没看到过她吃零食,可她穿漂亮衣服?
她从不去特级餐厅去改善生活,她就连草稿纸也是正面使了反面使……
摸不透?
管她什么目的!反正她主动来找自己了,没去找京崽子们。这是“信任”。
他满怀热情的拉着她找到父亲。
他父亲叫孔盛淇,个子很高,微胖,相貌平和,但眉宇间有一股子商人的锐气,他在操作间里和其他人一样都穿着白色工作服在工作。
晓辉把他从工作间拉出来指着纯如说,“爸,这是我同学,她叫纯如,你先给她一份工作,不要做太费事的。每星期只做两天。你听清楚了没有?”他望着一时摸不着头脑的父亲下命令似的说。
孔盛淇看看儿子又看看那个陌生的姑娘,他莫名其妙。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来找自己的黑小子?有点离谱吧。
“儿子,她和你一起读书吗?她会干什么?”他疑虑重重。
“爸,你别管那么多了,总之,你留下她就行了,你怎么这么罗嗦!”他着急爸爸的执迷不悟。
纯如本不愿告sù
晓辉自己的来意,可她想,反正是撞上了,在哪打工不是一样,问问行就行,不行就别勉强。
“伯父,如果您需yào
,我就留下,每周末帮您干两天活,晚上也可以。我会拾掇简单的海鲜,比如爆虾串、做蝴蝶虾、更会洗盘子。如果您不需yào
,没关系,别勉强,您别听晓辉的。”
纯如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说的话却是很真诚的。
晓辉的父亲绝对相信,他的疑虑顿时打消了,而且对她说得什么“蝴蝶虾”很感兴趣。中国美食在世界的美食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同样的原料可以做出无数的不同味道、式样。而每一种菜式都是一道秘诀被封在各家餐馆里做看家菜。他早就知dào
有蝴蝶虾,但他无暇顾及过它的制作方法。今天来的小姑娘会做蝴蝶虾,他还有点不相信。
一个姑娘家家的,会弄海鲜?
“你会做蝴蝶虾?”
“是呀。”
“跟谁学的?你是本地人吗?”
“她不是,她家是衡水。”晓辉连忙说。
“小崽子,我没问你。”
“伯父,我是在衡水湖边长大的。怎么做虾,是跟我家乡的王伯伯学的。那湖里出产淡水虾。”
“哦!真是这样,巧得很,我正缺个做蝴蝶虾的。正好我今天刚进了新鲜对虾,你做一下试试?”
晓辉一听又急了,“爸,你怎么没听懂我的意思!她在念书,没时间给你做狗屁的蝴蝶虾!虾怎么吃不是虾?再说,那玩意儿腥得很,做一天下来连头发都熏成臭虾酱了。你不乐意拉倒,我们再找别家,反正我不让她做那种活!”他拉起纯如就向外走。
他满怀信心:一个小男子汉要承担一点责任了,让同学们看看,乡下男孩不是吃素的。
纯如甩开他的手,笑眯眯的冲着他父亲说:“伯父,我可以试试,但有一点,我得向您说清楚,我只会把虾制作成蝴蝶的样子,烹饪方法我也只会一种,就是把蝴蝶虾串成串,在烤炉上油爆。其它方法我不会……”
“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他连声说。
“爸!你什么意思嘛!”晓辉怒气冲冲的,他不满yì
爸爸的这种态度。
他爸冲儿子挤眉弄眼的笑笑,又冲纯如笑笑,“当然,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纯如点点头,她对着满脸不高兴的晓辉说:“孔晓辉,我懂你的意思,谢谢你。但你也不要误解我,我没有那么娇气,在家乡,我的所有假日都和父亲卖小吃,也包括鱼虾串。活着的海虾一点腥臭味也没有,你放心,同学们不会更嫌弃我的,不是还有你吗?”
孔晓辉的目光一阵发亮,他说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愧疚,反正他的热血是沸腾的。
从此,他可以坦然的和她结成同盟,他在男生里头可以自豪的说:
我和她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