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戒指3——梦里归来 第一章

  陈旧的平房。
  空荡荡的大院子,只有一个秋千在孤单地摇晃着。
  小女孩的哭声。
  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在地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
  你去哪儿?
  我走了。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不要走,不要走
  “啊!”
  聂晓薇猛地坐起身,重重的喘了口气。
  又做梦了。
  从床上爬起来,倒了杯水喝了几口。看看床头的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
  “唉——”
  她叹口气,愁眉苦脸地重新爬上床盖好被子。窗外,弯弯新月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大地变成一副朦胧的图画。她闭上眼开始数数。
  一、二、三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四百六十七、四百六十八、四百六十——
  “damnit!”她痛骂一声,翻身坐起,再也无法入睡。
  这个梦,已经连续做了几年。自从她五年前出了那场车祸之后,这个梦就像个影子一样一直跟着她,她总是看不清两个孩子的脸,地上的字也很模糊,根本辨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每次做梦醒来后,就别想安安稳稳地再次入睡。没办法,只好翻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
  早餐照例是牛奶、火腿、面包。
  “你今天脸色好像不大好。”尚谦关切地问道。
  “没睡好。”她讪讪地喝了口牛奶。
  尚谦是她的未婚夫。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只是,她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两人应该是无话不谈的,但是她一直没有把困扰她的那个梦告sù
  过他。告sù
  他又怎样,一定会说她是胡思乱想,导致晚上睡不着觉。心里想着,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你又在想什么?”他好笑地望着她。她一皱鼻子,肯定有不高兴的事。
  “都是你罗,不答yīng
  我的要求,把我给气得睡不着觉。”
  尚谦是个商人,尽管一年到头满世界跑,但是非常疼爱她,只要情况允许,他去哪儿,就会带着她到哪儿。只有去中国是个例外,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去过一次中国。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二十多年都没有回去过,那里早就没有亲人了,根本就没有去的必要。”他无奈地摊开手,“为什么老想着去中国?why?”
  “因为我是从中国来的呀,我是中国人。哦——”她瞪大眼睛,“是不是你在中国金屋藏娇,所以不让我去?”
  “胡说八道。”他捏一下她的鼻子,“而且,你现在是Britisher,根本就不是chinese。”
  “我不管,你去过中国那么多次,我一次都没去过,不公平,这次我一定要跟你去。”
  “不行,我是去那儿工作,没时间照顾你。”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而且,”她眨眨眼睛,“你的中文那么差劲,我去了之后还可以帮你的忙。”
  “很差吗?”
  “发音有问题。”她忍住笑。
  “我有翻译,而且对方都懂英语。”
  “你这次要去两个月,留下我一个人待着这儿,有什么意思?”她不高兴地嘟嘟嘴,“我知dào
  你是要跟那个方道集团做生意,我去了还可以帮你做点事情,不会拖你后腿的。”
  “那你的工作呢?”
  “我的工作不就是跟着你吗?”她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的私人助理,但是生意上的事他从来不让她插手。“让我去好不好?尚谦——”她撒娇道。
  “No。”他仍然摇头。
  “哼。”她咬一口面包,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没关系,你不带我去,我自有办法。”
  他盯了她半晌,再次摇摇头。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dào
  ,她一定是把行李一带,护照一拿,自己上飞机。
  “OK。”他无奈地耸耸肩,“不过你要乖乖地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Hurrah!”她开心地把刀叉举高,“我就要去中国了!China!”
  “调皮。”他宠溺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并没有让聂晓薇有任何疲惫的表情。第一次踏上中国的领土,她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惊讶不已。坐在的士上,望着街道两旁飞速后退的景物,她不停地惊叹。
  “好多人啊!”
  “这么多房子!”
  “什么东西这么香?”
  “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傻丫头!”尚谦揉揉她的长发,取笑道,“你就像红楼梦的那个姥姥,什么都不懂。”
  “是刘姥姥。”她更正道。“咦,怎么没有人来接我们?以前你每次来,不是都有人接吗?”
  “是我没有叫他们来。”他笑笑,“我们待的时间比较长,总住酒店不习惯,所以我在山边借了一套房子,这样会舒服一点。”
  说话间,已经到了目的地。他领着聂晓薇走上台阶,然后打开大门。
  “房子很不错!”她伸个懒腰,“你租的吗?”
  “不是,是方家借给我住的,他们房子多,空着也是空着。”
  “是吗?我住了他们的房子,是不是要去跟他们见个面?”
  “不必了,你又不谈生意,没有必要见面。”他将行李提进卧室。
  “这样好像很没礼貌。”她跟着他在各个房间里穿来穿去。
  “没关系的。”
  “我第一次来中国,又是借了他们的房子住,再怎么说也要去拜访一下吧?”她嘟嘴,“你不愿意带我去见他们吗?”
  “不是的,以后再安排吧。”他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不是要倒时差吗?精神还这么好。”
  “是啊,倒时差”她嘟嘟囔囔地爬到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
  三十六楼。
  一个孤寂的身影站在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默默地望着身下的十里红尘出神。
  “黎总?”徐助理轻轻敲了敲门。
  “什么事?”
  “科技园的项目,您真的不再考lǜ
  了?”
  “我早说过了。”
  “可是,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且我们之前做过这样的案子,有很大的把握能再次接手。如果就这样放qì
  了,实在是很可惜。”
  “我已经决定了。”黎睿炀转过身,淡漠地说道。
  “其实,黎总您根本就不必要这样做。这个项目是公开招标,谁拿到都很公平。再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方总早就不再怪罪您——”
  “不要说了。”他冷冷地垂下眼,“是我来做决定,还是你来?”
  “是。”
  自从五年前出了那件事之后,黎睿炀和方哲之间已形同陌路。任何项目,只要有方道集团参与的,世业集团一定不会插手,更遑论两者合zuò。幸而世业集团根基稳固,虽然黎睿炀处处让着方哲,但方哲也念及昔日友情,没有赶尽杀绝,两人之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五年来,黎睿炀刻意将自己隐藏起来,甚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公司的对外事宜,几乎都由徐助理来处理。
  他在逃避。
  只是,这种逃避的心态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zhèng
  结束?恐怕一辈子都难以了结
  徐助理叹口气,轻轻关上门。
  *****
  周末。
  大清早,黎睿炀就起床,随意地穿了一套休闲装,准bèi
  开车出去。昨晚又没有睡好,他迫切地想到某个地方释fàng
  一下心情。
  刚走到车旁,赵敏芝就提着包过来了。
  “睿炀,你要去哪儿?”
  “出去一趟。”他冷淡地回答。
  “我很久都没见到你的面了,今天能陪陪我吗?”
  “没空。”
  一贯的冷漠,让赵敏芝有些狼狈。她不明白,在黎睿炀身边这八年是怎样走过来的,无休无止的冷落已经快让她麻木了。
  五年前的事,让他消沉了整整一年。她担惊受怕地整日陪在他身边,生怕他哪一天崩溃,会追随那个女人而去。幸好,如今他已经慢慢恢复过来,尽管比以前更加冷漠,但总算不再像从前那样整天沉默不语。
  只是,五年的痴恋和陪伴,仍然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任何改观。这样的漠视,能有几个女人熬得过
  “陪陪我好不好?”她乞求地望着他,“我今天这么早来,是想让你陪我去商场逛逛。你知dào
  下个星期赵老爷子过生日,我们要挑件礼物送给他。”
  “你自己挑吧。”
  “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嘛。”
  “如果卡里面没钱了,用这张。”他掏出皮夹里的金卡递给她。
  “我有!”她有些窘迫,“你知dào
  我不是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他面无表情。
  “你明知dào。睿炀,为什么?难道五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忘记她吗?”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睿炀,你看看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他看她一眼,挣开她的牵扯,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室。
  “未婚妻”他喃喃道,转过脸面对她,眼神冰冷。“这个婚约是你自己要求来的。”
  “可我始终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
  他不回答,径直打燃引擎。
  “你要去孤儿院是不是?”她攀住车窗,不让他走。
  自从五年前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去孤儿院变成了黎睿炀的例行公事。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准时前往郊区的孤儿院,在那里待上半天或者一天,不论刮风下雨。
  他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仍然沉默。
  “她已经不在了,方叶——”
  “住口!”他突然暴怒,“不许提她的名字,永远,不许你再提她的名字。”看到她苍白难堪的脸,他把语气降下来。“如果你希望我能对你好一点,那就听我的话,不要阻拦我。”
  她忍着泪松开手。
  黎睿炀重重踩下油门,看都不看她一眼,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