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歌舞酒兴

  老侯爷摆出低姿态,学兵如何敢给坏脸‘色’,仇教练一声令下,骑兵队齐刷刷致以军礼。
  燕侯爷双脚叭地一声双脚并拢站直身子,回礼标准利落。
  “好,标营新一巡,有股新气象,哈哈哈,走,寻常家宴没那么多礼节,大块‘肉’大碗酒,管够。”
  老侯爷当先带路,一路说笑不停,绝口不提方才的误会,爽朗的‘性’格感染了尚且拘束的学兵,待宾主在点将台炭火架旁坐好,早有燕家子弟恭敬斟酒,盛情难却每人饮过几杯,让烈酒刺‘激’得兴奋起来,火堆旁已有人和燕家儿郎称兄道弟。
  一方刻意结‘交’,一方受宠若惊,双方年纪相仿,又都是习武之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加上酒助英雄胆,点将台旁哪有以前的压抑,年轻人的哄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大雪连天,又值长假,有酒有‘肉’,一醉方休。哈哈哈,燕侯府有的是‘精’舍,谁要敢客气,老头我亲自找他拼酒。”
  仇教练尚来不及接话,燕子飞提俩酒坛过来,脱手就将一坛酒扔给他,举起酒坛低笑道:“趁老头高兴,我偷来的藏酒,六十年‘女’儿红。”再看其他军官,让燕子清几人缠住,丢下大碗抱着坛子正争酒场胜负。
  “那就叨扰了,哈哈,拼个输赢。”仇教练也非拘礼之人,情知燕候有意化解危机,乐得‘成’人之美,一掌拍开酒坛泥封,提起坛子仰头灌了一气,燕子飞大声叫好,照样举坛牛饮,喝罢酒悄声道谢:“仇兄,这次可帮了我大忙,哈哈哈,日后必有所报。”
  仇教练不知何时帮过他,一时有些茫然,燕子飞一语道破天机:“侯‘门’恩怨,呵呵,学兵一闹,老头大发雷霆,结果让我地位更加牢靠,此情燕子飞铭记。”
  “无心之举,仇某不敢居功,倒是燕兄这朋友,我‘交’定了。”仇教练有意避开侯‘门’恩怨纷争,举起酒坛邀请:“我可有言在先,那些小子不大会喝酒,喝多了耍酒疯我可不管。”
  “哈哈哈,我燕侯府可是美‘女’如云,耍酒疯好啊,说不定能成就几桩美满姻缘。闲话少说,喝酒!”
  似乎在佐证燕子飞所言非虚,话过不久就听点将台上琴音缭绕笛声清越,将沉‘迷’在酒乡的众人惊醒,纷纷罢酒仰头听曲观舞。
  锦衣随娇躯旋转,彩带迎风飘‘荡’,几十名少‘女’边歌边舞,曼妙的身姿在纷飞的雪‘花’中穿梭,如一朵朵盛开的冰莲‘花’,吸引着年轻的学兵,一个个脸‘色’通红目光左右扫视犹疑不定,‘乱’‘花’‘迷’人眼,美‘女’如云雪幕朦胧,近在眼前却犹如远在天涯,更增添无穷遐想。
  点将台石桌横置瑶琴,妙龄‘女’子红发带淡青裙,‘玉’指纷飞琴弦颤动,琴音如风拂过清河舒缓柔和,一缕缕‘春’意迎面袭来,清新中带着调皮。让烈酒刺‘激’得过度兴奋的学兵们,炽热的目光随着琴音回归平静。继而笛声‘激’越,吹笛的少‘女’白衣白裙似乎是白雪幻化,樱‘唇’噏动笛音如百鸟鸣叫,打破瑶琴营造出的清晨宁静,苏醒的鸟雀们放开歌喉,迎着曙光朝拜神鸟凤凰。
  美‘女’如画中仙子,清音如天上神曲,一张瑶琴一枝‘玉’笛,四周数十名少‘女’轻歌曼舞各展风姿,犹自遮不住琴音笛声,掩不去抚琴姑娘的绝世荣华,吹笛少‘女’的脱尘气质,反将她们衬托得犹如百‘花’丛中的红牡丹白‘玉’莲,说不尽的风流,道不明的曼妙。
  点将台前再无吵闹声,众人心神随笛音琴曲变换,暖‘春’的风,炎夏的雨,秋季的落叶,冬日的飞雪,清音流进心田,四季景‘色’在脑海浮现,这一刻那弹琴吹笛的‘女’子成了主宰。
  当琴音淡去,笛声消逝,众人良久方才轰然叫好,谁料喝彩声正自四起,吹笛少‘女’怀中多了把竖琴,‘玉’指划过琴弦,金戈铁马,流血厮杀,无尽的杀意向四方蔓延,学兵不知不觉中握紧拳头,再看那弹琴少‘女’,就像是面对千军万马,有人神志不由模糊,就在即将沉沦时石桌上瑶琴突兀弹起,短促的琴音扰‘乱’了竖琴的杀伐之声,少‘女’扬眉放缓手指节奏,众人就觉得如同从十面埋伏中冲出重围。
  姑娘抱琴离去,少‘女’手握长笛走下点将台,醒过来的众人来不及为‘精’彩的演奏再次喝彩,就见少‘女’已站在一堆篝火旁,‘玉’笛横放在‘胸’前,略微躬身行礼,她面前的青年满脸局促,倒是一个‘精’致的‘女’子含笑俏立显得‘波’澜不惊。
  高垣有苦自己知,随意在篝火旁坐下,一杯酒来不及品尝,先是梅英紧挨他坐下,说什么酒能‘乱’‘性’不喝为好,变着法子阻止他举杯。不久燕老侯爷踱了过来,也在这堆炭火前落座,奇怪地没有劝他喝酒,反而不住割‘肉’请客,说是军中儿郎,能吃才能干,美酒虽好,远不如烤‘肉’实惠。
  当众人沉侵在琴音笛声中,为清曲绝‘色’倾倒时,高垣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趁梅英不注意才偷喝了几碗酒,不亏是燕侯府的佳酿,这滋味远较当年喝的‘女’儿红好,谁料酒尚未尽兴,台上歌舞停歇,少‘女’端直走到身前,忙礼貌地起身相迎,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一时无比尴尬。
  “笛声清越,一曲百鸟朝凤,令人重归森林怀抱,神鸟凤凰,王者风范恰似小姐,奈何弃笛换琴,十面埋伏,杀人于无形。”
  梅英炼气多年,发觉‘激’越的琴音夺人心神,忙凝神聚气抱元归一,守住心中那一份清明不失,饶是如此也有大半心神沉入琴曲,听完一曲十面埋伏,感觉全身力气流失大半,那些未曾炼气的同伴更是不堪,仅能勉强保持最后一丝神志,没有在琴音中陷入昏‘迷’,这还要多感谢那姑娘适时打扰,要不是她有意扰‘乱’,恐怕骑兵队大多数人不等琴曲演奏完,就要躺在火堆旁昏昏入睡,那可就真的威风扫地。
  “呵呵,姐姐说得好可怕,什么杀人于无形,琴音不过是外力,若非心中存有杀念,岂会让琴音勾动心神。”
  ‘玉’笛少‘女’更不狡辩,坦率承认琴曲能无形中夺人心神,却将原因归结到众人心志不坚,理由虽牵强,梅英也是聪明人,炼气士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寻常人前不道破对方底细,当下再不多言,静观她找高垣有何说词。
  九岁就独自一人在山林中砍柴打猎,见惯了毒虫猛兽,多少次重伤昏‘迷’,醒来却躺在残兵院‘床’上,暗中尾随的爷爷,在最后的反抗力量不丧失前都不会现身,高垣虽觉得琴音有些古怪,可也没往心里去,听过少‘女’狡辩,反觉得她说词不无道理。
  “人家抚琴弹曲,我们喝酒吃‘肉’,彼此两不相干,说不上有何杀机。”
  梅英差点气坏肺,彼此两不相干,你看看那些伙伴,如今还神‘色’萎靡,索‘性’坐回锦墩,看两人能折腾起什么‘浪’‘花’。
  “美‘色’‘诱’人,琴音夺神,高公子尚有兴致偷酒喝,浑然不似局中人,让人难以凝神抚琴,呵呵,若非燕六因你而死,以后光临燕侯府,燕宁定会垂手相迎。”
  燕宁,燕六的主子,先前一切刁难的幕后主使者,俏生生站在面前,巧笑嫣然哪有侯‘门’小姐的傲气,坦率得就像相‘交’多年的故人相遇。
  “说起来燕宁还要多谢公子,要不是你将那纨绔子弟‘射’杀,说不定这豪‘门’间的联姻,就会将燕宁的终身葬送。”
  语不惊人死不休,高垣听呆了,梅英却有点明白过来,黑木林高垣和李长弓‘射’杀的青年,看来应该是燕宁的联姻对象,出身豪‘门’看似富贵,这些小姐的婚事却完全身不由己,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原来是为未婚夫出面寻仇,于情于理燕宁这么做都不过分。
  “那纨绔虽该死,却也是燕宁的未婚夫,我若不出面寻仇,世人又该如何看待燕家‘女’子,如此说公子可能明白,一切皆是燕宁‘私’事,与燕侯府可没有几分关联。”
  老侯爷一直端坐静听,此时才大笑张口:“好了,说清了原委,以前的一切随风吹,你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自己去找如意郎君,免得我和你母亲好心惹人烦,哈哈哈。”
  “燕宁技不如人,难以为死人复仇,如今婚事作罢,以后再无仇怨,燕宁为先前的失礼向标营学兵道歉,愿独舞一曲以作赔罪。”
  少‘女’欠身一礼,移身走上点将台,怀中琴音再起,一反方才的肃杀,热情奔放如草原‘女’郎,琴音不停高歌已起,白衣白裙在雪‘花’中左摇右摆,时快时慢动静相宜,慢时犹若白衣仙子雪中漫步,快时恰似天池雪莲竞相绽放,前几朵幻象还在,后一朵已张开‘花’蕾。
  弹琴,放歌,独舞,点将台上舞动的‘精’灵,多才多艺美貌无双,学兵惊为天人,连那些燕家旁支子弟的目光也变得炽热,这一刻燕宁不知成了台下几多青年的梦中情人。
  “好看吗?”
  “好看!”
  “要不要我向燕侯爷提亲?!”
  高垣正看得起劲,梅英在一旁搭话,下意识回答一句,第二句方要出口,猛地灵醒过来,忙红着脸陪笑,让老侯爷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男子汉功成身就,谁不想佳人成群相伴。骑最烈的马,娶最漂亮的‘女’人,杀最强的敌人,武士人生,无外乎此三件乐事。小子,你若成就武尉,上‘门’提亲我张口就准,哈哈哈,彩礼不要,嫁妆不少。”
  高垣脸‘色’更红,呐呐不知如何张口,梅英气得连翻白眼,老侯爷这摆明是给机会,事实也果然如此,没有夫人在一旁,燕老侯爷就是没王的狂蜂,借着酒劲说话,半是打趣半是认真。
  “我这小‘女’儿可不好娶,小子取得武士资格了吧,哈哈哈,燕宁可是有武士称号,实力不消说,军功可都是独自拼杀得来,十五岁的武士,‘女’武士,凌‘波’独此一家,帝国也没几个,哈哈哈。”
  老侯爷为‘女’儿骄傲,听在梅英耳中却无异于挑衅,十五岁的‘女’武士,帝国是没几个,可您老面前恰巧就坐着一位,论身份地位才艺身姿,哪一点都比你‘女’儿强得多,和我抢人,你燕侯府还不够份量,是该适当透‘露’身份,要不然以后谁知道有多少人打他主意。
  “老侯爷,可曾听说过京都四公子?”梅英看似无意询问,老侯爷人老成‘精’,忍不住多打量她几眼,惊疑‘交’加反问道:“你如何问起这个?”
  “呵呵,清辉幻梦,京华风云,梅英有幸与这四家儿‘女’相伴长大,幻公子看在家父脸上,自小将梅英收做弟子。”
  燕老侯爷脸显惊容,京都四公子,凌‘波’地处偏远别人不知详情,燕候可是一清二楚,幻公子出身皇家却好武道,以‘女’儿身居首位,傲视王侯显贵,何人有如此脸面,让她破例收徒,眼前这‘女’孩绝不简单。
  “老侯爷心知便可,家父对侯爷向来推崇有加,当年侯爷在边关急报,大军不服水土,军中缺医少‘药’,呵呵,家父得报夜闯皇宫,老侯爷成就了盖世威名,家父却让国王以慢上为名罚俸一年。”
  “你——”燕老侯爷差点从锦墩上跳起来,话说到这里,梅英的身份已清楚明了,天潢贵胄何以委身标营,老侯爷忍住心中惊疑,静待梅英说出下文,不是他不想起身,而是想到对方隐瞒身份必有所图,断不能因此暴‘露’人前。
  “老侯爷心知肚明,帝国对边陲四郡向来重视,梅英不过适逢其会,初来也当是体会翔云民间生活,不料其间风云变幻,呵呵,还望侯爷保密,就让有些人继续把清秋美梦做下去吧。”
  高垣但见两人嘴‘唇’噏动,却听不到丝毫话音,正自奇怪就觉老侯爷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怪异,有考究,有羡慕,还有淡淡的遗憾。搞不清一会时间俩人说了什么秘密,既然不让自己听见,问也没用徒惹人烦,‘抽’空连喝好几碗‘女’儿红,也恰好掩饰住脸红的原因。
  点将台上歌舞停歇,佳人如风自雪中消失,台下的‘肥’羊美酒重新勾起众人食‘欲’,一顿吃喝半天方止,学兵不出仇教练所料,大半被燕家子弟灌醉,让人搀扶着去侯府客房歇息,还有几分清醒的人也纷纷服软,在燕家子弟陪伴下参观侯府。
  高垣没喝多少酒,自小又跟着醉爷爷练出一身好酒量,随着众人在燕府游走,侯‘门’深如海,重‘门’深院宛若‘迷’宫,参观完天已擦黑,回到客房辞退服‘侍’的丫鬟,关起‘门’倒头便睡,一日间心神变换让他也觉得困倦。
  “哼,这还差不多!”躲在暗处的梅英见他一进房就赶出美貌丫鬟,接着就关起屋‘门’,芳心暗喜冷哼一声也自回房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