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高人讨茶暗生自责无能为力

  小壳放下碗筷,说起自己今日的听闻:“听说是霜枫林的少主方婉婉当着众族长的面大闹正德殿,说要废了一方之地的规矩,与半夏区的少主方治庭缔结婚约,城主大怒,让霜枫林林主带方婉婉回去闭门思过,不许外出。更是治了霜枫林林主一个教导无方之罪,罚了半年俸禄,连带着霜枫林的百姓也跟着遭了殃。”
  穆连榕道:“方婉婉和方治庭不能在一起吗?”
  “八族直系血脉历来都是独生,并且不能通婚,这是千百年来立下的规矩。”
  穆连榕点点头,接着问道:“霜枫林的百姓糟了什么殃?”
  “一方之地四方八族,各司其职,仙茗管春花美茶,半夏管粮米水渠,霜枫管瓜果蔬菜,冬藏管冰封冷藏,半夏区因沼泽受灾,粮米产量急剧下降,城主此次便限制了霜枫林的粮米供给。另外,城主还下令封禁霜枫林,在通往霜枫林的各条道路上安插精良的守卫,禁止任何人进入或者外出,私自交换粮米,违令者斩。”
  穆连榕感叹道:“就因为方婉婉的口头过失,便这么惩罚霜枫林的百姓,未免太过分了些,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也不知道城主怎么想的。”小壳摇摇头,将自己的见闻说与她听:“城主说霜枫一方思想不纯,有违祖训,不守方规,恐遭灾祸,便请了许多老师前往霜枫林传道讲学,让霜枫林林主什么时候把百姓教导好了,什么时候才能解除禁令。”
  穆连榕啧啧道:“这个城主,稀奇的很,就不怕霜枫林造反吗?”
  “造,造反?”小壳捂住自己的嘴,一脸不可置信:“姐姐可千万别说这两个字,叫外人听见了,可是死罪。”
  穆连榕点头,了然道:“好的好的,不说不说。霜枫林自产瓜果,限制粮米只会让饮食单调许多,应该是饿不死人的,造反倒还不至于。”
  “姐姐,你又说了。”
  穆连榕笑笑,放下碗筷,示意自己吃饱了。小壳连忙起身,将桌子上收拾一通,然后去洗洗涮涮。
  蓝君逸全程只是听着,也不插话,待小壳走后,才开口道:“你怎么看。”
  穆连榕道:“历代君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总会想方设法的设立统一的标准,制定严格的规章,麻痹百姓的思想。”
  蓝君逸看着她,眼中有一丝赞赏。
  “我看城主也不像是霸权欺凌之辈,我也搞不懂他此举是何意?一方之地在他的治理下,虽说没有繁荣昌盛,但也没有饿殍连天。不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暂且观望看看吧。”
  蓝君逸道:“你倒是对帝王之道有一些见解。”
  穆连榕笑道:“见解谈不上,不过,我始终认为,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城主此举,实在是有悖民心。”随后又脱口而出,感叹道:“太子哥哥以前就很得民心。”
  蓝君逸脸上出现一抹黯然,站起身来,走回房中。
  许是触碰到了伤心事,蓝君逸不再与她交谈,穆连榕也识趣地不去扰他,走到厨房去帮小壳收收整整。
  月色挂上枝头,穆连榕回到房中,准备休息,却发现蓝君逸早已进入了梦乡,他不是才醒没多久吗?怎么又睡了?
  穆连榕侧着身子看着他的脸,每日例行感叹人间尤物。他的神色一下舒缓一下紧张,眉头时平时皱,变幻莫测。
  穆连榕盯着他的睡颜,小声道:“做梦了吗?梦到了什么呢?”
  他的眼角突然滑过一滴朱泪,顺着俊秀的面庞,滴落在枕头之上,穆连榕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他的神色突然变得苍凉且绝望。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落泪,这是第一次,还是在睡梦之中。
  穆连榕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却突然像个小孩一样,钻进了她的怀里。他的身躯对于她来说有些魁梧,她环抱着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心中升起一丝怜爱之情。
  你的过去是怎样的呢?有很多苦痛吗?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穆连榕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日起床时,只觉得周身动弹不得,特别是胳膊,昨晚都被压得麻木了。他还在睡着,穆连榕小心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颈间抽离出来,使劲揉了揉。
  推门出去,厨房已经升起了炊烟。她走到河边,收起昨天在河边布下的鱼网,没什么收获,只有几条小的不能再小的虾米和鱼苗,网一收起,那些虾米鱼苗就因为身形太小从渔网中漏了出去。
  河面上朦胧着水汽,远处好像有一人影晃动,他撑着一叶扁舟,越来越近。
  是渡缘。
  穆连榕站在河边,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不为所动,他从船上跳下来om,手中还提着两条鲜鱼。
  “渡缘大师,有何贵干?”穆连榕对他没什么好感,虽然是他引导他们上龟山的,但是在途中,渡缘却一直在诱惑九郎抛弃自己,这口气,怎么也平不了。
  渡缘却笑地满面慈祥:“来讨杯茶喝。”
  有朋自远方来,记念着他也算是对九郎有恩,穆连榕没有拒绝,带着渡缘回到茅草屋,招呼他坐下,替他倒好茶,将两条鲜鱼拿去厨房。他既然带了食材,想必是想在这里用早饭了,上次他来时也是这样。
  将饭菜端上饭桌,穆连榕去叫蓝君逸起床,他这两日怎么这么能睡,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恨不得睡十个时辰。
  走入房中,却见蓝君逸腹部满是鲜血,穆连榕瞪大双眼,狂奔过去:“九郎!”
  蓝君逸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穆连榕摸着那淋漓的鲜血,一瞬间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你别吓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不要吓我好不好,你醒一醒啊。”
  客厅里的渡缘听到声响,站起身来,以迅雷之势出现在房中,运一股雄厚内力进入他的体内,神色凝重。
  穆连榕已经慌了神,什么不喜不快全都抛在脑后,乞求道:“大师,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九郎,我求求你了。”
  渡缘的声音沉静,吩咐道:“把他的衣服解开。”
  穆连榕依言,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服脱下,并指着蓝君逸左
  下腹的血污道:“伤口在这里,大师,你看,前日九郎也突然是这样血流不止,他告诉我,伤口就在这里,你看,你看,这里有一个图案。”
  渡缘顺着指引望过去,那里模糊一片,除了鲜血就是鲜血,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穆连榕跑出屋外,跌跌撞撞,端了一盆热水,将蓝君逸的腰部擦拭一番,那图案显现出来。穆连榕看着图案的轮廓线条,不可置信道:“上次见是明明是黑色的图案,怎么变成红色了?”
  穆连榕又用毛巾擦拭了几遍,不是鲜血的痕迹,而是图案现在本身就显现出的红色,鲜艳妖娆,还闪烁着诡异的光。
  穆连榕跌倒在地:“这是什么?”
  渡缘看着蓝君逸身上诡异的图案,目光锐利,道:“出去。”
  “嗯……?”
  “不想他有事,就出去,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穆连榕听闻此言,不敢再耽搁,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角的泪水,奔了出去,然后带好房门,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守着。
  渡缘看着床上满身血污毫无生气的蓝君逸,眼角竟然溢出一滴浊泪,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慈爱:“孩子,苦了你了。”
  半梦半醒之间,蓝君逸勉力睁开眼皮,觉得眼前之人之分亲切,好似与他有着说不清的缘分。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全身无力,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连呼吸都很困难。
  “没事,我会救你的,好好睡吧。”这是蓝君逸丧失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饭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小壳看着穆连榕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盛好饭菜,端到门口:“姐姐,吃一点吧。”
  穆连榕木讷地摇摇头,将头偏过去,看着房门傻傻发呆。
  从清晨到日暮,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穆连榕始终一句话也没说,一口都没吃,看着小壳忙碌的身影,穆连榕终于开口了:“小壳,天色不早了,你去歇息吧,我一个人守着便好。”
  “姐姐说的什么话,小壳自然是要和姐姐一块儿守着的,我知道姐姐担心公子,但是姐姐也要保重自己,姐姐不睡,小壳也不睡。”
  穆连榕知道他担心自己,也不再劝解。两人便一同坐在房门口倚着门框,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房门内的光线忽明忽暗,不时的还有闷哼声传来。但凡里面有任何动静,穆连榕都会惊坐而起,伸长脖子想要往里面探探。但又记着渡缘的嘱咐,于是万般担心千番好奇都压在心底,不敢有丝毫妄动。
  整整一日一夜,清晨的雾气又升腾起来,早起的鸟儿已经从林中飞出觅食,穆连榕心中无比自责,九郎说他没事,我怎么就相信了呢,我应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他这两日一直卧床,我原以为他只是太过劳累,想要休息,不曾想他竟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一面自责,一面却又是无能无力,自语道:“就算早点意识到了,我又能怎么办呢,既无雄厚内力可以逆天改命,又无精湛医术可以起死回生,我怎么,这么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