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登高寻踪踏泥泞不与四时同 二
穆连榕右脚撑地,左脚足尖点地,感觉身上燥热不堪。这种燥热并不是由于内心冲动而由内而外散发的,而是由于外部温度太过升高而产生的。蓝君逸背部衣衫的两人贴合的部分已经全都被汗水浸湿,如此炎热的天气,若是再贴的这么紧,怕是两个人都要难受死了。
蓝君逸和穆连榕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空地,忧心不已。这从树叶中透出来的阳光的温度十分高,若是在光束下站得久些,稍一不注意,变会被烫伤。前方没有任何的遮蔽之物,若是两人就这么往前走,怕是要被这阳光烤熟。
“怎么会这么热?”穆连榕将上衣的外衫解下,以两个长袖为绳系在腰间,然后卷起自己的里衣袖子,擦擦额角的汗。“这山上的天气比山脚热这么多。”
蓝君逸看着穆连榕嘴唇干枯,缺水严重,道:“你且休息一会儿。”
穆连榕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壶中无水,若是要过这片空地,没有水可能会渴死在这里。你且等着,我去寻水。”
穆连榕道:“万不可再回那青蛇聚集水域!九郎你且别去!这里的地形地貌颇为奇特,明明是繁林深处,却突兀的出现了这么一大片空地,而且没有任何植被遮挡,我担心有诈。”
“此处位于半山,方才在山脚时瞧见半山腰处呈现一圈土黄色,现在想来,应该是这片空地了,若要上山,必须越过这片阳光直射的土地,无法再绕了。”蓝君逸止步,解释道。
“那我们先上去看看。”除了那片蛇池,一路行来,并未发现有其他水源,穆连榕怕他一人去有危险,道:“先仔细看看这里的情况再做打算。”
蓝君逸点头,随着她走到那片空地的边界。
阳光直射下来,热得让人疼痛,蓝君逸解下自己的外衫,笼罩在两人的头顶,缓解一下灼烧的痛感。
这片空地像是自半山腰直接隔断开来,两边的土壤显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一边是黑色的土地,上面生长着草木。而另一边,却呈现出黄色,看起来甚至根本不像是土地,而是黄沙。
穆连榕蹲下,拾起一抔黄土。
“别动!”蓝君逸这句话说完晚了。
手上马上被烫出一个水泡,穆连榕连忙扔下,捂着手脸部扭曲。尽管被这黄土灼烧的痛不欲生,但是却发现,这土地,确实是流状的。
“胡闹!”蓝君逸将穆连榕藏在身后的手捉出,看着中间三指处泛起的一圈水泡,脸色很不好:“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温度,就直接上手拿?若是铁块,你这手就直接废了。”
“我……”穆连榕不知如何辩解,她好像,又做错事了。老老实实地被他牵着往后走,来到一棵粗壮的树下。
蓝君逸抽出匕首,眼色不善,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的脸看出个洞。穆连榕闭上双眼,她有预感,自己的指头又要惨遭毒手了。
蓝君逸语气却突然变得温柔,似无奈似懊恼:“唉~你怎么一直在受伤。”
“我也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好像一直都没带脑子。”
蓝君逸轻轻按压着这些水泡,穆连榕闷哼一声,心虚的很,不敢大声嚎叫。不过接下来却不怎么疼了,水泡被挑破后,他将里边的液体小心挤出。没破时确实觉得很难受,但是现在这些水泡破了,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蓝君逸将匕首插在穆连榕身后的树干中,又从自己身上撕下一片布条,将穆连榕的手缠绕住:“幸好只伤了表皮,未灼烧入内里,没事了。”
“谢谢。”穆连榕小声感谢,又瞧见蓝君逸的衣衫已经被撕的破破烂烂,小声道:“要不下次撕我的衣服吧,你的再撕便没法穿了。”
蓝君逸挑眉:“下次?你还想受伤几次?还有下次?”
“额……”穆连榕被噎的无法,保证道:“没有了没有了,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绝对没有下次了!”
蓝君逸定定地看着她,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毛,“你……”
“别动!”蓝君逸出声提醒。
又怎么了?穆连榕这回乖乖不动了,心里却畏惧不已,又出现什么东西了吗?蛇吗?还是其他的什么怪物?
蓝君逸抬起右手,自穆连榕的耳畔穿过,擦过她的耳垂,有些痒痒的。
“你,你,你别,吓我啊。”穆连榕舌头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蓝君逸拔出插在穆连榕身后的匕首,刀尖处流下桨红的液体,穆连榕道:“是,是什么?血吗?谁,谁的血?”
蓝君逸摇头,指了指她身后被匕首插入的位置,穆连榕转头,却瞧见,那里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新鲜的红浆。
蓝君逸将匕首上的液体用手擦了一点,放在鼻尖仔细分辨,随后说道:“无毒。”
穆连榕问道:“这是什么?”
“树浆,可食用。”他拿出水壶,将其盛满。
穆连榕闻言,伸出完好的那只手,用手指沾了一点红浆,放入口中,味道有点甜甜的,很好喝,像是果汁一样。
蓝君逸用布料将匕首擦净,从穆连榕的鞋底将刀鞘取出,收入鞘中,微微转动匕身,那底部镂花的位置,里面有一颗小珠子。
蓝君逸静静看着它的底部,那颗小珠子在里面颇有规律地在运动。
穆连榕瞧着不解,蓝君逸微微抬手,示意她噤声……
牧阳皇都。
“皇上,你又输了。”景国公放下茶盏,落下最后一子。
“是啊,朕又输了。”疲乏的脸上并未表现出愤怒,反而是从容接受了这一结果。
门外的太监进来传话:“五皇子说新得了一筐草莓,是在南方的温室里养出来的,甚是难得,特地来献给陛下。”
蓝拙楷挥手,吩咐道:“有心了,替朕嘉奖几句,然后都给储秀宫送去吧。”
太监得了指令,默默退下了。
“皇上不见五皇子吗?”方稿临问道。
“见不见不都是那么回事,无非是来邀功或者告状。朕乏的很,不想听这些个废话。”
“皇上对储秀宫里的那位娘娘好像颇为照顾。”一旁的宫女早就将杯中茶斟满,方稿临接过,接着品。
蓝拙楷手指微顿,将拾起的黑子放下,并未接话,而是转而说道:“,许久未见,稿临,再来一局吧。”
方稿临点头,身侧宫女便自觉将棋|牌中的黑子白子分开。
“咱俩真的很多年没见了。”蓝拙楷感慨道。
“见与不见,结果已定,又能怎么样儿呢?”普天之下,也恐怕只有方稿临敢这么和当今天子说话。
“你还在怨我吗?”
“该你了。”白子落棋,呈守备之势。
“这么多年,我亦难眠。”黑子为攻,呈包夹之势。
“你是皇帝,看似至高无上,实则也有诸多身不由己之事。”方稿临语气淡淡,无悲无喜,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评论着这世间的琐事。
“普天之下,唯你能看清。”
方稿临却道:“我虽懂你,但绝不会原谅。”
“无妨。”蓝拙楷叹了一口气:“亦难得。”
蓝拙楷令人去砌了一壶新茶:“稿临多年来去无踪,朕多次相邀,皆是寻觅不得,此行现身,所谓何故?”
方稿临接过,茶杯底部有盛放的鲜花,颇为新奇:“这是?”
“这是汝南国近年来新贡的新茶,名叫花茶。”
方稿临一饮而尽,道:“许久未尝过了,这味道却不似从前了。”
“物是人已非,自然比不得从前的花茶。你可后悔随我一起出世?”蓝拙楷平淡的语调中,却又些回忆缅怀。
方稿临摇摇头,随即似不经意的提起道:“陛下可还记得,我还有个外甥。”
方稿临的外甥,便是蓝拙楷的儿子,他此言却不提蓝君逸是皇帝儿子的事情,内心里并不将蓝君逸作为蓝拙楷的儿子看待,而仅仅是作为姐姐的儿子,自己的外甥。
蓝拙楷似在回忆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好像是想起了一般,道:“老九吗?亦是多年未见了。”
“皇上记性很好。”
“他不是早已与朕划清了界限?”蓝拙楷眼神微眯,有些薄怒,花茶一杯皆一杯地下肚。
方稿临拦住:“虽是好物,但也不可过量。”
蓝拙楷道:“依你。”然后放下杯盏,却总觉得心里挠得慌,传御膳房传了些酸食甜果。
“物极必反,五行可修。皇上可还记得这句话。”
“当初……”蓝拙楷欲说还休,最后却道:“罢了罢了。”
“龟山一路,四时浮现,预登其顶,有何良策?”
蓝拙楷右手停在空中,黑子滚落在桌,打乱了当前的棋局,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他的神色有些动容,嘴角蠕动,似惊讶似惊恐,许久才道:“莫不是老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