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宁抱香死不屈挠仙图引百鸟
身侧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仙茗阁的新姑爷来了,来一首来一首!”
旁人向蓝君逸解释了这飞花令的规则,他便顺了大家的意,笑道:“既如此,在下便题诗一首,诸位猜猜这是哪种花可好?”
众人本欲行一支简单的飞花令消遣时光,如今难度升级,还有花谜猜,大家纷纷应和着:“好,好!”
穆连榕看着他肆意风发的样子,别过眼去,斜倚在一株椿树旁。蓝君逸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所及正是穆连榕所在的位置,淡淡道:“晨张夜合绽马缨,此物堪比人多情。寂寞推窗拥幽色,晴雨方过朝露生。”
一诗赋罢,万籁俱静,随后又恢复喧闹,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诗的谜面,有猜是夜来香的,有猜是杜鹃的,有猜是牡丹的,几乎把能叫得出的花名都猜了个遍,不过得来的全是否定的答案。
蓝君逸走近,将手中玉佩递给穆连榕,问道:“姑娘猜猜看,这是个什么花。”
穆连榕撇嘴,虽然表情全都隐藏于面巾之下,不过露出来的一双大眼睛却充满了怨气,她悠悠地说道:“合欢。”
此语一出,立刻在众人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隐于嘈杂背后的细语中,穆连榕听见有一个声音说道:“合欢,对,就是合欢花,没想到新姑爷如此浪漫多情,出的诗谜也如此应景,紫钏姐姐和方逸公子一定会百年好合的。”
穆连榕顺着声音望去,眼神突然一凝,疑惑、不解、震惊之情漫上心头,方婉婉?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没事吗?还打扮的如此正式?她现在还安然的在这里,或许她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或许知道鸢尾为什么会受伤昏迷不醒……
正出神着,旁边的众人又开始起哄了,“既然这玉佩又到了姑娘手中,按照规则,姑娘怕要再行一首方可。”
穆连榕没有过多的推辞,望着漫天飘散的飞花,目光坚定,应声赋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好一个宁可枝头抱香死,当真诗意斐然,语调铿锵,如此看来,姑娘定是个不屈不挠,心智坚毅之人。”那发起者细细品味穆连榕所赋诗作,赞叹不已。
经过这一遭,方婉婉好像也并没有发现面巾遮面者就是穆连榕,只是好像记起了什么一样,跑上前来,对着蓝君逸说道:“逸公子可别在外逗留太久,紫钏姐姐正找你呢。”
蓝君逸闻言,微微蹙眉,随即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穆连榕看着他的背影,尽管知道他不是真心娶那个方紫钏,但是心中依旧愤愤不平,这有如天人之资的人啊,今天是别人的新郎。
穆连榕迈着步子走到方长卿身侧,问道:“刚刚过来喊方逸回去的那个女孩是叫方婉婉吧,她是谁?今天几岁了?”
方长卿回答道:“婉婉啊,是八族霜枫林家的千金,年芳十五,这次是婚礼的花童。”
穆连榕道:“才十五岁吗,瞧着可爱的紧。”
方长卿道:“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一直是这般天真浪漫的模样。”
穆连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方婉婉离开的方向,自嘲一笑。玩了两轮,她对这飞花令的游戏也乏了,提起裙摆,离开此处,朝着给方鸢尾准备的宴席座位走去,然后优雅坐下,等待典礼的开始。
桌上放的是仙茗阁特供的花茶,她看着这茶便有些反胃,让阿奴给她这一桌撤了,换了清茶。正菜需等典礼结束才能上,现在桌子上能吃的不过是些瓜果,她咬了一口山梨,清脆可口,随后便百无聊赖地剥瓜子。
太阳逐渐向正南方偏移,远处的龟山中响起了二十四声长钟,二十四节气使依次上台吟诵时令赞歌。
八族仙茗阁的少主成亲的架势堪比国宴,到处金碧辉煌,彩萝密布。恭贺声不绝于耳,所有的人,都为这一桩姻缘感到高兴。
又不是自己的婚礼,穆连榕可没那么好的兴致,她木然地看着一条条章程有条理的进行着,有些坐不住了。
新郎新郎携手共赴迎上来,一左一右分别站着方婉婉和方治庭,他们共同参拜城主,祭拜神明,祈愿平安。等啊等啊,在穆连榕半只眼皮已经快要闭上的时候,终于等到了群臣贡礼的环节。
穆连榕听着礼官诵读,马上清醒过来,仔细听着他高亢的声音传遍宴席的每个角落。
“半夏府府主献金镶玉连理双步摇一只,祝新人永结同心,比翼连理。”
“半夏府守侍献贵子疏经玉瓷枕一对,祝新人夫妻恩爱,繁衍连绵。”
“……”
穆连榕听着这些人送的这些玩意儿都要吐了,却也只能咬咬牙不让自己发泄出来。再等等,终于念到冬藏一族了。
“冬藏山山主献百鸟朝凤锦绣图一幅,祝一方之地欣欣向荣,城泰民安。”
下面传来了窃窃私语,今日是仙茗阁少主的大婚,众人都只祝新人恩爱的,这冬藏一族怎么就只祝贺一方之地了,虽然没什么过错,但却有些不合时宜。
穆连榕头戴簪花,面覆纱巾,腰佩玉铃,双手捧着一支金玉镶边的红盒,一步一步恭敬地走上前。
礼官正要接过,将礼品等级在册,不料穆连榕却退后一步,道:“此乃世间珍品,留存千载,家中典籍记在,若觅得有缘人,能引百鸟,保千秋。虽说今日作为礼品赠送给仙茗阁少主,但此画若被随意处置,置于仓库陈年积灰,着实有些可惜了,今日不妨拿出来让诸位见证见证。”
一语说罢,台下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同为八族子弟,听闻此言,第一反应是惊诧,而后便是恐慌。
传闻一方之地创始者也就是现在的城主一脉,登基时绘了一幅百鸟朝凤图,顿时天空五霞交替,万花俱开,百鸟朝凤,形成一道奇观,自此此图便被奉为仙图。
众人皆认为这是神明显世之象,对于当时的城主愈发信仰尊崇,不过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创始的城主死后,历经几世,这幅仙图也凭空消失了,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怎么会出现在冬藏一族,如今献于众人前是何用意?
一时间台下在一瞬间的骚乱后,集体沉默了。看这些大臣的眼睛,有些看起来十分期待,有些看起来却有些狐疑,而有些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还有一些人,看起来十分惊恐。
若真如穆连榕所说,在场之人有仙图之有缘人,能引得百鸟,那是否会对城主的权威形成挑战,毕竟城主才是天授之人。若真是出现了百鸟朝凤的天象,一方之地的权利分配会不会重新洗牌?
主位上的城主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他的表情甚是慈爱,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一时间也摸不准他的想法,只是发出威严的声音道:“百鸟朝凤仙图本属于我一方城一脉,后来年久遗失,如今重新觅得,甚是欢喜,不过并不存在有缘人能使仙图引百鸟的说法,你这冬藏一族的典籍怕是野史杜撰的。我城主一脉创世之初,也只方始祖引得一次百鸟,只是天意巧合罢了。”
穆连榕心中腹诽,这城主的段数可真高啊,他似乎看清了她的来意。不过她也不恼,笑道:“城主说的是,只是仙图失踪已久,冬藏一族也是偶然间在深山寻得,如今既已现世,何不展开让诸位品鉴品鉴?”
台下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让人想忽略都不行,城主看起来仍是一派自然,淡淡道:“如此也好。”
城主身侧走下来两个阿奴,一左一右的站在穆连榕身侧,将红盒打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幅仙图展开。最先看到这幅仙图的两名阿奴,本是十分期待的,始祖画作,定非凡品,如今有幸得见,当真是修来的福分。但是随着画作徐徐展开,看着眼前这幅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画,脸上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知识扭曲的隆隆鼻子眨眨眼睛,活像吞了一只苍蝇。众人看着这两个阿奴的姿态,愈发好奇。
按照尊卑顺序,两个阿奴先将仙图呈上,献于城主面前,令人没想到的是,城主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表情的破碎,他细细斟酌,甚至还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寸一寸的描绘着图上的图案,然后看着尾款提笔处,确实是始祖的签名还有落款章印。时间静止了许久,台下的众人也一动不敢动,各个伸长了脖子,想看出点什么。
城主双眉紧蹙,一挥手,一个转身,便坐回了座位上,两个呈画的阿奴见状,便将仙图移走了。
下一个欣赏的便是台上的两位新人和两个花童。下一秒,方治庭的脸也扭曲了,方婉婉和方紫钏也像在压抑着什么。最正常的莫过于今日的新郎官方逸了,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看到仙图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若有细心之人,便会发现,他的目光根本就不在这仙图之上,而是穿过阿奴,锁定在台下那个长巾覆面无所畏惧的女子身上。
她一直是自信的,甚至有时候有些狂妄,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让人忘掉身边的不愉快,捧腹大笑。她的人生奥义只是:开心就好。和她在一起仿佛什么都不是事,她永远对生活充满了希望,逆境中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出路。她有时候无所畏惧,有时候又怂的要死。
穿着大红的喜袍,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人共度余生的话,连榕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