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仙茗遇贵斌侍阁主牧阳风起
方长卿回眸:“榕姑娘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
方长卿从阿奴手中接过喜帖,拆开信封,感叹一句:“紫钏也长大了,要嫁人了。”
“新郎是谁?”穆连榕手上微凉,将暖炉捂的紧了些。
“一方城新晋的斌侍阁阁主,名叫方逸,籍贯出生皆不详,听闻是崛起于垄中乡野。”
温暖的炉毫无征兆地陷入深深的雪地里,将那一块儿的雪融化开来。寒风吹落几片白瓣粉心的梅花,打着旋儿飘在穆连榕的肩膀上,她有一瞬间的愣神,循着视线呆呆看着方长卿手中所执请柬上的那个名字。
“二月二,龙抬头,土地诞,祈耕作,喜事逢双,仙茗遇贵。”方长卿说道,“献祭已成,风调雨顺,神明洞天,定会降下福泽,下月初二仙茗少主大喜,一方之地定会除去多日阴翳,重新恢复祥和。”
穆连榕冷笑一声:“呵,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方长卿浅笑:“当然。”
“你若真的相信献祭能感动神明,又怎会事后着人去西方点搜寻鸢尾的踪迹,既已是献祭之人,就应为了一方之地的安宁而牺牲,你这样做岂不是对神明的大不敬?”
方长卿面不改色,说道:“姑娘果然不一般。”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方外之人,擅闯一方,其罪当诛。”
“可是你却选择违反一方之地的规则保下我,并以全族做抵押,当真是只有让我救你妹妹这一个原因吗?”
方长卿不语。
“一方之地八族林立,四季四方,两族守一方,又同时归于城主调遣,为何会形成这种格局?换句话说,你们八族是不是有什么旁人不知晓或者不拥有的特殊能力,才能一直在此屹立不倒?”
方长卿摇头:“姑娘想多了,一方之地千年历史,世袭罔替,我不过是从家父手中继承的族长之位,并不具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屹立千年而不衰者,必有凭借。常言富不过三代,传承不过百年,家族中若有几代不学无术,整个基业便会衰落,而一方之地,整整八族,千年来没有一族衰落,如何思考都不现实。城主一脉,传承千年而不倒,统治一方之地那么久,人心难测,世上不乏野心勃勃之人,有权利的地方便会有争斗,竟没人生出过二心,取而代之,除非是有什么东西限制着,让别人没有办法褫夺权力。”
“姑娘这番话,不过是以外界的历史来判断,并不合理。”
“是吗?”穆连榕疑惑抬头:“我不相信八族这么多年来就没出现过什么道德败坏或是欲望不休的人,一旦出现,必定会给八族带来腥风血雨,毁坏祖宗根基。”
“是有的,这样的人是有的。”方长卿回望穆连榕的眼中满是倾佩,继续说道:“不过,这样的人,往往都活不长久。”
“怎么死的?”
“城主会亲自处罚。”
“但是,有些人会把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藏起来。”穆连榕冷笑,说道:“你说对吗?山主?”
方长卿但笑不语。
“那城主一脉就没有出现过什么昏庸惹怒民怨之人,毕竟至高的权力在手,人总会忍不住放纵。”
方长卿摇头:“没有,城主一脉皆是天授之人,大多励精图治,勤勉亲政。”
“你对城主的评价很高。”
“事实如此。”
“斌侍阁阁主是个什么职位?”穆连榕转而问道,不想再继续讨论此事,呵呵,天授的城主,到底是何来处,我以后会知道的。
“听闻这位方逸公子在本年的文试和武试之中皆获得了榜首,英雄少年,奈何身体不太好,便赐了个闲职,去掌管一方之地的藏书,编撰修葺文献历史,记录城主的政史和一方地的大小事。”
“这是个闲职吗?一方之地大小事数不胜数,如果都要进行记录的话,我看算不得什么闲职。”
“确实是个闲职,他只需指挥底下的人干就好了,往年的斌侍阁阁主都是一直坐在阁中喝茶监督即可。”
“原来是这样。”穆连榕笑出声来,原来是个挂牌的官儿,啥事也不用干,她还担心太过劳累九郎的身体会受不住。
“仙茗阁少主大婚,带我去。”穆连榕从雪地上将暖炉拾起,上面已经沾上了许多雪水,冰凉一片。
方长卿从她手中夺过暖炉,“这个冷了,我找人给你送个新的来。”
“谢谢山主。”
“这段时间你先养伤吧,等好些了再随我一起去仙茗阁。”
“好。”……
大秦国都,牧阳城。
繁华的街道突然窜出一腰佩折扇的白衣男子,瞧那模样,生得可真标志,明眸如星,不过仪态就不那么好看了,在大街上飞檐走壁,一边跑一边哀嚎着:“大小姐,你可放过我吧,不要追我!”
视线再一转,后面追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玲珑可人儿,她身材小巧,长着一张圆脸,有些婴儿肥,跑起来有些吃力,但是却锲而不舍的追着前面的翩翩少年。
那少年一边回头一边向前跑着,虽然嘴上说着“不要追我”,但是似乎也十分享受这被人追逐的乐趣,有时也会放慢步子,等到她快追到的时候,又突然加速,惹得后面的人气急败坏。一个不小心,不知撞了谁的轿子,惊停了前面的马儿,他匆匆说一句抱歉,便又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一个闪身,就进了朝花楼。
后面的可人儿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青楼,挫败地跺着脚,不敢进去,气恼的说:“每次都用这招,看我回去找人,把你抓出来!哼!”
有不明所以的路人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问旁人。
旁人说:“那是刘廷尉家的小小姐在追牧阳镖局的古小少爷呢,这场面,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你也别太大惊小怪的了,刚刚古小少爷撞上的是太子妃玉珂公主的马车,不过太子妃虽然年轻守寡,但是一直兢兢业业,待人温和,想来也不会苛责他们的胡闹。”
古沧笙大步跨进朝花楼的厢房,秦愫后脚便迎上来,调笑道:“你再这样招惹刘小姐,踏歌又该不高兴了。”
古沧笙撇嘴:“她本来就不理我,我招惹谁不招惹谁她也不在意,明明去汝南国的这一路上都好好的,一回牧阳城就给我脸色看,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还说没做错什么,一回来就和人家刘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了。”
古沧笙狡辩道:“我,我那是被迫的好吗?是刘云依自己跑过来突然抱住我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后来不是推开她了嘛。”
秦愫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凭你的身手,要想躲开刘小姐的拥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不过是想看看踏歌姑娘的反应,想让她吃醋罢了,只不过没想到,人家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古沧笙有些挫败:“秦姐姐你可别揭穿我了,话说,找我来什么事儿?”
秦愫收回调笑的神情,正色道:“有位高人要见你。”
“谁?”
正说这话,帷幔后突然传来一股寒凌之气,古沧笙动作灵敏,一个闪身一个跳跃,堪堪避开了面前爆破的茶杯。
“这些年,看来你进步挺大的,身手不错,步履轻盈,轻功应该不俗。”青衣素袍的身影走出来,虽须发尽白,但不曾显出一丝老态。
古沧笙啐了一口:“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糟老头子,当年没收我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莫醉捋着胡须,大笑道:“你这小娃娃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老夫从来就没有要收你的想法。”
当年莫醉在古沧笙的生辰宴上试过他的身手,他的父亲古寻看着有戏,便去央求莫醉收他为徒,但是被无情的拒绝了,说没看上他,古沧笙为此还生了好久的气,怪自己的父亲多管闲事,自尊心受挫,自此以后,练武也勤快了些。
古沧笙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出来,“那你找我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少爷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莫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古沧笙,说道:“想让你去替我送一封信。”
古沧笙瞟了一眼:“什么信?你怎么不自己去送,我没空。”说完便要离开。
“是连榕的家书。”莫醉将信封放在桌子上。
走出门的脚又踏了回来,“什么玩意儿?”古沧笙走回桌边,拿起那封薄薄的信封,问道:“连榕和左大哥现在人呢?一连几个月没有消息,为什么不回来?还要写什么家书?”
莫醉摇头不语。
“你这老头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既然是家书,直接送去穆府就好了,干什么托我转交。”
莫醉脸上一派自然:“没什么,就是嫌麻烦,怕连榕的家人拖着我问东问西的,老夫年纪大了,嫌聒噪,你和穆府熟悉,你去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古沧笙一阵汗颜,我去的话白夫人就会拖着不让我走了好吗!你嫌麻烦我就不嫌麻烦吗?
莫醉接着问道:“景国公最近去哪儿了?”
古沧笙一脸的不耐烦:“你问我我问谁?你找他干什么?”
“你知道,说,他在哪儿?”莫醉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一股威压施加下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古沧笙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说道:“是不是逸王出了什么事?”
景国公,先皇后方氏的亲弟弟,方镐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