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荒郊茶肆解逻辑游戏晓乾坤
自己孤寂多年,无欲无求,悠然南山,不悲不喜,但这几日,好像格外操心。
穆连榕坐在屋顶上,曲清尘站在屋下,她们合力将上午寻来的干草,从地上运到屋顶之上,初冬的日头暖洋洋的洒在穆连榕的脸上,她额头有晶莹的汗滴,喘着粗气道:“昨夜下了点小雨,我去打扫的时候,发现吴叔叔你床榻的脚头有潮湿的痕迹,料想是那处漏水了,今日便同清尘寻了些干草,给您把那处再盖一盖。”
“不用你好心。”虽然这么说着,但也坦然接受了,嘴角微弯,又悠然地哼起了小调。
穆连榕搭好了干草,“潇洒”地跳下屋顶,摔了个狗啃泥,拍拍屁股,没事儿人一样,坐到茶座前,灌了几口热茶。明明没什么生意,却每天都要把茶桌摆出来,桌上摆些茶点,昨天的茶都是凉的,今天怎么突然变成热茶了。
“吴叔叔,马上便要过冬了,天气肯定会越来越寒冷,我见小屋的窗户上破了几个洞,到时候冷风灌进来,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老寒腿风湿之类的毛病,怕是也受不住,我去找点油纸给你糊一糊。”
“哼,算你有点良心,等等,你说谁年纪大呢?说谁老寒腿风湿呢?”
穆连榕却不理他的质问,自顾自忙活去了。
吴名道:“真是闲不住。”
说干就干,穆连榕熬了一锅乌漆嘛黑的浆糊,找出一沓废纸,去给吴名糊窗户。
吴名的房间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虎皮,虎皮四肢伸展,被定在墙壁之上,这张皮十分完整,还保留了虎头,不过那虎头眼中空洞,眼珠子已经不见了,口中无物,舌头也没有,整个虎头最凶猛的部位恐怕就是它的一排獠牙,锋利阴森。桌上放着一本书,书名曰:江湖杂文录,穆连榕翻过几页,发现这就是市面上流传的普通杂文书籍,随便哪个书铺都能买得到,她在牧阳城没事的时候看过很多本这种书。
不过桌子靠的那面墙壁上有一张图表,共有九九八十一格,呈正方形,每一行每一列皆有九格,有些格子里面写着数字,有些格子里面却是空的,每一行每一列皆有一个圈,共有九个圈。
穆连榕替吴名糊好窗户,收拾好屋子,将他房间的门带上,走出门外。见吴名躺在摇椅之上,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宣纸,展开细细端详,眉头紧锁。她走过去,站在他背后,看见那张宣纸上的内容,和墙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穆连榕出声:“很难解吗?”
吴名脱离沉思:“那是自然,这里面可有着大学问!”
“是吗?”
“你个小毛孩子不懂的,这是武学的终极奥义。”
“可我不到一炷香就解出来了。”
“不可能。”吴名摇头,“等等,你说什么,你解出来了?”
穆连榕点头:“嗯呐~”
“我看了几年都没摸出门道,你说你一炷香就能解出来,我,我,我不信!”
“你说错了,是不到一炷香。吴叔叔你研究了那么久都没解出来,可能是因为陷入固有思维中,探不清规律和门路,可是在我看来,这就是简单的算术游戏。”
吴名闻言,立刻从摇椅上起身,将穆连榕推到摇椅上躺下,将那张陈旧的宣纸放在她手上,自己小跑回屋内,找出纸笔,递给穆连榕,然后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摇椅旁边。语气恭敬,让穆连榕有些受宠若惊:“连榕啊,这段日子住的可还舒心,吴叔叔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以后这摇椅就归你了。”
“别别别,您是主,我是客,没有霸占主人家东西的道理,您放心,我肯定帮您解。”穆连榕被吓得不轻,吴名这个样子让人有点慎得慌。
吴名眼中满是兴奋,困扰他这么多年的难题终于要被解开,他终于要扬眉吐气了,他一定会把那个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穆连榕拿上毫笔,在宣纸上涂画,不多时便把八十一格上剩余的空位填补完整。这其实就是简单的数独逻辑游戏,要求每一行、每一列、每个九宫格内的数字均含一到九这九个数字,并且不能重复。
她将填写好的宣纸示予吴名看,并简要地解释了一番规律和算法,吴名听得云里雾里,站起身来,又跑进自己屋内,拿出那本江湖杂文录,问道:“连榕你说的那些东西,叔叔也听不太懂,我怕不知什么时候把宣纸弄丢了,就在墙上刻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这张纸原先是夹在这本书里的,你看看,有什么玄机。”
穆连榕挑眉,摊开受众宣纸,看着宣纸上的九个红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怎样?”吴名有些急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穆连榕道:“吴叔叔,你且听我说,我说到哪一页哪一行,你便翻到那一页找出那个字。”
“好,好。”
“第一页第一行第三个字。”
“想。”
“第二页第二行第五个字。”
“打。”
“第三页第三行第九个字。”
“败。”
“第四页第四行第一个字。”
“我。”
“第五页第五行第七个字。”
“你。”
“第六页第六行第八个字。”
“永。”
“第七页第七行第二个字。”
“无。”
“第八页第八行第六个字。”
“可。”
“第九页第九行第四个字。”
“能。”
吴名咆哮道:“想打败我你永无可能!”气吞山河,惊天动地,黄河倾泻,震耳欲聋!
穆连榕放下宣纸,摸了摸刺痛的耳膜。后院喂马的曲清尘不小心被震得洒落了一地的糟糠。远在鬼谷正为自己徒儿忧心的莫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吹起了飞扬的胡须,“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骂我!”
吴名气冲上脑,就不能歇,围着茶肆跑圈,一股蛮力随意发泄,打倒了穆连榕不久前才修好的篱笆。
吴名又跑了一圈,趁着吴名重新跑回穆连榕身前,穆连榕一把拉住了他,不能再让他继续破坏下去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样子,吴名是被人狠狠戏弄了,才会这么癫狂。
吴名冷静了一会儿,但依旧口出恶言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个酒鬼莫醉,竟然敢耍我!”说着他便冲进屋内,从墙上取下那块虎皮,欲往鬼谷之门掠去。
穆连榕听着这话,也算是明白吴名这是被鬼谷内的那名酒仙给耍了,鬼谷机关繁复,外人进去岂不是送死?
她拦在门口,死死抵住房门道:“吴叔叔,你先冷静啊,不要冲动,鬼谷里面危险重重,你可不要去送死!”
吴名轻轻一推,那房门就被从内而外掀开,顺带将穆连榕掀得倒在地上,吴名见自己没控制好力道,伤了穆连榕,连忙走过去将她扶起,解释道:“连榕你且放心,去鬼谷送死的那是旁人,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那些机关拦不住我!我是一定要去找那老头算账的!”
穆连榕从地上爬起,没想到吴前辈看起来平平无奇,竟能将鬼谷机关视为无物,这么强的吗,怪不得有胆量说出找莫醉算账的话来。
穆连榕道:“吴叔叔你先消消气,你如今被莫醉戏弄,心中自然有气,若是现在就去找他算账,他反而会笑话你耽误几年头脑愚笨,不如想办法戏弄回去才是真的解气。”
吴名闻言,果然不动了,细想片刻,道:“有点道理。”
穆连榕道:“左大哥走时对我说,多则四五天,一定会出来给我消息,他一向守约,我想着最迟明天也该见到他了。这荒郊野岭的,我们这两个女子独自在此居住,确实害怕的紧,幸亏有吴叔叔在此镇店。不如等我左大哥出来之后你再进去不迟。”
吴名道:“行,就依你,等那姓左的小子出来我再去。不过,这口恶气实在难抒,怎样才能戏弄回去呢?”
穆连榕道:“如果吴叔叔信得过小女,不如给我讲讲这其间的来龙去脉,再细细思考应对之法。”
原来,吴名并不叫吴名,但这么多年,一直久居荒郊,鲜少与人来往,渐渐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后来便以吴名自称,吴名,即“无名”也。他年少时便是天资骄子,四海为家,处处求学问道,大气早成,打遍天下无敌手,未尝败绩,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
然后很悲催的,他遇到了莫醉,莫醉四两拨千斤,轻松便化解了他的招式,突逢劲敌,吴名刚开始还是很兴奋很谦虚的,就要拜莫醉为师,那时的吴名也才二十来岁左右。可惜莫醉嫌他太老,不肯收他。吴名的心灵受到了一点小创伤,那么多门派抢着要他加入,这莫醉倒好,不论资质,不论人品,就因为嫌他太老?他虽心有不甘,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更加勤学苦练。
可是后来,莫醉一人单挑前后数任武林盟主,皆以胜利告终,一战成名。
少年心性,向往强者,越想越不服气,便时时去找莫醉比武,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他被莫醉打得屁滚尿流。但自己的武功也因此,在次次的比拼之中得到提升。与强者对决才能取得进步,吴名便将打败莫醉作为了自己毕生的追求。
莫醉不胜其扰,逃进鬼谷,吴名便在鬼谷之外搭了个小屋。也不知道吴名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鬼谷的机关伤不了他,每每自己感觉在武艺上有精进的时候,就跑进鬼谷去找莫醉比试,偌大的鬼谷,不论他藏在哪里,吴名总是能够找到莫醉的所在。
有一日,莫醉给了吴名一本江湖杂文录,说是里面记载了自己的毕生功力,若是有缘人能够参悟,自可一步登天,了解武学的真正奥义。
吴名信了,再没去烦他,每天就抱着本杂文录,也不知翻看了几百遍。又发现书中夹了一张画着奇怪图案的宣纸,便又开始研究起宣纸上的乾坤。
日子一天天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几年几月,闯鬼谷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但很少有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来鬼谷求武者皆是为求突破,看淡生死,他也从不阻拦。
其实他自己不也是吗?为求极致的武学,扎根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