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还愿
上香还愿的日子是康氏挑选的,据说与当年她去许愿的那一天是不同年不同月的同一日。
玄朗心底是有些不赞成的,荣娇以养病的名义提前住在英王府,已招人非议,她平日深居简出不出府门倒罢了,若是可以去上香,岂不是自己揭穿了养病之说?
他个人倒不在意名声,却不希望荣娇被人议论。
何况福林寺远在西南郊,声名不显,香火冷清,不知康氏当初怎么会选这种地方许愿,她向来待荣娇不好,上次见面还恶语相向,突然一个大转折,化身为慈母,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诡异。
有心不让荣娇去,碍着池荣厚,不好说得太狠,荣娇明白他的意思,她自己也不认为康氏会有所改观,不过,权当是为了三哥。
见她心里有数,看得明白,玄朗多说无益,只好允了,回头叮嘱池荣厚,照应好荣娇。碍着池三少的面子,总不好直接说你老娘有问题,对我媳妇儿包藏祸心,怕池荣厚没领会他隐晦的暗示,提醒地次数多了些。
玄朗的考lǜ
并不是空穴来风,池三少确实并没有领会他反复提醒的潜台词。立场身份皆不同,对于上香还愿之举,池荣厚看到的只有母亲的善意示好,根本不可能会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不是别个,那是他的亲娘与亲妹子!
于是对于准妹夫玄朗的叮嘱就显得有些多余,惹得池三少路上得空就打趣荣娇。道是玄朗看起来温文尔雅,不象传言中的战神倒罢了,竟还啰嗦地象个老妈子!
荣娇笑得一脸幸福,解释着他是关心则乱,在别的事情上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大梁城的西南郊是一片不高的丘陵,福林寺就座落在其中一道山岭上,山不高,寺也不大,平素香火并不鼎盛。
池荣厚并不关心这个,一路上他表现得极为兴奋。笑语未断。纵马在荣娇与康氏的马车间来回奔波,一会儿与妹妹开开玩笑,一会儿陪母亲说说话,难行的沙土路也被他踏出鲜衣怒马的风情。
这是第一次同时陪母亲与妹妹出行。乐观的池三少仿佛已经看到。有了这一次之后。在不久的将来,类似的亲子行动会愈来愈多,母亲与妹妹总有一天会前嫌尽消。母女言欢。
与荣娇想的不同,康氏似乎真的是有意示好,见面时虽不若平常母女的亲近,至少比上次见面要好了许多,没有恶言恶语,康氏还问侯了她的身体,询问了嫁衣准bèi
,虽然笑容有些僵硬,态度有些勉强,总归是破天荒的释fàng
着善意。
倒是荣娇的心里怪怪的,搞不清康氏到底在演得哪一出。眼睛骗不了人,康氏的语气神态看似和气,眼神里暗藏的恨意一点没少,荣娇直觉她对自己的厌恶之情,并没有半点改变,就是不知她这般努力营造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太平景象,所为哪般。
随行的栾嬷嬷趁池荣厚去了前头康氏的马车,小声提醒荣娇多加注意,“……夫人或许在谋算什么……”
习惯了康氏一惯的作风,忽然换了风格,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倒不如还象以往那般不假辞色,来得让人放心。
荣娇点头,大家都警觉点,不过也别做得太明显,让三少爷感觉不好,外松内紧即可。特别是入寺后,都多长点眼力介儿。
福林寺距城比较远,不能当天往返,按照计划,今天到了后,要先休息下,下午在寺里随便走走,晚饭用素斋,晚上宿一夜,明天一大早上了头柱香后,再乘车返回城里。
已是初秋,天高云淡,空气清爽,出城后平阔的旷野时有金风吹过。
风起处,远山的轮廓已被勾勒得纤毫必现,满山遍野大块大块的墨绿色中已经开始夹杂着浅淡的黄色。
在明丽的秋阳照耀下,一切仿佛都发着光,空气透明而洁净,映衬着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欣喜雀跃起来。
抛开康氏的目的不谈,这真是一次很不错的郊游——荣娇笑吟吟地望着车外美丽的风景,默默为康氏提议的这次行动,点了个小小的赞。
到了福林寺,有早就得了信儿的方丈与知客僧迎了出来,你来我往客气一番后,一行人先到偏院的客房休息。
福林寺平素香火不旺,只有一座待客留宿的院落,康氏住了正屋,荣娇住了厢房,池荣厚不方便与女眷同住,选了最近的一座僧房将就。
稍加洗漱,用了斋饭后康氏道乏,由人服侍着回屋歇息,荣娇兄妹俩并无睡意,就结伴在寺庙周边转悠着赏景。
凡是寺庙,周边的自然景致向来不会差到哪里,福林寺亦然,虽没有闻名遐迩的景观,单是寺周围的山野树林山泉溪流与青石,已颇为怡人。
听引路的僧人介shào
溪流小桥旁的凉亭观月最好,池荣厚听了大感兴趣,明日便是十五,十四的月亮虽稍嫌不足,风情却更好,笑着与荣娇约定等用完晚上的斋饭后再来赏月。
难得与三哥出来一次,初秋的月色也许久未见,荣娇笑着应下,体谅他用完晚饭后还要陪康氏说说话,遂道直接约在小亭处,谁早谁先等着。
池荣厚虽有心缓和妹妹与母亲的关系,想让荣娇也陪陪康氏,也知欲速则不达,多年的隔阂,没可能一夕间就烟消云散,倒不如保持距离,慢慢接近。
想得明白,自然也没强求荣娇陪康氏,只道自己会尽快,能等就一起走,若是想先四下走走,就带着服侍的人先过来,左右是在寺庙周边,环境倒是安全。
以娇娇的身手,池荣厚倒不怎么担心,何况还有玄朗暗中安排的人。
晚餐是寺里用心准bèi
的素斋,母子三人一起用的,有池荣厚的笑脸与左右逢源,康氏与荣娇又都卖他面子,总得来说气氛还算平和。
后面的内容与荣娇想得差不多,撤了盘碗,又饮了半盏茶,康氏就道散了,让池荣厚扶她在寺中走动消食,打发了荣娇回屋里休息,好在还找了个借口,美其名曰她身体弱,夜里凉,别着了寒。
这样的好意,荣娇自是笑纳,话说她挺佩服康氏的忍耐力的,对着讨厌的自己,居然能和言悦色撑过一顿饭还不止的时间!真难为她了!
明明眼底的厌恶与不耐已经要满溢了……
是厌恶,沁入骨髓已成本能的厌恶。
厌恶是一种态度,一种认知。无关情感与情绪。
荣娇有时以局外人的立场冷静地分析,着实找不到康氏对亲生女儿厌恶的支持点,就因为诸如杨姨娘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会使一个母亲厌恶自己的孩子?
荣娇不解。
若将康氏当做陌生人来看,她能养出二哥三哥这样的儿子,总归不应该是心术不正、阴狠毒辣之人,可她偏偏就是了!
恨她吗?
荣娇仔细想想,是不恨的,或许怨气曾有一些的,现在也早就消散了。恨也是一种情感,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呢?
荣娇其实很不喜欢与康氏周旋,倒宁愿她能干脆点,有什么目的与谋求,直截了当。能给的,看在哥哥们的面上,她都会给,不能给的,也绝不会拖泥带水。
可惜,康氏偏要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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