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

  等石之轩回过神之时,触目所及是满地的狼藉。
  碧秀心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没有了任何的气息。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石之轩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在突然之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是梦靥般的景象在他脑子里播放,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就像是个旁观者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去阻止惨剧的发祝玉妍跌跌撞撞的以轻功跃出几里地,便只觉喉咙一甜,血腥气瞬间涌上唇齿间,她强压下挤到喉咙口的鲜血,强烈的晕眩感伴随着虚软无力齐齐侵袭而来,祝玉妍只觉眼前发黑,体内的内力竟再不能再动用办法,整个人脚下一阵踉跄,无力的倒在了草丛里。
  事实上碧秀心伤的虽重,但比起祝玉妍的伤势却是要轻上不少,毕竟以当时的情况,已然不仅仅是祝玉妍与碧秀心以石之轩做筏子,用天魔音与箫声比拼内力,而是祝玉妍以一人之力对抗石之轩与碧秀心,若非她阴错阳差之下练成了天魔大法,只怕早就在石之轩与碧秀心俩人联手之下爆体而亡了,如何会如现在这般只是重伤?
  但饶是如此,她的伤没个一年半载的却是好不了,毕竟石之轩与碧秀心两人本身的功力皆不比她低多少,而她因着刚生产不久,身体还未恢复到最佳状态,体内能动用的内力不足八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碧秀心比起她来能动用功力还要低上两层,估计只能施展不到六层,至于石之轩似乎是被天魔音引出了心魔,亦不再巅峰状态,即使恢复了神智后他所有的心神皆也在碧秀心身上,不然她能否逃脱还未可知。
  只可惜,她的运气想来也到此为止了吧。
  祝玉妍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露出一抹苦笑,先前她只凭着一股子强烈的怨恨,便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誓要让石之轩付出代价,而如今她却是恨自己什么准备也没做,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若是她当时能够带几个人埋伏与此地,别的不说,抓住石青旋用以威胁石之轩,换回她的宝宝却是绝对没问题的。
  为什么她这么无用?连前任万分之一的谋略都没有?
  祝玉妍又悔恨又愤怒,情绪激荡之下,勉强咽下的血腥气猛地再一次涌上嗓子眼,而后一缕鲜血悄然流出她的唇角,划过下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衣襟里。
  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止不住的席卷而来,坚决的想要将她拉入无尽的黑暗中,她狠狠的咬了舌尖一口,剧烈的痛楚瞬间拉回了一点儿临近昏迷的神智,她强撑着,一步一踉跄的艰难前行。
  若不能在昏迷之前回到阴葵派,那么她危矣,要知道她身为魔门的阴后,想要她死的人绝不在少数,她绝不能昏迷在渺无人烟的荒野里,否则,只怕能否醒来也成了问题!
  “阴后祝玉妍?”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冷笑声,“看来,我运气不错,竟能碰上重伤的阴后,想来天命如此,要叫你今日赶赴黄泉!”
  “梵清惠!”祝玉妍支起身子,冷凝着脸,第一眼便看到了怀里抱着的襁褓,几乎是在同时,强烈的恨意不受控制的涌现在眼里,“这是石之轩的女儿?”
  梵清惠仰起下巴,讥讽道:“是又如何?任你祝玉妍是惊才绝艳、倾城无双的魔门第一美人,便是与我师妹比肩齐名,如今看来亦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你魔门的妖女又如何比得上我慈航静斋的仙子?”
  “仙子?”祝玉妍低低笑,“专夺他人夫的仙子么?你先是无视宋缺婚约在身,背着宋缺之妻与之情意绵绵,碧秀心则在明知邪王已与我订婚之事,与之珠胎暗结,莫不成与夺人夫婿便是你慈航静斋的风格么?”
  “你……”恼怒之色浮现在梵清惠脸上,她怒喝道,“妖女,我秀心师妹以身饲魔,换得江湖一个海清河晏,怎容你如此污蔑与她?”
  祝玉妍挑眉,似笑非笑道:“我污蔑了碧秀心,如此说来我便是不曾污蔑与你了,看来你果真是夺人夫婿了?梵清惠仙子?”
  梵清惠又恨又怒的冷哼一声:“好一个尖嘴滑舌的妖女!你也别想借机拖延时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话音未落,她持剑猛然刺向祝玉妍。
  祝玉妍面不改色的看着逼近的剑光,仿佛剑不是刺向她般无动于衷,事实上她早已耗尽了内功,如今这情况便是想躲也是来不及的了。
  寒光凛凛的利剑在半空中挽过一道优美的剑花,直直刺向祝玉妍的胸口,眼看着就要刺进血肉里,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瞬间向着祝玉妍扑了过来,祝玉妍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扑倒在地。
  虽然及时避开了,然而情急之下,那人重重的压在祝玉妍的身上,力道之下,瞬间令本就虚弱不堪的祝玉妍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几乎是在同时,她‘噗’得吐出一口血。
  “姑娘!”一声惊呼骤然在耳边炸开,祝玉妍勉励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竟然是那一日遇见的书生!
  祝玉妍苦笑了下,眼前一暗,瞬间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昏迷前一刻,她唯一的念头则是:为什么每每在她在最狼狈无助的时候遇见的总是书生?
  ****
  祝玉妍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夕阳金色的余晖透过半掩的窗扉在屋内撒下点点光芒。她此时正躺在朱红色的镂空雕花檀木床上,身上则盖着做工精良的金蓝色锦织丝绸薄被,丝质纱帐从床架上垂泻而下,薄如轻烟,屋内的境况隐约可见。
  床边摆着一副百鸟朝凤玉屏风,典型的苏绣,绣工极为出色,一眼望去屏风内踏着临波微步,引颈高歌的凤鸟仿佛活了一般,气质尊贵,令人仿若身临其境。
  屋内摆设古色古香,精致而不失奢华,便是随便一个茶杯亦为官窑所出,价值非凡不说,常人便是见上一眼也难。细细看看来,这分明是一间贵族女子的闺房,且这贵族女子身份也是非同一般。
  百鸟朝凤图可不是寻常贵族能享用的得起。
  “此处是家姐尚未出阁时的闺房。”书生端着药推门进来,正好望见祝玉妍掀开床帐子四下打量的目光,“姑娘当时伤势过重,而厢房皆未布置过,不适合姑娘入住,我就先将姑娘安置在家姐的闺房里。”
  “令姐想来身份尊贵非同常人?”祝玉妍望着百鸟朝凤屏风,似是不经意般的问道。
  “家姐已于五年前嫁入晋王府为嫡妻,如今已是位主中宫。”书生不好意思的笑笑。
  “萧皇后是令姐?”祝玉妍早在看到屏风时便隐隐有些猜测,此时听到这答案倒也不甚惊讶,阴葵派虽然分属江湖,然则历代阴后都曾参与皇权争斗,是以祝玉妍对朝廷之事亦是有所了解。萧皇后其人为杨广原配,十六岁时嫁入晋王府,颇得杨广宠爱,杨广甚至为她遣散后院姬妾,并立下‘此生不二妻’的圣旨。
  说起来,这萧皇后倒是比她更像是个穿越女。
  穿越一年多,祝玉妍发觉到这个《大唐双龙传》的世界与她所认知中的截然不同,似乎是电视剧版本与版本的结合,而其中有些人物的走向却与、电视剧都不尽相同。例如杨广,无论是正史亦或是《大唐》中的杨广都是个残暴的君主,可依如今看来,杨广却是个痴情帝王,政绩上一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实在是没有半点儿残暴的苗头。
  照这般情形看来,日后的唐朝能否建立都是个问题。
  然而祝玉妍从来就不敢小看剧情帝,虽然她已然不是前身,如今做的事很多皆为她随心而为,可这些事哪件不是在推动剧情的发展?小细节也许已经改变,然而但凡牵扯到剧情主要线索的可一直都没有变过,例如碧秀心之死,祝玉妍清楚的记得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阴后祝玉妍曾对石之轩说:‘你在怪我用天魔音害死了碧秀心’,梵清惠也对师妃暄说过,‘碧秀心是死于邪王之手’,如今这些可都已经对上了!
  唯一没有对上的大概是江湖上尚未传出碧秀心的死讯,不过这两天祝玉妍伤重,便是碧秀心死了,她也未必能及时得到消息。
  不过如果剧情帝真有那么强大,祝玉妍突然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呢。
  原谅祝玉妍吧,从她站在慈航静斋的对立面后,她忽然发现以前欣赏的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在剧中却被石之轩、鲁妙子心心念念的碧秀心仙子,已经到了令她深恶痛绝的地步。而慈航静斋的仙子们在她眼中各个皆成了小三的代表。
  别的不提,但就梵清惠来说,以前祝玉妍只是知道她曾与天刀宋缺有过一段情,但就祝玉妍如今所知而言,宋缺为宋阀继承人,非正统江湖人,早就有了未婚妻,其未婚妻亦是门阀中人,与宋缺门当户对,当年梵清惠与宋缺相恋过一段时间,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彼时宋缺名声未显,宋阀势弱,联姻势在必行,梵清惠知事不可为,以一句‘已将此生现予正道’之名,与之分手,之后反倒得了个仙子的美名。
  宋缺因情而成就一代天刀,可怜那门阀小姐嫁与宋缺后没多久便郁郁而终,只留下个尚在襁褓中的孤女——将来会与寇仲结下情缘的宋玉致。
  提起梵清惠,祝玉妍忽然想到,当时她身受重伤,梵清惠怎么会这般容易就放任书生把她救走?书生的武功如何她虽然不知道,但连她一分力道都受不住的人,武功又能高强到哪里?梵清惠武功虽然不高,但也排的上一流了,书生怎么也不会是她的对手吧?那他又是如何从梵清惠手里救出自己的?
  这般一想,祝玉妍开始怀疑起来,为什么每次在她最为狼狈的时候都能遇见书生?是巧合亦或是……有所图谋?心下猜测,脸上却不带分毫。
  书生看她思虑半晌,也不打搅,只是在药散尽滚烫的热气只剩下温热之时,将药递给她道:“姑娘,药都凉了,快喝药吧。”
  祝玉妍接过药,轻嗅了一口,讶异道:“千年份的天山雪莲?”天山雪莲本就是疗伤圣药,千年的天山雪莲据说有肉白骨之效,这东西可不一般啊,当今天下也就皇宫里还剩下一株。
  “姑娘懂药理?”书生惊讶道,“姑娘伤势颇重,家姐特意从天山雪莲上摘了一片花瓣用以入药,服了此药,不出一月姑娘的伤势就能痊愈了。”
  “萧皇后?”祝玉妍面色微沉,“你知道我是谁?”
  “阴后祝玉妍。”书生毫不犹豫道,随即忙着解释,“先前不知,前日偶遇姑娘之时,家姐所赠暗卫认出了姑娘,所以……”
  “是么?”祝玉妍不可置否的反问一句,放下药碗,“萧皇后这般厚爱,想来定是有事相求,何不献身说个痛快?本座只怕这药太苦,难以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