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宋白夜
“我不是你娘。”
宋娜娜黑着脸，宋白夜陷入了沉思之中。
林依依则是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
虽然宋娜娜让林依依双手双脚也能够将她吊起来锤，但林依依很清楚，宋娜娜是个非常遵守规矩的太一谷弟子，只要自己一天还是她师姐，就算拿泥巴糊宋娜娜的脸，她也不会被宋娜娜打。
当然，林依依是不敢真的这么做。
若无必要，她是绝对不会靠近宋娜娜。
原因无他。
她可不想死——根据林依依的观察，整个太一谷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人在和宋娜娜接触后没事：其一是方倩雯，其二是苏安然。至于其他人，哪怕就算是黄梓，也都出现了各种程度轻重不一的倒霉。
不过林依依敢这么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但宋珏、陶英两人可不敢。
至于泰迪，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了。
长久以来紧绷着的状态，在终于脱离了诡界后，浑身压力一松，当即就昏死过去了。
宋娜娜和林依依都不擅长治疗，不过她们此行出门前，方倩雯给了她们不少的灵丹，所以吊住泰迪最后一口气还是没问题的。但真要展开治疗，那么还是得把人送回太一谷才行——她们可不信任玄武宫。
几名道基境大能接连出手，而且又是冲天光柱，又是天降雷霆。
都打成这样了，玄武宫居然连个冒头的人都没有？
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觉得玄武宫有问题，她们这群人干脆自尽得了。
但想要返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们可以在数天内横跨一个月的路程，那是因为小屠夫的御剑术比较“精湛”，但你让现在只剩血皮的泰迪搭小屠夫的快剑回去，怕是可以直接给他盖棺定论了。
所以此时，众人便陷入了一阵纠结之中。
也因为如此，宋白夜才会对宋娜娜说他饿了。
只是称呼……
“我听闻你们人类的世界，父母是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孩子也是随父母姓的。”宋白夜沉思许久后，再次开口，“你给我取了名字，我也随你姓了，那么你不就是我娘吗？”
“从表现上这么看是没错，但实际上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宋白夜歪了歪头，一脸的困惑，“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林依依已经笑出了鹅叫声。
陶英和宋珏也憋得相当辛苦。
唯有宋娜娜和小屠夫，两人的脸色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前者是脸色变得更黑了。
而后者，看向宋白夜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同情起来了：“你真可怜。”
“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可怜的。”宋白夜摇了摇头。
“但你没爹娘啊。”小屠夫说道。
宋白夜愣了一下，他觉得小屠夫似乎是在针对自己？
可他本就是由某种执念恶意所诞生，又经过不知道多少岁月才终于勉强诞生了一丝意识灵智，之后才终于有了如今的自我——事实上，他能够化形而出，还得感谢宋娜娜，是宋娜娜帮他重塑了身体并且彻底觉醒了自我的意识和人格。
所以就本质上来说，他和小屠夫的诞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也因此他称宋娜娜为“娘”并没有什么毛病。
只是，宋娜娜显然并不想承认未婚的她有这么大的儿子。
“我或许没有父亲，但我有母亲的。”宋白夜望向了宋娜娜。
“我不是你娘！”宋娜娜有些气恼，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你真可怜。”小屠夫又一次说道。
“那么你有吗？”宋白夜忍不住了，虽然他没有察觉到小屠夫对自己的敌意，可她说的话总是让宋白夜莫名的有些恼火，“你甚至都没有姓……”
“我有啊。”小屠夫眨了眨眼，“我姓苏，我叫苏屠夫。”
宋白夜眨了眨眼，有些懵。
“我娘是石乐志，不过她现在没办法和我见面，但她说了，如果我想她的话，我可以去找她。”小屠夫又继续说道，“所以我现在跟我爹爹苏安然一起住。”
宋白夜望向宋娜娜，脸色显得相当委屈：“为什么她就有爹娘？她不是和我一样吗？”
宋娜娜本来都不想搭理宋白夜，但此时听到他的话后，却是突然愣了一下。
小屠夫和宋白夜是一样的存在？
可小屠夫并不是诡物啊。
林依依的笑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味来的她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说的和你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不可能认错的，她和我一样都不是纯粹的人类，所以她的爹娘不可能生下她。”
“你胡说。”小屠夫气呼呼的嚷嚷道，“我才和你不一样呢！我是爹爹和娘亲以神魂、心血结合而生，我爹爹为了和我娘亲一起生下我，他可是忍痛撕下了自己一半的神魂。”
小屠夫的诞生，对于太一谷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宋珏和陶英则是第一次听说了。
这两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过陶英倒是见过石乐志，毕竟那位魔尊实在是太过霸气了，想让他忘了都难。但真按照小屠夫所说的那般，是苏安然撕裂自身一半神魂才诞生了她，陶英是绝不相信的，如果撕了自身一般的神魂就可以制作出一个类似小屠夫这样的玩意，整个玄界早就人手一个了。
所以很显然，这其中必然还有着什么小屠夫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真按照小屠夫的这个说法，那么她的确可以算是苏安然亲生的，毕竟就算是一对道侣的结合所诞下的结晶也只是有血脉上的关联而已。但苏安然这种撕了自身一半的神魂，然后还用自身的心血来滋养，这可就不是用“血脉”两个字就能说明得了的事情了。
林依依和宋娜娜，此时才明白过来，是她们自己理解错了。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喊我师妹为娘？”林依依有些好奇的望着宋白夜。
但宋白夜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林依依不由得把目光望向了宋娜娜。
“我在诡界引发了天雷，让他的自我于混沌中彻底摆脱了本能的干扰，从而真正的诞生了自我的意识，同时也让他借助天雷的力量塑造了身体。”宋娜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于天道法则之中，我和他的因果便产生了纠缠，毕竟他是因我而诞生的。”
“这在你们人类世界里，不就等于我是你生出来的吗？”宋白夜依旧固执的认为，宋娜娜就是他的娘。
但宋娜娜已经懒得解释了。
她能够直接看穿因果的本质，所以她自然也就能够看得出来，宋白夜的诞生虽说是她的因，但他的果可不在她身上。所以如果她真的认下了这个“儿子”的话，那么她就真的要承接宋白夜的因果了。
而苦海境的本质，乃是要斩断缠身的因果，如此方能超脱苦海沉沦，登临彼岸。
所以宋娜娜是绝不可能去背负宋白夜的因果。
毕竟她本就为天道所不容，能够顺利晋升到道基境已经是她前三世积的德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这些人族知识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被我吃掉的那些人，他们藏在神魂之中的记忆告诉我的。”宋白夜开口说道。
林依依等人，此时才突然回过神。
不管现在的宋白夜表现得如何像个人类，但他本质上的确不是人类，而是由诡事所诞生，所以他实际上是属于非常危险的存在——宋白夜没有修士的气息，看起来像个凡人，可凭他能够面不改色的吸走小屠夫的那些剑气，就足以证明他的危险性。
“我觉得就这么放任他在外也不是一件好事。”林依依急忙给宋娜娜使了个眼色。
现在宋白夜都已经跑出来了，如果他再被乾元皇朝的人找上，然后被那边的人一忽悠，加入了乾元皇朝的话，那么这对于她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不管宋娜娜愿不愿意，眼下都应该先稳住宋白夜，等之后再想办法妥善的安置他——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绝不能放着宋白夜一个人到处乱跑。
宋娜娜叹了口气，然后才传音给了林依依：“八师姐，不是我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我的确不能跟他扯上因果牵连。……你别忘了，他可是诡啊，跟小屠夫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且我可是被人们喊作‘人祸’呢，我和他的因果一旦纠缠到一起，我恐怕就不能呆在太一门了。”
林依依愣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这个危害性似乎也不小呢。
不过略微思索了片刻后，林依依突然问道：“诡也算是天灾吧？”
“差不多。”宋娜娜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但像宋白夜这样是被乾元皇朝的人带到玄武宫这边来的，应该算是人祸吧。”
林依依转过头望向小屠夫，然后突然说道：“小屠夫，你想不想要个弟弟呀？”
“不想。”小屠夫猛然摇头，“八姑姑，我又不傻。”
林依依被噎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小看小屠夫了。
她轻咳一声，然后才说道：“但如果我们不带他回去的话，他要是被坏人骗了怎么办？你想想啊，我们现在和乾元皇朝的关系可不好，而乾元皇朝本来就是想把他变成跟你一样的存在，只是被你九姑姑提前截胡了而已，但现在你九姑姑不肯认他，这就无法带他回山门啦，那么到时候他被乾元皇朝的人找到了的话，他就会变成我们的敌人了。”
小屠夫皱着眉头。
她总觉得林依依这话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所以只能嘟着嘴不开口了。
“你应该知道，你爹爹被人称为天灾吧？”林依依却是不管，直接趁热打铁，“他其实也可以算是天灾的一种哦，你也想让你爹爹的名声变得更响亮吧。”
“可我爹爹说他不喜欢‘天灾’这个名字。”
“嗨，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依依大手一挥，“你爹爹可是我师弟，我能不了解他吗？为什么你爹爹在玄界可以横行霸道，还不就是因为他被人称为‘天灾’，所有人都怕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可现在我们来到这里，却没有人怕你爹爹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小屠夫好奇的问道。
“就是因为你爹爹‘天灾’的名头没了啊。”林依依开口说道，“你只要把宋白夜邀请回去，然后先不要告诉你爹爹，等回头你和宋白夜配合着在乾元皇朝惹出一个大动静来，将你爹爹‘天灾’的名头给打出来，到时候乾元皇朝就不敢再来招惹我们了，如此一来我们太一门不仅还可以一战成名，而且你也能够证明你是一个能够为你爹爹分忧解难的乖孩子，到时候你爹爹肯定会表扬你的。”
小屠夫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林依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呢。
这次她跟苏安然一起来天元秘境，临行前石乐志就跟她说过，她长大了，要学会照顾爹爹，替爹爹排忧解难，当个乖孩子。
“爹爹真的会高兴吗？”
“肯定的。”林依依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那好吧。”小屠夫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得了“乖孩子”三个字的诱惑。
她很快就朝着宋白夜发出了邀请。
虽然对于宋娜娜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个儿子的事，让宋白夜有些沮丧，但眼下暂且处于无家可归的他也只能接受小屠夫的邀请，毕竟宋白夜已经看出来了，不管是林依依还是宋娜娜都好，对小屠夫还是挺重视的。
而这一点，也正是宋白夜搞不明白的。
同样都不是人，为什么宋娜娜就不认他这个儿子，而小屠夫却是有爹有娘还有一大堆姑姑呢？
不过相比起宋白夜的困惑，宋珏和陶英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太一谷的弟子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她们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决定把宋白夜这个诡给带回太一门啊？难道她们就不怕整个太一门变成诡异吗？
这可是一个自带诡界的大诡啊！
“那么眼下，就只剩最后一件事了。”林依依回望了一眼周围狼狈的环境，“玄武宫那些家伙可靠不住，所以这些现场痕迹我们都必须要清理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听到林依依的话，急于表现的宋白夜立即开口：“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宋白夜也不回答，直接张口就吸。
霎时间，雷道人和白卫两人的尸体顿时就被宋白夜直接给吸进嘴里，甚至就连喷洒得到处都是的血迹也全然没有放过。
除了周围被破坏了的环境无法修复外，这里所有的一切痕迹、尸体等等，全部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末了，宋白夜还打了个饱嗝的抹了抹嘴。
“这个人怎么处理？”宋珏很清楚被宋白夜吃进肚子里会是什么下场，所以她打了个寒颤后，便又伸手指了指陷入幻阵中，至今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那名壮汉。
“你还能吃吗？”林依依转过头望向宋白夜。
“八师姐！”宋娜娜皱了一下眉头。
“他已经疯了，没有任何价值了。”林依依却是不以为然，“不过如果白夜能够读取他神魂记忆的话，这对我们是有利的，起码能够让我们知道，乾元皇朝那边到底在干什么。……可惜啊。”
林依依可惜的是，因为小屠夫吃了归墟寂灭剑的缘故，所以被她所杀的人，神魂也会当场被抹除，不然的话丢给宋白夜，说不定还能从白卫和雷道人这两人的身上获取一些情报。
“我没办法立即就获得对方的记忆，这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宋白夜觉得自己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无所谓。”林依依随口说道，“反正等你消化完了，回头再把关于乾元皇朝那边的情报整理一份出来就好了。”
“八师姐……”宋娜娜叹了口气，“这样很伤天和的。”
“我可没做什么恶事坏事，怎么会伤天和。”林依依开口说道，“这诡是乾元皇朝放出来的，这人是乾元皇朝的人，现在是乾元皇朝的人被乾元皇朝放出来的诡给吃了，这叫什么？这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乃是天道彰显公正的表现，证明这天开眼，哪有什么伤天和。”
宋娜娜愣住了。
然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万里晴空，无云。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八师姐你这么多年从不干正事然后也没遭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