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 出手
刺破云层。
云团被强劲的气流卷动，霎时间竟呈现出一幕螺旋向上的绚丽云层。
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玄界没有大气层之说。
但却是有九天罡风与外域虚空的说法——在天空的尽头，便是九天罡风，其罡风之迅猛、凌厉，哪怕就算是苦海尊者都不敢轻易闯入。而传言中，在九天罡风再上的尽头，便是外域虚空，那是域外天魔的所在，是世间万物的禁地，它们只能借助修士渡劫时产生天道动荡以某种干扰的方式进入玄界。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因为九天罡风，并不仅仅只是会妨碍、伤害到修士，其同样也是阻止域外天魔进入玄界的拦路虎。
这在玄界，几乎是一个常识。
但常识，也仅仅只是被为数众多的修士所知晓的一个常规情报而已。
总会有一些秘密，是一般人无法知晓的。
例如，幽冥古战场的真正危害性——寻常修士只当幽冥古战场是禁地，入之必死，但他们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入之必死；稍有点能耐和背景的修士，倒是知道为什么会入之必死，所以他们会尽可能的不去靠近；再往上，自然也有知道幽冥古战场的触发机制，可以自主选择避免，又或者是哪怕误入其中也知晓能够侥幸脱离的小概率方法……等等。
这一点，也是为什么玄界里拥有大背景、高实力的宗门总是比较吃香的原因。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小道。
如人族五帝这一层次的大能，才是真正清楚幽冥古战场内在秘密的存在。
此时，冲破云层的光辉，实际上便是一道剑光。
其自太一谷而起，转瞬间便入了九天罡风。
无尽的烈风席卷而来，势要将这闯入其中的生人碎尸万段。
只是，无论这罡风吹袭得再怎么猛烈，却始终无法近得了黄梓周身一尺之地。
于罡风云层之中略微停顿了一瞬。
黄梓好似在分辨方向。
下一刻，他便又化作一道虹光直射远方而去。
无尽烈风的吹袭和阻拦，竟连阻挡一息都做不到，反而是在化虹剑光的散溢剑气冲击下，被彻底绞碎。
一条将无尽烈风都尽数阻拦、风平浪静的奇特通道，就这么出现在九天罡风的云层里。
但没过多久，如虹剑光却是陡然停顿下来。
“轰——”
罡风层里，传来一声剧烈的爆响。
方圆数十里之内，所有罡风竟是瞬间被排斥一空，形成了一个真正安稳的净空圈。
两道人影，浮现在这片罡风云层内。
“你们妖族果然备了后手。”黄梓望了一眼拦截在自己面前的人，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神色，“但只凭你，也想拦我？”
陡然出现在黄梓面前的，是一名约莫二十四、五岁模样的年轻女子。
女子有着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她的五官精致，只是神色略微有些清冷，不过这反倒更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征服欲，尤其是眼前这名黑衣女子还有着极为傲然的身材。
“我自是拦不住黄谷主。”女子淡淡的开口说道，“但我本来也就没想过要拦住黄谷主……我只需要，让黄谷主的速度比平时慢上一些，不就够了吗？”
黄梓的眉头一挑，神色渐冷。
“你知不知道你们妖族在干什么？”
“自是清楚。”黑衣黑发的绝艳女子缓缓说道。
“呵。”黄梓发出一声轻笑，“看来，你们是真的希望我去你们北州走一趟了。”
“小女子无力干涉和否决黄谷主的任何决定，但只盼黄谷主谨言慎行较好。”黑衣女子缓缓说道，“我们妖族地方小，只有一个北州而已，比不上你们人族占了四方之地。……小女子，也很久没有出门游历了。”
“真不愧是蛛后。”
黑衣女子黛眉微皱。
够资格挡在黄梓面前的人不多，只不过她恰好就是其中之一而已。
罗丝。
妖族三圣之一，幽影氏族的实际掌权者，本体乃是一只黑寡妇。
只不过，她却是很讨厌别人称她为蛛后。
再加上因为青丘氏族几乎从不理会妖族俗事，整个妖盟完全是由她和碧海龙王两人分治，因此罗丝在妖族里才被称为“妖后”，意为与“龙王”并立而存的“王”。
此时黄梓直言“蛛后”二字，自然等同于骂人揭短。
但大圣就该有大圣的气度。
罗丝的眉头很快就又舒展开来：“谢黄谷主谬赞。”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赞你？”黄梓一脸疑惑的说道，“我只是在佩服你的勇气而已。”
“难道这不是称赞吗？”罗丝反问。
“当然不是。”黄梓缓缓的说道，“你知道吗？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是最近五千年来的第一位，敢以这种口气、这种神态来和我对话。所以，我决定给你一点奖励。”
罗丝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这一次她却是感到有几分不安了。
“既然你决定要跟我玩换家战术，那也行吧。”黄梓轻笑一声，“我现在就去你们北州地缝逛逛，人族的腹地，你随意。”
罗丝头皮猛然一炸，她终于意识到内心的不安到底缘由何处了。
“你敢！”
“有何不敢？”黄梓轻蔑一笑。
下一刻，便见黄梓再度身形化虹，居然直接掉头就朝着北州的方向而去。
罗丝此时哪敢放任黄梓离开。
她作为幽影氏族真正的王，最重要的一条使命自然是要护得氏族周全。
而北州地缝，其实是一处地名，特指她的幽影氏族。
黄梓说要去北州地缝，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去她的氏族领地屠杀她的族人了——若是换了一般人，不说罗丝是否相信，对方能否进入她的氏族领地都是一个问题。可这话既然是由黄梓说出来的，那么就不是她信不信的问题了，而是黄梓一旦去了之后，会不会给她留后的问题了。
只一瞬间，罗丝所掌握住的节奏就彻底被黄梓击溃。
漫天银白色的蛛丝，纵横交错而出，直接拦住了黄梓的去向。
但这些蛛丝看似强韧，可实际上却是与这罡风云层的烈风并无区别，几乎还没靠近黄梓周身一尺，就尽数被散溢而出的剑气绞碎成一片飘絮。
不得已之下，罗丝咬紧牙关，抬手放出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芒。
“给我停下！”
……
“咔嚓——嚓嚓嚓。”
贝齿一咬。
一颗似苹果一样的灵果上，就缺了一大片果肉。
顾思诚望着施施然的端坐在自己房间玉石桌旁、正啃咬着灵果的绝美女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无奈之色：“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吃这么一颗灵果？”
“不是啊，只是为了不让你这老头乱跑而已。”女子嚼着果肉，然后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想去找夫君的，不过那头老龙估计察觉了什么，所以安排我来这边。……唉，你当我想来这里的啊。”
“你们妖族果然备了后手。”
“那不是必然的吗？”女子翻了个白眼。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魅惑。
顾思诚的脸色瞬间泛红，那是血气翻涌的现象。
只不过很快，这种异样的潮红之色就迅速消退。
“这可不能怪我，我修的功法就是如此。”绝美女子耸了耸肩，“你挡得住就没事，挡不住那就只能去死了。”
“这《天魅圣心诀》果然霸道。”
“以天道万情为基，练就一身媚骨天资，能不霸道吗？”绝美女子叹了口气，“天宫没人愿意修炼这门功法，果然是有原因的，我当初就不该贪图这门功法的霸道。现在……就连夫君都不愿意和我亲近了。”
“盟主……自有盟主的考量。”
“呸。”本是优雅的绝美女子却是突然做了一个粗鄙的动作，但她这个动作却并没有破坏她的形象，反而是增添了几分小女儿的情趣姿态，“他有个屁的考量。……你说说，我哪里比不上女娲！”
顾思诚眼观鼻、鼻观心，却是坚决不肯去接这句话。
大概也知道顾思诚的想法，所以绝美女子显然也没打算真的让对方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我上次去找夫君，他竟然凶我！还说什么要与我恩断义绝，三个承诺还完之后，从此之后再无瓜葛。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顾思诚面露无奈之色：“你也知道的，盟主最在乎的就是身边人。但你当初毕竟……是离开了的嘛。”
“我能怎么办嘛，我当时是我们族里最能打的一个了，我娘死的时候把位置传给了我，我终归是要去继承家业的啊。”绝艳女子有些泄气的说道，整个人突然就趴在了桌子上，“五千年过去了，族里的小辈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说到这个就来气，你知道吗……”
顾思诚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于对方家族里的事，他自是不清楚的。
但他知道的是，一旦这个女人这么开口了，如果不好好听她把故事讲完，那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当年在复仇者联盟里，也就只有黄梓才治得了眼前这人。
现在黄梓不在了，谁能治她啊？
“……青绝这孩子啊，天资只比我稍差那么一丢丢……”绝美女子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稍微比划了一个距离，但不知道为何，顾思诚却是从她比划出来的这个距离缝隙里看到了一个玄界的倒影，“……我可是对她给予了厚望，超厚的厚望啊！然后，她动了情结，你说修炼无情道的人能动情吗？然后她就这么没了，最近她的墓有点受潮，骨灰都快粘成一团了。”
“不过还好的是，青绝还是留了个崽的，我取名叫青明。这名字好听吧？……我也觉得挺好听的，她的天资和她母亲不相上下，我还挺开心的。不过吸取了教训，我没敢让她修炼无情道，结果这孩子斩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后来为了资源找了其他姐妹的麻烦，结果她现在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就这么前前后后的没了十几个孩子，我心好痛啊，都是我的血脉啊，你说说，我和我夫君的血脉怎么就诞生了这么些玩意呢？反倒是青乐这孩子，不是我的血脉，现在反而是我族里年轻一代里比较能打的，我跟你说，只要不是遇到宋娜娜那个怪物，与她们同辈的人都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我就指望着这孩子赶紧成长起来，然后我好把位置传给她了。”
“说实话，我本来是更属意青玉的，毕竟那是我与夫君的第三代嫡系血脉后代，正统的！她的天资比起青绝和青明更强，不过我怕她犯了她母亲和她姐姐的那些错误，所以我对她完全是采取放任的教育方式，几乎不管她，甚至还下意识的排斥她。然后我看着她一步步的起来，我那叫一个开心啊。可结果……没了。”
“要不是苏安然是夫君的弟子，我早就把苏安然打死了！”
“现在倒也不差。”顾思诚听着对方念叨了半天，终于有结束的意思，他急忙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苏安然是盟主的弟子，如果日后娶了盟主的孙女，这关系亲上加亲不是很好嘛。”
“好个屁！”女子又翻了个白眼，“那小白眼狐直接脱了妖身变成灵兽，血脉都给换了一遍，早就跟我和夫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了。”
顾思诚相当无语。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能够理解对方抓狂的心思。
她对青玉一直以来都是采取放养政策，而且还时不时的要打压对方，早就导致青玉对青丘氏族没太多的归属感。所以这妖族的身份一脱离，她肯定不会再回青丘氏族的，所以青玉跟对方这位本来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自然没有什么亲切感可言了。
看着对方，顾思诚表示相当同情。
因为对方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所以，你来我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顾思诚翻了个白眼：“你也就只会在老黄面前装下淑女了。”
“这不废话吗？我在心爱人面前角色扮演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条单身狗是不会明白的。”
“说！正！事！”顾思诚咬牙切齿的说道。
“要小心那头老猴子。”
“什么？”顾思诚突然一愣，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在我这，罗丝去拦了盟主……蜃妖在南州，那头蠢龙肯定是去了大日如来宗。那么……”
“嗯。”女子点了点头，“妖族里，在武道方面能够与我夫君和天剑相比的，也就只有罗丝和那头老猴子了。”
“这就是你们的后手？”顾思诚沉声说道，“你们妖族……”
“别你们你们的，关我屁事哦。”女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他们除了让我帮忙时才会告诉我一些事情外，其他时候商讨的计划根本就不会与我说。我现在只知道，他们打算以幽冥古战场彻底牵制住你们的精力，然后拿下北海群岛。……而且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些人族在帮他们，但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有人奸？”
“我怀疑……是窥仙盟的人。”女子缓缓说道，“上次夫君和艳红尘联手闹了一场，哪怕他们做得再隐秘，但在我们这里都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夫君他们针对性太明显了，所以恐怕……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窥仙盟应该是知晓了夫君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