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追杀
但苏安然此时却能够清楚的记起一件事。
邪念本源作为本就只是一位道基境的剑修大能分割出来的一缕邪念——或者说，只是她自身的一缕欲望念头集合，但看邪念本源作为“邪念”而存在却依旧能够活得如此天真无邪，可想而知昔年那位剑修的本性如何——她具有的记忆、知识、常识、武技等等，全部都是前身所留存下来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她对蜃妖大圣的憎恨与厌恶却几乎毫不掩饰，很明显昔年两者并未少打交道。
尤其是……
当邪念本源使出剑宗独有的武技“剑气涌流”时，苏安然能够感受到蜃妖大圣几乎毫不掩饰的惊怒，很显然她是联想到什么——那份回忆的产生所带来的必然不是什么美好的结果，不然蜃妖大圣不会有“怒”，最多也就是惊讶于苏安然是从什么地方学到剑宗的剑技。
那么由此推论，苏安然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邪念本源是非常熟悉蜃妖大圣。
虽说反过来也同样成立，但很可惜的是，邪念本源此时是躲藏在苏安然的神海里，以至于蜃妖大圣甄楽下意识的忽略了很多东西，才反过来被邪念本源利用了蜃妖大圣的性格与习惯。
这就是吃了情报上的亏。
“夫君，只能到此为止了。”邪念本源的意识沟通着苏安然的意识，传来了几分遗憾的情绪。
“已经足够了。”苏安然轻轻点头，这一次他没有刻意的去纠正邪念本源称呼。
毕竟，人家才刚刚帮了他一个大忙，而且还是出于“夫君”这层身份考虑，现在强行纠正别人的称呼，那不就跟拔什么无情的渣男一样嘛。
苏安然觉得自己不是渣男，所以他现在也就没去纠正邪念本源的称呼方式。
第七秒。
邪念本源的右手一挥，那直接贯穿了敖薇心脏部位的庞大剑气虽然湮灭溃散。
——邪念本源利用了蜃妖大圣对苏安然的轻视，以及她自身的傲慢，所以在她的“冰峰”幕层形成的瞬间，借助着剑气疯狂钻动所形成的视觉干扰，轻而易举的从那一圈剑气风暴中脱身而出，让蜃妖大圣误以为苏安然还在那一圈剑气风暴中，落入了自己的算计里。
可实际上，却是从邪念本源控制苏安然向蜃妖大圣俯冲过去的瞬间，她就已经在交织一个巨大的陷阱。而什么都不知道的蜃妖大圣，直接就朝着陷阱跳了下来，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在编织陷阱诱使苏安然入坑。
若是蜃妖大圣再稍微谨慎一些，再收敛起几分大圣的派头与傲慢，以及对苏安然的轻视，更仔细的去感知剑气与术法力量交织所形成的混乱气息下，苏安然那极为轻微的存在气息，那么一切的结果或许都将不同。
可现实终究不是蜃妖大圣那可以随心所欲操纵的幻想梦境。
——所以敖薇死了。
在剑气贯穿了她的心脏时，她的双眸依旧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毕竟，若非对蜃龙这种生物有着极为清楚的了解，又如何能够知道蜃龙真正的要害部位只有心脏呢？又如何能够知道，这颗不过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心脏，就位于颚下一寸的位置呢？
可是，当今世上最后一头蜃龙早已陨落于八千年前了。
如今还知道蜃龙要害的并非没有，可作为同时代能够活到今天的人物，哪一位不是地仙境以上？
敖薇无法相信。
也不愿相信。
她会死在这里。
她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她还年轻，她还有无数的心愿，还有许多未完成之事，还有……
如同一缕袅袅升起轻烟，随风一吹就此飘散。
依附于蜃妖大圣体内的敖薇，伴随着蜃妖大圣身体的溃散，神魂也渐渐消散开来。
她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并非是苏安然，而是与蜃妖大圣能够比肩的剑修大能——若是换了苏安然出手，那么她或许还有几分幸存的可能性。
可是，出手的是邪念本源，是对蜃龙无比了解的旧日剑修大能，她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纰漏呢？
正如她对蜃妖大圣所说的那句话。
“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吧。”
而蜃妖大圣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敖薇的死亡。
惊鸿剑光冲天而起，并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向着蜃龙行宫外冲去。
身后的怒吼声，清晰于耳。
那是蜃妖大圣的怒吼咆哮。
同样的，破空声也紧接着响起。
蜃妖大圣的怒意滔天，因自身的傲慢而导致敖薇的陨落后，虽内心极为狂怒，却也同时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所以几乎是在苏安然破空离去的瞬间，她就已经判断出苏安然此时的状态显然不再巅峰，因此她立即追了出来。
如同邪念本源了解蜃妖大圣那般，蜃妖大圣或许还不清楚苏安然的底细，但是对于“剑气涌流”以及剑宗的种种剑技却也是了然于胸，所以她是知道以区区本命境就想要施展并且驾驭住如此强大威力的剑气，对真气的负担绝不轻松，若非学习了某种能够增加真气容量的秘法，以苏安然的境界绝不足以维持得住“剑气涌流”这么长时间的消耗。
所以，甄楽瞬间追击而出。
第八秒。
邪念本源已经控制着苏安然冲出了蜃龙行宫，落入了逆流之中。
而几乎是在邪念本源控制着苏安然落入逆流的瞬间，她就已经切断了对苏安然身体的控制权。
她的内心，充满了遗憾与无奈。
“夫君，奴家很抱歉……接下来只能靠夫君自己了。”
她选择逃跑，不再与蜃妖大圣交手，并非是蜃妖大圣所猜想那样什么真气不足，什么状态不佳，纯粹就只是因为她最多只能控制苏安然的身体十秒左右而已。
如果想要继续强行控制的话，也并非不可，但是超过十秒之后的每一秒，对苏安然的身体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超过三秒，就会对苏安然的身体造成极为严重的直接伤害。
而超过五秒，则会损害到苏安然的根基。
若是超过十秒，就算最终能够战胜对手，苏安然的身体也会支撑不住，彻底崩溃。
和蜃妖大圣的交手，是短短十秒内能够结束的吗？
显然不是。
因此纵然再怎么感到憋屈、遗憾、无奈，甚至是有几分想要抓狂的暴走，邪念本源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赶在十秒之前离开了蜃龙行宫，这也是她最后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或许，同死也是不错的。
带着这样一丝念头，邪念本源的意识陷入了沉寂之中。
“噗通——”
落入水中的苏安然，在这一瞬间就彻底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操纵权。
他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邪念本源几乎是在他冲出蜃龙行宫的那一瞬间，就直接自我封闭了意识，陷入沉睡之中，彻底隔绝了自身气息的泄露。
很明显，整个龙宫遗迹秘境之中，唯有蜃龙行宫能够隔绝秘境天道气息的感应。
所以在离开蜃龙行宫那一瞬间，为了避免招引血雷，邪念本源也就不得不自我封闭了。
这些，并非苏安然此时才想明白的。
而是在邪念本源说出最后那句话后，苏安然就已经想明白了，毕竟处于意识形态下的苏安然，思维能力要快了不少。因此当他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当他重新接管了自己身体操纵权的那一刻，他就直接放弃了挣扎，任凭水流带着自己飞快的离去，毕竟之前他是踩着逆流而至，因此自然很清楚这条溪流会把他带到哪去。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逃脱得了吗！”
天空中，传来了甄楽的怒吼声。
紧随在苏安然身后的她，也仅仅只是比苏安然慢了一秒冲出蜃龙行宫，恰好就看到苏安然落入水中，然后任由逆流裹挟着他迅速离去。
“别忘了，这里是谁的主场！”
宛如雷霆之主般的威严之声，从九天之上落下。
周围的气息变得异常的狂乱。
狂风正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凝结，然后纷纷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的巨大冰晶，从天而落，砸向苏安然的位置。
溪流的两岸，寒霜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不管是草地还是溪流，在寒霜的覆盖下，直接冻结成冰，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拖入到冰冷而毫无生机的白色世界。
苏安然潜藏在水里，看着逆流都几乎被彻底冻结，而且寒霜还以惊人的速度向自己蔓延而来，他也不敢继续潜藏，直接跃出水面，然后以所剩不多的真气灌注在自己的双脚，飞快的向着龙门的方向跑去。
本就是在逆流，苏安然此时还在倒退狂奔，那速度自然比单纯的被逆流的溪流裹挟后退更是快上几分。
但也仅仅只是几分而已。
比起寒霜的冻结覆盖速度而言，还是要稍慢一丝。
不过若是按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的话，苏安然是完全可以在寒霜将整条溪流冻结之前逃脱出龙门的。
可问题是，甄楽会如此放任苏安然就这么离开吗？
在看到苏安然的身影时，天空中落下的冰晶也终于有了一个更明确的攻击方位——并非是苏安然，而是苏安然的前方。不管是用于阻拦苏安然，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般希冀着能够砸中苏安然，对于甄楽而言都不算吃亏。
因为只要苏安然稍微慢下来那么一瞬间，也不用太多，只要两到三秒的时间，就足够让寒霜追上苏安然，然后将她冻结成一座冰雕了。
无数的冰晶，仿佛不需要消耗甄楽真气一般，疯狂落下。
结果也正如甄楽所预料的那般，的确加剧了苏安然的逃离难度，甚至不可避免的让他的速度受到阻拦。
终于，当三块巨大的冰晶落下，成功的封锁住了苏安然的逃脱空间——他要么只能停下来等冰晶先落下，要么只能强行抗住一块冰晶对自身的伤害，并且在第一时间破开第一块拦路的冰晶；除此之外，他已经别无选择。
因为，他的逃脱路线始终只有一条。
在这一点上，是甄楽占据了优势。
“该死！”
看着冰晶的落下，苏安然终于忍不住强行提起一口真气，只能选择硬抗这块冰晶的轰击了。
但是，就在苏安然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打算放手一搏的这一刹那。
天空中的三块冰晶却是同一时刻猛然砸碎。
“谁？！”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甄楽的脸上猛然一僵，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太一谷，王元姬。”
一声不咸不淡的嗓音，缓缓响起。
“五师姐！”苏安然猛然回头一望，就看到了王元姬不知何时正踏在逆流之上，缓缓向着他走来。
“你……”甄楽看着来人，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迟疑。
因为她不像苏安然那般，会被落下的冰晶挡住视线，悬浮于半空中的她是能够清楚看到整条逆流的前方。可哪怕如此，她却一直都未发现王元姬的身影，这对于甄楽而言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半步地仙？”终于，甄楽想到了一个让她十分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的升华仪式是被打断了的，所以此时苏醒过来的她自然并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可以说，因为这个仪式被打断而导致的一些后续问题，对她的未来也产生了一些非常棘手和麻烦的后果，所以在苏安然看来她几乎也可以算是达到半步地仙的境界，可甄楽这位蜃妖大圣却很清楚，她并非是真正的半步地仙。
所谓的地仙，就是拥有独立小世界的大能。
而半步地仙，虽还没有拥有独立的小世界，但也已经能够引动小世界的些许威能。
其中，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能够扭曲和屏蔽周围人的感知。
让“可见”变成“无视”。
所以并非是王元姬并不存在，而是她扭转和偏离了那些感知与视线，所以才导致她在别人眼里是隐形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没有真正踏足半步地仙的甄楽，自然也就无法感知到王元姬的存在，所以才会被她摸到如此近的距离——甚至可以说，若非王元姬突然出手救下苏安然的话，甄楽甚至都不知道，王元姬居然已经摸进了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