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猜疑
他早就知道东方玉这人是非常典型的利益至上者，背叛东方家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没想到东方玉居然果断到这种程度，连东方世家晋升为东方皇朝，他都敢背叛。
或者说，是东方世家晋升为东方皇朝后，反而加大了东方玉背叛的决心？
毕竟，前者只是成为一个家族的族长，但还是要受一众族老的监管，也要对四房的行事进行妥协；而后者，却是真正的万人之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制衡，反倒是其他人都要听从坐在那张帝椅上的命令。
不过，东方玉一口气干掉了东方澈，还重伤了东方樨和东方澜，这倒是完全出乎了苏安然的预料。
印象中，东方玉似乎没那么强？
“长房嫡子东方澈死了，二房嫡子东方樨和三房嫡女东方澜都重伤，那么二房嫡女东方茉莉和三房嫡子东方涛呢？”苏安然问道，“还有，那个……那个……东方霜，又如何了？”
苏安然记得，东方霜和东方茉莉的关系极好，唯她马首是瞻，而东方茉莉又是个兄控，东方樨死了，东方茉莉肯定会跟东方玉拼命，东方霜也必然会加入其中。
“茉莉殿下和霜姐……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苏安然惊了。
他很清楚这话的意思。
在玄界，下落不明通常就和死了是一个意思，只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表明对方的死亡，所以往往还保存着一丝念想。当然，这种情况多半是用于那些身份不够高的人身上，如东方茉莉、东方霜这样的人，必然会有命灯证明生死。
“那东方涛呢？”
“涛殿下和东方玉死战，虽然重创了东方玉，但自身也受伤颇重，已经被其他人紧急带回东州治疗，我等就是奉命来此追捕东方玉的，只是……”这名东方家弟子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只是我们虽然发现了东方玉的一些痕迹，但却一直都找不到人，所以我们才在此伏击。”
“你们都找不到人，还在这里伏击有什么用？”
“东方玉最后就是这附近失去踪迹的，我们认为他应该是潜藏在这附近，但具体的位置我们并不清楚，所以……”
“所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了？”
“是。”这名东方世家的弟子点了点头。
“爹爹。”小屠夫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副画面瞬间传入苏安然的神海里。
苏安然心中顿时了然。
只见一道剑光突然爆发而出，当即就将这名东方世家的弟子贯穿至死，甚至剑光余威还在穿透了对方的尸体后，朝着苏安然的眉心直射而来。
小屠夫从旁一掠，拦在了苏安然的面前，剑光打中小屠夫的剑身，在发出一声“叮”的轻响后，便将这道剑光彻底击溃。
一道人影，从地底爬了出来。
“你比我想象中的情况还要狼狈。”苏安然望着对方，语气冷淡的说道。
“没死就不错了。”东方玉轻咳了一声，却也不顾仪态的直接瘫坐在地，“我知道你身上灵丹多，给我点救急用。”
“你觉得我会给一个刚刚想杀了我的人吗？”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而已。”东方玉同样回以淡漠的声音，“如果你真的是苏安然，那么那道剑光绝对奈何不了你，倘若你不是的话，那死了也就死了。”
苏安然没有说话，但他却是拿出几个瓷瓶丢给了东方玉。
眼前这个东方玉，的确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利益至上者，而且从对方的话语来看，显然他还没有打算和自己撕破脸皮。
“契约依旧？”
“契约依旧。”东方玉头也不抬的随口说道，此时的他正忙着给自己疗伤，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各处要害都暴露在苏安然的目光和剑锋下。
“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苏安然皱了一下眉头，“这可不像你。”
“你真以为是我杀的人？”东方玉冷笑一声，“立了皇朝后，规矩多了起来，很多事都变得不可控了。……我的确是窥仙盟的人，这点你也清楚，我也的确想办法往东州安插了一些外人，不过我在没有做好全盘布局前，绝不可能率先发难。”
“所以，发难的另有其人？”
“东方涛。”
苏安然愣了一下。
这位东方世家三房嫡长子，他还有些印象。
之前这人有些木讷，也有些不懂得变通，所以那次他和大师姐被东方世家请去帮东方澈疗伤的时候，这位东方涛则是被勒令闭门思过。也因此，对方给苏安然留下了一个憨厚老实的印象，至少在苏安然的认知中，对方并不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
“他看起来并不聪明，对吧？”东方玉看了一眼苏安然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只是冷笑一声，“他伪装了几百年，整个东方家上下都被他骗了，就连我都以为他毫无威胁，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狠人。”
“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不。”东方玉摇了摇头，“东方澈，是我们几房联手做掉的。……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他便是太子了，将来东方皇朝的皇位也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们几人才会联手，暗杀了他。”
看着东方玉一脸平静的说出这话，苏安然只觉得一阵寒意陡然而起。
“果然是世家子弟只有利益，没有温情。”
“是皇室子弟没有温情。”东方玉冷笑一声，“如果还是以前，那么自然无所谓，族长根本不会从我们这些小辈里诞生。但东方皇朝……之前投资我长兄的人太多了，说什么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旁，总而言之，东方澈不死，我们其他三房便只能是陪衬，没人能够拒绝那份诱惑，出手的人自然就多了。”
“那你们三房又是如何分裂的？”
“东方涛早就暗中收集了我和窥仙盟联系的各种证据，他以此为诱饵，骗了东方樨出来，假意要和二房联手剪除我，结果却是和东方澜联手杀了东方樨。”东方玉轻哼一声，“剑修就是脑子不好使的一根筋……”
“我不是说你。”东方玉大概是意识到苏安然也是剑修，于是便突然改口了，“也不是在说你们太一谷，你们太一谷算是例外吧。”
“我一时间竟分不出你是在夸奖我们，还是在嘲讽我们。”
“你将我是在夸奖吧。”东方玉耸了耸肩，“总而言之……东方樨那个蠢货，就这么上了东方涛的当，被东方涛做掉了。之后他把证据一摆，东方家那群蠢货就以为所有事都是我干的，所以东方茉莉和东方霜都来找我们麻烦，想要替东方樨报仇。”
“所以你把他们也杀了？”
“不。”东方玉摇了摇头，“我只是杀了东方澜而已，顺便把真相告诉了东方茉莉，她和东方霜去找了东方涛，从刚才你审问的结果来看，应该算是两败俱伤。”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安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吃到“贵圈真乱”的新鲜瓜。
“呵。”东方玉冷笑一声，“我在东州布的人手，全部都被东方家拔光了，现在他们也肯定不会认我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真要说打算，我现在只想杀了东方涛。”
“你打算怎么杀？”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了。”东方玉开口说道，“也算是我命不该绝，逃过东方涛的天罗地网后，我发现突然能够联系你了，便知道你从天元秘境回来，所以便第一时间向你求援。”
“你要我和你一起杀进东方皇朝？”
“我没那么愚蠢。”东方玉摇了摇头，“我是要你陪我一起去天庭遗迹，我需要找到七窍玲珑心。”
“你知道天庭遗迹在哪？”
“我已经知道了。”东方玉点了点头，“金帝已经发起了全面攻势，如今我在东州布局失利，而且我还舍弃了笑鬼的身份。”
“等等。”苏安然吃了一惊，“你舍弃了笑鬼的身份，什么意思？”
东方玉从身上拿出一个破碎了面具，放到了地上。
“我此前一直伪装，东方玉是笑鬼埋在东方家的暗子，如今我的身份被揭穿，还被追杀，笑鬼的身份自然是保不住了。”东方玉回答道，“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逃出东州的？……现在，窥仙盟那边，都知道笑鬼战死，他们在东州的一切布局都失败了，那我自然也无法潜藏在窥仙盟里。”
苏安然沉吟不语。
见苏安然不开口说话，东方玉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个利益至上者，我凡事都是以‘利益’作为第一考量，所以我窥仙盟的身份已经再也无法使用了，但最起码我还是将这个身份的最后一丝利益都榨干了。”
“什么意思？”
“东州的布局因我而失利，他已经没机会了，而南州也有万年青坐镇，他最多只能进行牵制，想要彻底掌控南州不太现实。同理，中州有灵山那位坐镇，他自然也没有任何机会。”东方玉回答道，“所以，他能做的，便只有集中力量，趁着你师父现在不在玄界的时候，争取将天门打开。”
苏安然望着东方玉，眼神的意思非常明确：你说清楚点。
“他已经让人去围攻圣门了，不过我把这个消息传给了你四师姐，想必你四师姐应该做好了准备。”东方玉叹了口气，然后才一脸无奈的说道，“万事楼那边我也知会过了，你也不需要担心。……所以这才是我让你一个人过来找我的原因，如果你从天元秘境离开后，就带着所有人一起过来找我，那么他们就无法去支援你四师姐了。”
“你早就算好了？”
“这不是常识吗？”东方玉一脸奇怪的望了一眼苏安然，“你刚从天元秘境离开，这个时候你肯定和其他人在一起，按照正常情况，你肯定会去万事楼或者找你四师姐，不过我觉得后者概率比较大。”
苏安然一脸平静。
他发现，东方玉说的话却是是对的，因为当时那个情况下，他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甚至于他都不知道黄梓如今已经不在玄界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颗七窍玲珑心呢？”
东方玉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才掀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胸膛。
苏安然能够清楚的看到，在东方玉的胸口部位，有一道很浅的白痕，与周围的肤色并不相同。
“我没有心。”
苏安然瞳孔猛然一缩。
“我没有心，感受不了喜怒哀乐任何情绪，所以我才需要通过‘利益’来维持我的存在感，不然的话我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东方玉淡淡的说道，“我之所以加入窥仙盟，便是因为他们曾说过，天庭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我不知道那颗心是什么样的，但我想，如果有那颗心的话，那么我应该就能够感受到喜怒哀乐了吧？”
“如果你的窥仙盟的身份没‘死’的话……”
“是的。”东方玉点了点头，并未否认苏安然的猜测。
“我明白了。”苏安然凝视了东方玉一眼，然后才说道，“本来我是应该杀了你的，毕竟你现在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而且杀了你的话，太一谷或许也能够争取到东方皇朝的援助，形势很可能会不一样。”
“所以，你打算帮我了，是吗？”
“你的精明，让人非常讨厌。”苏安然叹了口气。
“毕竟我是利益至上主义。”东方玉将衣服重新穿好，“我需要再休养三天，之后我们就直接前往天庭旧址的遗迹吧。之后不管是否能够找到玲珑心，我都会告诉你另一个情报。”
“难道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不能。”东方玉摇了摇头，“你会分心。……而且，我并不认为现在告诉你这个情报，你就有能力去应付，最起码也要等你师姐们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后，或许你们才有办法应付。”
苏安然眉头微皱。
“放心吧。”东方玉再度开口，“这个情报就算过些时候再告诉你，一样是有价值的，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利益’这个词的意思了，如果过些时候就毫无价值的‘情报’，那么自然也就没资格称为‘情报’了。”
“行。”苏安然点了点头，“看在你此前支付出去的‘利益’份上，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