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破与修
除去一座皇家别苑外，另外三座里有一座是陈家的别苑，剩余两座则是属于飞云国外宾司的下属机构——至少，以苏安然的理解，就是这两座别苑是属于国有而非私有。
昔年坐镇于外的几位异姓王，进京的时候就都是住在这两所别苑里。
甚至包括其他小国、部落的使者等等，进京面圣时只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也都会被安排到别苑里。
因此在飞云国京都居民的口中，这两座别苑一直都被戏称是“王爷苑”和“使节苑”。
不过现在，没有王爷，也没有使节了。
反而是战争的阴云，一直都笼罩在京城——让苏安然觉得有意思的是，飞云国的帝都也起名燕京，这也是进京之说的由来——所以对于这一次，对于中西剑阁进京面圣之事，才让许多百姓感到兴奋和激动。
至少，在这些人看来，只要中西剑阁愿举派相助，那么北方战事瞬间就可以平定。到时候，朝廷也就有更多的精力可以用来解决国内的各种祸乱，可以重新恢复飞云国的安定了。
于是，对于中西剑阁入住“使节苑”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觉得好大惊小怪的。
此时位于别苑的千尾池旁，两名中年男子正在池边的亭台内下棋。
在一旁的，则是一名年轻男子，他似乎正在汇报什么。
片刻后，位于左侧的中年男子才问道：“十三死了？”
“是的，师父。”年轻男子开口说道。
这名中年男子，就是中西剑阁的大长老，邱明智。
而一旁的年轻男子，则是他的弟子。
大弟子，张言。
不过在邱明智这里，他只会称他为阿一，因为他说在没有出师之前，这些弟子不配拥有名字。
“怎么死的。”邱明智放下了手中的黑子，声音骤然变冷。
从他在中西剑阁终于出师可以收徒授业开始，他前后一共收了十五个弟子。除了前三个弟子是他在成为长老之前所收外，后面十二个弟子都是他在成为长老之后才陆续收下。
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所导致的伤亡，如今他的弟子也只剩五个，分别是大弟子、二弟子、五弟子、十弟子和十三弟子。此时突然听到自己又死了一个弟子，邱明智在愣神之后，一阵无名火顿时冒起，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又一次被冒犯了。
“对方不知道他是我的弟子吗？”
张言没有开口，因为他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很好。”邱明智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愤恨的怒火。
自他成为中西剑阁的大长老之后，江湖上敢于和他争锋相对的人已然不多。而哪怕就算是那些敢和他争锋相对的，也不会对他的弟子出手，且不说是否以大欺小的问题，邱明智在这方世界里便是以护短而出名——当然，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因为他从来就不在乎自己的弟子做事是否正确，他在乎的仅仅只是他的弟子被人打了，辱的是他的面子。
“十三之前，是在钱家庄担任客卿吧？”
“是。”张言点头。
“你带上几个人，去钱家庄把钱福生给我带来。”邱明智冷声说道，“如果他敢拒绝，就让他吃点苦头。只要人不死不残就可以了，我还能顺便卖那位摄政王几个人情。”
“是。”
年轻男子很快就转身离开。
而与大长老邱明智对坐的另一名中年男子，此时才终于开口：“邱大长老，你不用知会阁主一声吗？”
“不用。”邱明智扫了一眼对方，然后才冷声说道，“我知道陈家那位王爷打算干什么，阁主有跟我提起过，所以这件事我也可以顺便卖对方一个人情。……放心吧，在剑阁的利益面前，我不会因为一点私人原因而坏了规矩。但是钱福生明显是在包庇杀我弟子的杀人凶手，不吃点苦头是不可能的。”
听到邱明智的话，这名中年男子也就不开口了。
在邱明智之前，中西剑阁是没有所谓的“首席长老”、“大长老”这种说法的。
直到邱明智出现后，中西剑阁才有了这种说法。
因为他的实力是整个中西剑阁里最强的一位，甚至完全不在阁主之下。而他有今天的成就，倒也没有瞒过任何人，他一直都坦诚自己曾经有过奇遇，甚至如果不是遇到奇遇的时间太晚的话，他现在早就是天人之境了——不过此时距离天人之境也已经不远。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如今中西剑阁的阁主是上一任阁主的儿子，这个位置从小就被确立下来，而且阁主也一直没犯过什么错的话，恐怕早就被邱明智取代了。不过哪怕就算邱明智没有成为中西剑阁的阁主，但在中西剑阁的权威，却是隐隐超过了如今的中西剑阁阁主。
此时，对于邱明智的做法，尽管另一位长老并不太认同，可他却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
而中西剑阁能够得到邱明智的弟子身死的消息，这也是因为边军并没有封锁消息的原因。
甚至于，如今的陈家家主、当今的摄政王，要比邱明智更早的收到消息。
所以此时，听到有中西剑阁的弟子离开别苑，这位世袭关中王爵位的陈家家主，陈平，便不由得笑着说道：“阁主，看来还是你比较了解邱大长老啊。”
“我只是了解，但不如陈王爷您更懂人心。”
中西剑阁的阁主，是一名青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四、五岁。身为江湖大派之一的中西剑阁，他的实力自不算弱，距离天人境也仅半步之遥的实力，让他哪怕是在先天巅峰这一批高手的行列里，也绝对是名列前茅。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年纪不算大，算是正值壮年、气血旺盛，因此突破到天人境的希望自然不小。
“能够了解，自然也就能够明白。”陈平虽然年纪已过半百之数，但是因为修为有成，所以他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上下，这一点则是天人境高手所独有的优势，“你不是不懂，只是不屑于去揣摩和利用而已。……你我之间，心中所求之事不同，行事自然也就会有所不同。”
谢云沉默不语。
别人都以为他天资不凡，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
无他，专一。
中西剑阁收藏的剑技数十种，他却只修炼了两门剑法。
一门是所有中西剑阁弟子都会的入门剑技：中西剑阁剑法基础。
另一门，则是他从十八岁之后修炼至今的《孤山六剑式》。
十年如一日般的修炼，才堪堪造就了如今的他。
所以他了解邱明智，也了解中西剑阁里的每一名长老、弟子，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跟他们接触，一直都在跟他们交流，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们，所以他知道这些人的性格、行为逻辑、想法、喜好等等。
可是，他并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就如他所言，他了解他们，却并不懂他们。
这是两个概念。
但是既然陈家这位摄政王非要觉得他是在藏拙，谢云也不会开口去反驳和承认什么，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钱福生接下来在我所制订的计划里，还算有些用处，所以他不能死。”陈平笑道。
“他不会死。”谢云摇了摇头，“邱大长老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分得明白轻重。我已经跟他说过，钱福生的重要性，所以他不会杀了钱福生。……最多，就是让他吃些苦头。”
看着如此一本正经的谢云，陈平哑然失笑：“你还时候你不懂人心。……我的确是得承你们中西剑阁的这个人情了。”
“我是不懂。”谢云摇头，他不明白这位摄政王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不过他也就只是再度陈述了一句。
陈平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很随意的就转了话题：“那么关于这一次的计划，谢阁主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没有。”谢云摇头，“只要事后王爷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即可。”
“不会忘的。”陈平笑了笑，“那么既然谢阁主没什么想要补充的话，那我们就依照计划行事吧。”
谢云深深的望了一眼陈平，然后点了点头，道：“好。”
陈平随手遥请，谢云知道这是谢客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迟疑，直接起身就离开了。
待到到下人将谢云引领离开庭院后，陈平才再度开口吩咐起来。
很快，就有几人迅速离开陈府，朝着钱家庄的方向赶去。
他知道邱明智需要发泄，毕竟死了一个他花费许多心血精心调教出来的弟子，正常人都会因此愤怒的。所以陈平并不打算阻止邱明智的“合理行为”，他需要的仅仅只是中西剑阁不要把人弄死就好。
当然，在陈平看来，中西剑阁这种霸道的行为，倒是挺符合他敲打钱福生的想法。
到时候只要他稍微出个面，将钱福生救下来，就可以让钱福生不得不尽心尽力的协助自己的计划。只不过，这件事也算是中西剑阁摆出来的阳谋，所以陈平也不得不去承对方的这个人情，这就是政.治上的利益交换。
陈平对此已经相当习惯了。
反正只要事情最终是往他所认为有利的方向发展，那么他就不会进行干涉。
当然，适当的把控和调整，以及全程的监视和了解，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陈平知道，这一次钱福生的归来，马车上是载着一个人的。
能够让钱福生这位先天高手担任车夫，向来对方的实力必然不会太弱——陈平估计对方应该是先天巅峰的水准，大概和谢云差不多。至于天人境，陈平根本就没往这方面考虑，因为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天人境强者？
他此时想着的，则是钱福生带回来的这位先天巅峰高手，是否也可以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