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七章 北风乱,夜未央

  陆三娇和周季等四大半圣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赤足年轻人走进了黄鹤楼,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此时的他们需yào
  集中全部的精神,用来警惕那个白发狂舞的老人。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场人族半圣与魔族将军的战斗,但实jì
  上,这场战斗发起于人族军师与魔族大祭司之间。
  这已经不再是一场单纯的战斗,而是战争。
  而这场战争的开端,远比人们所想象的要早得多。
  如果真的要追溯其根源的话,实jì
  上是源自于迷失沼泽,源自于魔族遗藏,更源自于兽冢。
  作为百年前圣战中两族至关重yào
  的身份象征,人族军师与魔族大祭司曾于战场内外交手无数次,期间虽然各有胜负,但最后的结果却无疑是人族军师胜了。
  时隔百年之后,魔族大祭司卷土重来,而他的对手,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场战争对于旬尘是不公平的,因为他再如何继承了其老师的智慧,时至今日也始终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而大祭司早已阅尽人世,看透人心,正如他对黄庭坚所说的那般,这一次,他赢定了。
  更加重yào
  的是,大祭司所部署的这次杀局,比旬尘预想中晚了六天。
  这六天的时间,放在一般人眼中,或许稍纵即逝,不值一提,但对于顶尖的谋智者来说,却宛如一道天蛰。
  大祭司用这六天的时间。获悉了此次人族十国前往黄鹤楼的所有人的身份,所以他知dào
  如今楼外有四位半圣镇守,也推演出了楼内各国学子所在的位置。
  而旬尘呢?
  今时今日他都不曾知晓魔族进犯之人到底是何身份。更不知dào
  他们准bèi
  如何行事,一切都只能被动地临场反应。
  这毕竟是旬尘第一次以人族军师的身份行事,所以从一开始的布局上,他就显得过于小心谨慎了一些。
  原本在旬尘的预计中,圣塔开启之日,便应该是魔人入侵之时,他也由此做好了充分的应对准bèi。但谁曾想,那一日,他并没有等来半个魔族人的身影。
  至此。旬尘对自己的判断出现了第一次质疑。
  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入塔,而是守候在塔外,等待着变化的到来。
  然而,当变化真zhèng
  到来的那一刻。却正如皓马说的那样。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一步先,步步先,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大祭司就已经赢了,所以如今不仅楼外的四位半圣要死,黄庭坚要死,楼内的十国学子,也要死。
  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
  但实jì
  上,不管是魔将花雕也好。还是那位尊贵的年轻人也罢,都不曾知晓,在他们撕裂空间,于黄鹤楼外现世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一次让大祭司措手不及的意wài。
  原本在大祭司的谋划中,为了让胜利更加彻底,更加不可被逆转,这场突袭战应该在更晚的时候才会打响。
  但是,有一个名字的不断出现,却让原定计划被迫提前执行。
  这个名字,便是苏文。
  苏文于一日之间连登四十三层楼,震惊了整片大陆,也震撼了大祭司。
  大祭司不禁开始担心,如果自己再不出手,若是真的让苏文在短时间之内登顶成功,那么,会不会发生一些他绝不希望看到的意wài?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在大祭司看来微乎其微,但他是魔族大祭司,是魔族末代第一智者,所以哪怕这样的可能性再小,也需yào
  将其扼杀在摇篮当中!
  之前不论是黄庭坚,还是皓马与旬尘,都以为他们已经识破了大祭司的目的。
  便是皓马口中的一箭三雕。
  其一抹杀人族希望,其二断绝大河之谊,其三将曾属于魔君的文宝,黄鹤楼,夺回!
  但可惜的是,不论是消息广博如皓马、旬尘,还是作为黄鹤楼守护者的黄庭坚,都缺失了两个最至关重yào
  的信息。
  其中一个,关乎黄鹤楼最后一层楼的秘密。
  而另外一个,则关乎如今黄鹤楼中的一个人。
  所以,此次魔族大祭司之所以会选择在蛰伏百年之后悍然出手,所为的,乃是一箭五雕!
  基于这样的理由,大祭司觉不能容忍苏文登上黄鹤楼的最后一层,看到那个秘密,为了扼杀这一可能性的发生,他宁愿将这场战争提前发动!
  而事实证明,一向算无遗策的魔族大祭司,这一次,仍旧没有生出半分差错。
  如果天空中的那道惊雷来得再晚一些的话,或许此时的苏文已经登顶黄鹤楼了,因为他终于看破了黄鹤楼最大的秘密。
  让我们将时间稍微倒退到一刻钟之前,那个时候的黄庭坚才刚刚从黄鹤楼离开,苏文所在的草原才刚刚沉下落日,夜幕初降。
  偌大一片草原,如今除了苏文登楼复返之外,便只剩下了柴屏、沈木、惊蛰与小四几人。
  在此之前,圣言大陆讨论最多的名字,当然是苏文。
  其作为人族圣才,入得黄鹤楼整整五日却连二层楼都没能登上去,不免惹人耻笑,但谁曾想,紧接着,苏文便以一种傲然绝世之姿,一日之内连登近百楼,不知dào
  让多少曾经不屑或者嘲讽过他的人被抽肿了脸。
  但也正因为苏文如此惹人瞩目,所以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忘记,或者忽略了,堂堂怜花公子,被誉为新四大才子强势候选的沈木,如今仍旧留在了黄鹤楼的一层楼!
  只有很少的人才知dào
  ,在这六天的时间里面,庆国花圣汪灏险些急得把头发都给揪没了。
  但出入意料的是,时至今日。沈木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焦虑的模样,此时的他正叼着一根草茎,美美地躺在一方黑石之上。仰头看着远方渐渐变得暗沉的天空。
  其时夜未央,星无痕,空中一片寂寥。
  沈木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天,然后转过头,看向篝火旁安静温婉的少女,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惊蛰轻轻拾起柴禾拨弄了一下火堆,然后抬头朝沈木笑了笑。说道:“别睡着了,一会儿有焰火看。”
  “好。”沈木并没有去问那所谓的焰火是什么,只是淡然地应了一声。嗅着火光中飘散出来的桔梗花燃烧的香气,觉得眼中似乎有些醉意。
  他被称为怜花公子,除了因为他师从花圣,主修花位以外。其中这个“花”字。还指代女人,便如他老师曾经对他说过的那般,这世间最好kàn
  的花,并不是真zhèng
  的花,而是女人。
  跟随着花圣汪灏的脚步,沈木见过很多女人,有青涩稚嫩的,有成熟妩媚的。有小家碧玉的,也有风情万种的。不能说阅女无数,但也至少不是苏文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至少他的老师除了传授他花道真意以外,还教会了他一件常人难及的本事,那便是能在最短的时间,甚至是不恰当的时间内,搭讪上自己想搭讪的女孩儿。
  如今的沈木虽然还不到二十岁,但是他有过的女人,恐怕比苏文来到圣言大陆后所见过的还要多。
  沐夕只知dào
  沈木是一个狠人,唯有沈木曾经拥有过的那些女人才知dào
  ,他还是一个浪子。
  但沈木敢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让他如此动心的女人。
  当他第一次见到惊蛰的时候,只是出于习惯性地用行动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善意”,却不曾想,自那之后,惊蛰的身影便在他脑中再也挥散不去。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更或许,这便是他对惊蛰所说的,命运?
  每每念及于此,沈木都会想起老师一直以来对他最郑重其事的嘱咐:“你可以滥情,但绝不能对女人动真心,一动,你就死定了。”
  此时的沈木,就觉得自己死定了。
  好在清冷的夜风及时吹乱了他的思绪,让他没有再继xù
  胡思乱想下去,正好听得惊蛰轻声低叹道:“虽然还是没能看得太过明白,不过今夜之后,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看了。”
  沈木笑着道:“如此,倒是需得多谢惊蛰姑娘了,若非你及时提醒,恐怕我怎么也不会发xiàn
  这些黑石与星辰之间的联系。”
  沈木以为惊蛰终于准bèi
  开始登楼,所以翻身坐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不如我们一起?”
  惊蛰浅浅一笑,并未答话,而就在这个时候,沈木却忽地看到,惊蛰的一双眸子,被一道流火照亮了。
  惊蛰抬起手臂,遥指夜空,笑道:“看,焰火。”
  沈木微怔,随即回头仰望,却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看到的身影,正在明黄色才气的包裹之下,急速升空!
  “苏文?他不是早就登楼了吗?”
  此时的苏文口诵鹤唳,在一双才气羽翅的帮zhù
  下急速飞向那片无尽的夜幕,远远看去,仿佛已经快要变成天边第一颗亮起的星辰。
  而苏文的一双眼睛,却自始至终死死地盯紧了这片草原。
  不是草原上的沈木和惊蛰,也不是掩藏于阴影中的无数黑石,而是整片草原。
  他想要将整片草原尽收眼底。
  然而,草原之辽阔远远超出了苏文的想象,所以他只有飞得越高,才能看得越远。
  终于,当苏文的身影在沈木眼中彻底变成一个明黄色光点儿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他如愿看到了整片草原。
  于是他看破了黄鹤楼最大的秘密。
  一丝浅笑自苏文嘴角轻轻扬起,他忍不住喃喃叹道:“屠生啊屠生,你这个局,恐怕百余年来,只有我才能看得懂……”
  然而,便在此时,一道惊雷猛地在苏文耳边炸响,让他身形一颤,险些自空中栽落下来。
  下一刻,便在苏文的眼前,整片夜空,塌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