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乡遇故知
酒席散的很快,应当是大都人不愿意尽兴所致。兴许是因为今天是冬至,也兴许是因为主人是赵云,这个被赵祯宠到让文人忌惮的大将军。
赵云和赵微自然是在门口送宾,直到最后一人走掉。
这么多人中,只有余眺余望二人跟赵微打了招呼,道了声:“小兄弟,我们去也,得空来找你玩。”
此言一出引得赵云都不由自主的打量了儿子两眼,此二人可是名满长安的大才子,那余望更是连中三元的当朝状元郎。可惜有些恃才傲物玩世不恭,通常会拿同僚取笑。
这玩笑若是开的好了,自然能够活跃气氛,可是玩笑若是开得不恰当,那就比较招人恨了,因此这二人并不是很讨喜,若是二人有朝一日不得势,怕是落井下石之人不少有。
但是能讨这二人喜欢的人,那可是少得很了。
目送这二人离去,其实赵云心里也不是滋味,抬头看了看那新门匾,暗叹一声。武打天下,文治天下,这本就是历史所书写出来的经验,但是历史里没有记载为什么好端端武人打出来的天下,却被文人给篡取了。
也许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发生的太多无法用史笔记录,也许这本就是治国的过程中,潜移默化的过程。
书读的越多,越是畏惧这个世界,无知无畏此话确实不假。
赵微却没赵云这些心思,想的只是,终于把烦人的一天给熬过去了。
熬过去后便是非常平静的日子了,待雪化了个干净,他才又可以开始在院中摆弄那些石锁。
整个太傅府上下,用水最多的两个人,便是赵微和樊辉了,时不时的就要洗上一次澡。
但是毕竟冬日,而且现在汉国的条件也有限的很,进浴盆之前那短短的时间,往往能把人冻个半死,所以赵微运动的时间也连带着减少了些,闷在房里一心养膘。
赵晴和赵海在雪化完了后,隔三差五的也会来找他,但是见他一直在看书,便很少打扰他。只是来寻赵微的次数多了,依然会围上来逗弄他一番。这里看看,那里也翻上一翻,总之是有意让赵微无法安心看书。
连续折腾了一会儿,发现赵微依然认真的在写字,赵晴便踮着脚尖,凑头看过来:“微哥哥在写什么呢?”
“呵,没写什么。”说罢拿起那张纸,抖了抖,递给了赵晴,“都能认识吗?”
赵晴和赵海都摇了摇头,赵海道:“识字真的好困难啊,大哥你可真厉害。”
赵微笑了笑,抚了抚赵晴的小脑袋,说道:“等开春啊,我们三个应该可以去和齐王殿下陪读,那个时候我便教你们如何认字。”
说着,便看见赵海那一副希冀的样子,觉得这小男孩也甚是可爱,便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包教包会。”
“若是我们不去陪读呢?”
“一样教你,保证比被你们气走的那些先生教得好。”
赵海兴奋的拍了拍手,确实,这孩子对读书兴趣真的很浓。
“可我现在就想学呢……”
“你总得容我准备准备不是?”
赵微在后世便是最喜欢这等勤学好问的孩子,此时见赵海对学习这么感兴趣,心下更是喜爱,伸手出去捏了捏他的脸颊,帮他摆个了鬼脸,道:“保证让你做个状元郎。”
终于有一天,赵晴和赵海无聊的狠了,便硬把他拉出了屋门。
那么自然,经常被这两个孩子打扰的,就是樊辉了。而拉着樊辉,便是要去做新的拼图。毕竟拼图这个玩具,玩多了后哪个图形放在哪个位置全都记得熟了,一点没有初玩时有趣。
樊辉这哪里肯,连哄带骗的几次被他糊弄过去了,也会买些玩意或者吃食逗这两位开心。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拼图制作太过精细以及繁琐,只要掏一次腰包就够他心疼好久了,于是他只好跑过来找赵微,让他想点新鲜玩意给他们玩。
赵微一听这要求,都愣住了,那拼图卖出去,应该能挣不少银钱,便问道:“我给你的拼图卖不出去?”
樊辉根本就没告诉赵微,自己一早就把那一袋子拼图放起来吃灰了,嘴上说的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人买,还卖那么贵。”
赵微撇了撇嘴,侧头想了一下,道:“现在确实不大好卖,要等到开春吧,唔……所料不错,开春就可以了。这样吧,我们出门,再做些东西……”
话音未落,樊辉道:“别别别,别做东西了,我自己想法子吧!”
“哎哎!樊辉大哥!”
谁料樊辉摆了摆手,根本不听赵微下面要说的话,逃也似的便出了东院。
赵微有些失笑,他确实想到一个东西,可以让那两个小家伙好好的安静下来。可是却把樊辉给吓到了,毕竟赵微一共就和樊辉出去两次,每次都花了他不下百两银子。
到了第二天,赵海赵晴又来找赵微,这次赵微却主动对他们说:“走,我们找樊辉大哥给我们做好玩的东西去。”
这两个雀跃的很,就在前面带路。赵海还算稳重,好好的在走路,赵晴则是爬上爬下的,哪里不好走就要走哪里。
赵微说了“来哥哥牵你”,赵晴也只做听不见,嘻嘻冲他一笑后继续我行我素。
到了樊辉那,樊辉却是知道他们来了,赶忙躲了起来。而赵晴和赵海还能不了解樊辉,他若是无事,必然在家中,现在连父亲都天天在家,他能有什么事做?当时便似玩躲猫猫一般开始找起他来。
但那时候,房屋布局,家居摆设,若是没有暗室,通常是藏不住人的。赵晴赵海找了一圈没见人,也觉得奇怪,刚想跟赵微说看来是真不在,就看见赵微拿手指指了指上面。
这二位抬头一看,果然樊辉正猫在房梁上,正偷偷往下瞧呢。立马就跳起来喊道:“哈哈,找到啦找到啦!”接着便又说:“你耍赖,不能躲那么高的!”
樊辉很无奈的轻轻巧巧借着一旁梁柱跳了下来,然后使劲拍打身上的灰尘,想用另一只手捏住鼻子时,发现这只袖子上灰尘也是不少,只好作罢。
赵微见状都快笑出声了,一个这么爱干净的人居然肯躲在那么脏的地方,自己得有多可怕?
樊辉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把自己身上收拾干净,看了看满是灰尘的手掌,搓了搓手指,依旧不满意,说道:“不行,容我换身衣衫,梳洗一下。”于是便把这兄妹三人给晾在了这里。
真的是让人一阵好等,樊辉才光鲜亮丽的出现,说道:“好吧,你们想玩什么。”
“微哥哥说给我们做个好玩的东西,你带我们去吧,不然我们出不去。”
听了这话樊辉脚都有些软,认识赵微还没两个月呢,四个多月俸禄都搭出去了。有些为难的想要拒绝,赵微抢着说到:“这次东西便宜得很。”赵微说完,想了想,道:“应该是很便宜的。”
樊辉一头黑线,心想:“得,这定是诓我出去呢!”当即就要拱手拒绝,赵微又道:“我跟父亲说给你涨月银。”
樊辉不信:“你一个小屁孩子哪里有权做这个主。”
赵微道:“我很少出去,见的东西少了,但这次这东西我敢肯定,真的很便宜。”
樊辉依然不信。赵微看了赵晴赵海一眼,思忖着,下面说的话让他们听见可能不大合适,便朝樊辉示意让他弯腰伏低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不答应我就让赵晴哭着去母亲那告状。”
樊辉闻言一怔,拿手指着赵微道了句“你”,便不吭声了。然后过了片刻,说了句:“罢了罢了,走!”
赵晴赵海登时无比好奇,一下就都凑过来问:“你说了什么呀?”赵微樊辉都不搭理,他们就继续追在屁股后面问:“哎哎,哥,你说了什么呀!哎别走呀!哎!”
很快一行六人又走在了长安城里,径直就进了木匠铺,让木匠们裁剪一些大小长度厚度完全一致的木料。
这下木匠们犯难了,活不难做,就是锯些木块,太简单,更是大主顾。做的只是力气活,也不好意思收银子,只是锯剩下的木料反而不好做别的事情。其中一个心思活泛点,连忙道:“不知贵客打算做何用途?”
赵微道:“就是堆叠起来玩,所以只要大小一致就好。”
“啊,这好办,店里有成品。”于是领着他们到了成品铺面,道:“这里有这新做的牌九,同一版做的,这么多套大小都一致,若是不嫌弃,可以买这个,不用等。”
赵微看了看樊辉,问向店家:“一套多少银子?”
“一套五十钱,若是买的多,可以便宜些。”
赵微一听,价格这么低,道:“来二十套!”
樊辉一听连忙挡在二人中间:“十套,十套就行。”
生意做的久了,都是人精,但这二位都是老主顾,于是很大方的让他们付了五两银拿了十二套走,皆大欢喜。
回去路上时,赵微看见了长安大街和朱雀大道交界处,守着朱雀门的侍卫在驱赶着两个穿着白袍的人,一老一少。被驱离后,那岁数大的头仰天,似乎在对老天爷诉说着不公。
走得越来越近时,发现这不是渭城遇见的那两个赠包子给自己的人吗?
这种在别处遇到曾经见过的人,缘分能给人带来一种很奇妙的喜悦感,似乎自己仍然是从前的那个自己。当时赵微便欲上去和他们说话。樊辉却连忙拦住了他,道:“干什么去?这些人莫招惹。”
不料这举动正被那个小孩子瞧见,那个小孩子一脸吃惊望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人。
这少君见他居然朝自己点头示意,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李乞儿吗!居然这副打扮,又想起当时他上马车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的对那老者道:“公孙司铎,汉人都是些难堪教化的骗子!”
这老者以为少君是在对被人驱赶而愤愤不平,道:“汉人是难堪教化,所以吾辈任重道远啊!”
而此时,樊辉却在跟赵微絮叨:“那些都是卫国人,莫去招惹,免得变成疯子。”
这话让赵微有些惊奇,忙道:“为何这么说?”
樊辉道:“卫国和汉国在没有宣战的时期,卫国每年都会有这么一老一少通过西苍关来到汉国游历,短则几年,长则十数年,起先枢密院认为他们是在刺探军情,可是探子们跟了许久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只是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游历,每日都会在城中寻一处地方讲学,据说是传教还是布道,总之神神叨叨的,二人还都无武艺在身。有些时运不济,遇到山匪,那也便就死了。”
说到这里赵微更加好奇了:“那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樊辉道:“其实我也不知他们是否真有那么可怕,我没见过,只是听主公提过,说他们一旦进入战时,对待敌人犹如魔鬼,只要能杀人,任何手段都会用。”
樊辉说完连忙否认:“不不不,不能这么说,主公说的是他们不是在杀人,是在享乐。只是对方受不住,死掉了而已……”
此话一出,樊辉浑身打了个激灵,道:“想想就可怕,所以你们三个遇到卫国人,离得远些。”
赵海赵晴毕竟年龄太小,对生死二字是何意已经知晓了,顿时吓得面色有些发白,连连点头。赵微却是将信将疑,因为他和这两人接触过,老的那个迂腐不堪,小的那个却又憨得紧。哪里像樊辉说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