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纵火
妇人也瞥见了这场景,却是由于离得太远,听不见对方说了些什么,但是心中仍是一紧,长吁一口气,装作不知,随着里正的脚步紧紧坠着。待到祠堂口时,里正却已侧身让开,示意妇人自行进去。
妇人径直走进祠堂,却见地上跪着一人,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忙叫到:“爹!”冲到近前,也跪在父亲身旁,叫道:“这……这是怎么了!”跪倒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显然是晕死过去了。这时上首传来一阵轻佻的声音,“乖侄女儿,自然是事发了呀!哈哈哈哈。”
妇人怒目望去,却见一头戴逍遥巾,身着白色儒衫的老头做一副书生打扮,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拿起杯盖刮了刮杯中茶叶,小心翼翼吹了吹气,咗了一口后,放下茶杯,又大笑了几声。“老夫略施小计,这不,入吾彀中。”说完还轻哼了声小曲儿,显然十分自得。
妇人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父亲,私通滕国,为了避免祸及族人,只好请祖宗家法,依族规处置了。”
妇人闻言,气急反笑,缓视祠堂周遭,见全是族中二房三房的人,朝着坐在右手第一把椅子上的裘服老者叫到:“三叔,你便由着他胡来吗!”
这老者微微侧头,不再看她,却也不答话。妇人接着道:“我们张家,全族上下,全凭着和滕国的交易过活,你现在跟我说我们张家大房走私,哈哈哈,当真是可笑至极。现在你砸了全族上下的饭碗,你还有何颜面面对张家列祖列宗?”
说罢,扶着父亲身体坐直靠在一旁柱上。扭头又望向坐在族长椅子上的二叔,“张城!你虽是我二叔,可我张杨虽已不再是张家人,自请出了宗祠,但你现在分明就是在掘整个张家的根!”
谁料此言一出,张城依然悠然自得的高坐在家主座椅上,甚至还翘起二郎腿,时不时晃悠一下。“乖侄女儿怎么不说了,二叔洗耳恭听。”
“你!”
张城缓缓起身,踱了两步,负手而立,慢悠悠的道:“家族生意,不便为外人道。”言及此处,斜睨了一眼张杨,接着又道:“不过你父亲现如今致家族于险地,我们二房三房救家族于水火,依族规当没收私产逐出张家,渭水河下游处那间房产在你父名下,当上交宗族统一处置。只是……这私通敌国的罪名,我们张家可担待不起,只好将你们捆将起来,一同送往府衙,由朝廷处置。”
“我家相公可是在府衙办差!”
“哦?区区一个管地摊的?”说罢张城哈哈大笑起来,叫到:“来人!把她也给我捆起来!”
话音刚落,祠堂旁就有几个二房三房的人手持短棍和麻绳,欺近身来。只不过与此同时,祠堂外却传来一阵骚乱,接着边听到有人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在祠堂外探头探脑的人这时都有些慌,开始四处张望有火光或者浓烟的地方,结果一起眼睁睁的望见一个半大小子,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个小陶罐,腰间还系了好几个小陶罐,一边跑一边叫“着火啦着火啦!”然后手一挥把陶罐砸到墙上,顺手就把火把蹭上刚被陶罐砸湿的墙壁,火苗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瞬间整片墙壁都被火苗覆盖了起来,没多一会儿墙边以及房顶的干草就被点着了。
这一下人群算是彻底炸了锅了,这就是蓄意纵火啊,有些人慌的赶紧往家中奔去,看看自家房子有没有被点着,有的则是围上来就要逮住这半大小子。可是这小子却滑溜的紧,钻呀钻的,愣是没抓着,直到这小子自己站定,拍拍手掸了掸灰,道:“各位二房三房的叔叔伯伯们,轻点轻点,我还是个小孩子,我,我,哎哟,哎哟,都说我束手就擒了!”
原本这些人已经盛怒,这时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怒极,拎着后勃颈提溜起来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登时这小男孩的两边脸颊便高高肿起,随后便被丢进祠堂。扑通一声显然是摔得极重,这小男孩“哎哟哎哟”的叫唤了两声,揉搓着身子便爬起来走到母亲身旁,然后朝张城嘴角就是往下一咧,撇了下嘴。
这妇人却宠溺的抚了抚这男孩的头,宠溺的看着他,“摔疼了没有?”
“没事没事,不疼的。”
张城现在暂代族长之职,大房的骨干都被他设计困住,物证大房家中随处都有,人证也容易找得紧,只消这张垚能够在祠堂中认了罪,送到衙门一切都能从速处理。就算他不认也不打紧,衙门上下打点一下这事儿也不难解决,毕竟很大程度上算作是家务事了。这下却全被这小子搅了局,这叫他怎生不怒?偏偏这小子显然还是故意气他。只见他胸口猛地起伏了两下,然后扭脸怒吼道:“还愣着干甚!救火去啊!”二房三房众人才恍然大悟,连忙出了祖宗祠堂,四下寻水救火去了。
这男童见祠堂呼啦一下人几乎走了个干净,就剩自家外公,母亲,二房以及三房族爷爷在此,登时又开始笑嘻嘻的道:“哎哟,人都走啦,胆子挺大啊,不怕我爹过来寻你们麻烦?”
张城冷笑一声:“你爹怕是赶不回来了。”
男童闻言脸色一变,随即又开始笑嘻嘻,“身子太小,力气不大,但是熬到我爹来,还是可以的。”说罢就龇牙咧嘴的解开裤带,从裤裆中掏出一物来。
张城定睛一看,是个小陶罐,登时都有些想笑:“你倒是挺有能耐。”
“我也这么觉得。”
随后小男孩就笑嘻嘻的把陶罐往祠堂牌位旁的墙壁上一砸,水花四溅。张城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水滴,凑到鼻尖一闻,登时色变,原来是菜籽油!再想阻止男童却已来不及,只见男童走到柱边,蹦将起来,将插在上面的火把够了下来,然后就捡起火把往祠堂牌位那一丢。
这一下不止张城被吓得不清,他母亲张杨去拦也没能拦得住!连忙叫到:“你这孩子,那都是你先祖啊!”这时张城都有些张皇失措,不知该先救祠堂还是先逮住这母子二人,盛怒之下从儒衫中掏出一把非常机巧的手弩,作势欲射,男童见状赶紧躲开,不料距离太近,弩箭来势又快,眼见要躲不开,男童就被一个人猛撞了一下飞到一旁,接着便是弩箭入肉的声音。
男童回过神来时却见自己的母亲右胸插着一只弩箭,弩箭很短小,但是也已几乎全部进入体内,就剩短短的箭尾还留在身外。男童惊慌的喊了一声“妈!”
张城见自己射中了人,也是有些慌乱,弩箭只能单发,他也只有一只弩箭,见着男童朝他冲来的气势,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男孩却已腾空飞起双脚踹向他的胸口,登时把他踹翻在地,男童也重重的摔了一下,不顾疼痛,也不顾已经掉下来的裤腰,翻身爬起抄起身边的椅子就往张城头上砸去,张桥赶紧用手护头,却也疼得他倒抽几口冷气。
这时祠堂火也越来越大,村里其他人见到祠堂方向起了火,也都聚拢过来,男童见来了人,提了裤子就跑到母亲跟前拖她的身子,拖了两下却没拖动,待用双手去拖时,裤子却又掉了下来。
这时男童也有些慌张,急的眼里也开始泛泪的同时,却听见母亲的声音:“没……没事,我还能走。咳咳咳。”随着咳嗽,母亲嘴角也溢出血丝,挣扎着爬起身子,却不是离开祠堂,而是要去摇醒自己的父亲。
这时男童见母亲精神尚可,倒也镇定不少,重新束紧了裤腰后就去拉母亲的身子,喊道:“快走快走!”
“这是你外公啊!”
“你不走我们都走不掉啊!我们可以拖时间啊,拖到我爸来啊!”
随着话音,祠堂的房梁也开始松动,紧跟着便掉下来了一根,差点砸到一旁张皇失措的三房老者,这时进了祠堂的众人见状赶忙来救,七手八脚的,有的去拉这裘服老头,也有的想越过那燃火的房梁木把张城给拖出来,到没人去管这对母子,于是母子二人便悄悄溜出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