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该娶亲的不止她一个

  杜振熙握着茗碗小口啜饮,半垂睫毛在面颊上打出两弯阴影,举止优雅姿容清朗,挑不出一处不妥。
  却让唐加佳油然生出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她忽然发现,杜振熙很像一个人。
  像谁?
  一时又说不上来,唐加佳疑惑而纠结地歪头打量杜振熙,片刻后恍然大悟。
  像陆念稚!
  她私下做过功课,自然知道陆念稚即是杜振熙的叔父也是师父,四岁为杜振熙启蒙,六岁教杜振熙看账,十岁带杜振熙巡视铺面,先教杜振熙做人,再教杜振熙做生意。
  近朱者赤。
  二人形不似神似,倒也情有可原。
  唐加佳下意识看向上首,陆念稚衣饰齐整,只脱了木屐,光着脚曲起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凭几而靠,杜振熙则正襟危坐,明明一个慵懒一个端方,却叫她莫名觉得相像。
  二人都待人亲和,却都不亲近,无形中有种距离感。
  杜振熙的身上,烙印着陆念稚的影子。
  这了悟令唐加佳一怔,忽见陆念稚似有所觉的看过来,她撞上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又是一愣,只听陆念稚懒懒开口道,“我记得,唐七小姐似乎比小七小一岁?”
  “四爷记错了,我只比七少小几个月。”唐加佳忙道,心头短暂异样顿时抛到脑后,“我年底就及笄了。”
  陆念稚目露玩味,“小七的事,唐七小姐倒是知道得清楚。”
  她私下打听过的,何止杜振熙的生辰年岁。
  要是在长辈心中落下个“恨嫁”的印象,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陆念稚当众这样说,是单纯打趣她,还是刻意针对她?
  唐加佳只觉莫名其妙,口中自有打叠好的一番说辞,“四爷说笑了,是家中长辈和三哥久仰四爷、七少大名。又想着四爷才回城,我这样人微言轻的晚辈出面叨唠,也省得四爷费神接待。四爷要是不方便,只管将回帖给我,我会转交家中长辈。”
  陆念稚闻言挑眉。
  他前脚截了唐家的拜帖,后脚杜振熙就跑来庆元堂找他,唐家也派出个小女孩试探。
  这男女双方,倒是积极得很。
  “我要在庆元堂住一阵子,宴请贵府的事怕是要延后几天。”陆念稚看向杜振熙,“我这次回来,生意上有些事要交给小七处置。小七短时间内也不得空。唐七小姐的三哥——唐三少要是急着见我,不妨来庆元堂找我。”
  唐加佳越发莫名其妙。
  拜帖什么的就是个幌子,为的是双方正式相看,她三哥好私下多接触了解杜振熙,巴巴的跑来见陆念稚算什么鬼!
  她要议亲的对象又不是陆念稚!
  杜振熙却是心神一凛,抬眼对上陆念稚,“四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念稚沉吟着长长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我的意思是,该急的人是我才对。做叔叔的尚未娶亲,做侄儿的倒先急上了?”
  说着偏头,笑看唐加佳,“贵府想做亲,不如考虑考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供我求娶?”
  唐家适龄的嫡女只有唐加佳一位。
  这是什么神展开?
  真要是叔侄争一女,非但不能成为佳话,事后不管花落谁家,只怕都是乱家之源、世人笑柄。
  唐加佳有些羞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她偷偷去看杜振熙。
  杜振熙却再次语塞。
  陆念稚说得不错。
  该娶亲的不止她一个。
  陆念稚长她整整一轮,年已二十有七,却一直没娶亲,落在外人眼中,不管陆念稚是自愿还是被迫,难免联想到利益倾轧、家族恩怨。
  事实上,这联想也不算全错。
  她不作声。
  三人打了个来往,其余众人各有所思。
  暗骂陆念稚老狐狸,拿话糊弄小孩子,实则话有留白,细品起来语焉不详、模棱两可,没有半点实锤,不过是句误导人的空话。
  所谓同行相争,私交和利益是两回事。
  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则不愿看杜唐两家强强联手,遂附和道,“四爷这话倒是不错。这亲事,也要讲究先后尊长的。”
  陆念稚笑而不语。
  气氛略古怪。
  却听候在房外的小龟奴扬声道,“曲大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