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繁思
与傅恒穿过傅府偌大的园子,头上有薄薄的初冬的阳光,园中的树叶子已经快要落尽,色彩斑斓的落叶堆满了园中的小径。紫鹃与秋英小声低语着远远地跟在后面,我静静地随在傅恒的后面,唯闻脚下踏破枯叶的毕剥之声。
傅恒温和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沉静:“我最爱这落到地上的叶子,因此特意叫下人留了几日。棠儿昨儿还说我怪得很呢,落叶不扫,怪脏的。”
我淡淡一笑,道:“落叶自有落叶的好处,有人说过,一个人的生命应如春花之灿烂,如秋叶之静美。”
我俯身拾起一枚心形的红叶,放在掌心,笑道:“这枚叶子,经lì
了去年冬天的酷寒,于今年春天萌芽而生,又经lì
了夏天的酷热,在秋天由绿变红。是不是象我们人的一生?一样要经lì
喜忧与四季。知dào
吗?越是经lì
过至寒至热的叶子,红得就越发纯粹与艳丽呢。”
傅恒止住脚步,从我手中接过那片红叶在手中玩赏,道:“我倒不曾想过这个呢。”
我失笑道:“这原是我的一点疯傻念头罢了,当不得真的。你国事繁重,哪里有时间想这个呢?”
傅恒道:“不,听你的话,很有些意思。其中包涵了些作人的道理。也就是说,我们人也如这叶子一般,经lì
过挫折多的呢,将来的成就也就多些。若只是躲在别的叶子底子过日子,到头来,也只能落得个绿不绿黄黄的模样了。”
说着,他又捡起一枚黄绿色的叶子来,对我湛然一笑。
我忙低了头,微微红了脸。接过这枚黄绿色的叶子,轻轻道:“这枚叶子也是经lì
了四季的,它也有它的来历。若你去嗅它,与红叶一般的清香呢。”
傅恒对我深深瞧了一眼,再不说话,直把我送到了后门门口,正要告辞,只听他低沉的嗓子在我耳边道:“你总是这样爱低头?这样爱脸红?”声音低柔,竟不知是人声是风声?
微微一惊,抬头看时,他早已经骑上马去了。薄如雾的阳光中,他的身影是那样的迷离,迷离了人的眼,迷离了人的心。
与秋英辞别,坐车径往鲜花深处胡同的家而去。紫鹃笑道:“国舅爷亲自来送姑娘呢,秋英说这可是别人再不能有的体面。如今也唯有张相爷有这个面子罢了。”
我笑道:“不过是姐姐的面子罢了,哪里是我的体面呢?”
紫鹃点头道:“看过这些大家子人家,总没有见过一个象他们这样恩爱的。又都生得神仙一样的人物儿。”
我心中微微一酸,竟不知是愧是妒还是惧?
对于爱情,不是没有过玫瑰色的梦想。哪个少女不怀春呢?无数次地渴望与想象过,偶尔邂逅的心酸而甜蜜的感觉。就那样温柔地缠绵一生,也是一种极大的幸福罢。
可不幸林若兮生来就成为了一个孤儿。她太忙于健康地成长,平安地渡过自己的青春期,只好忘记自己的这份少女情怀。不是没有男生为她的一份清丽驻足。可是她内心中总是本能地彷徨:“他会不会爱我一生?如不,太过可怕。不不不,还是自己爱自己最安全。失去父母,不能再失去自己。”一阵犹豫之下,那男生早已经如风而去。
穿越到这里,她惊喜地发xiàn
,自己又赚了一个清凌凌的少女时光,本来她以为可以重拾失落的那份少女情怀。可惜,又太忙于计划自己与他人的命运前程,太刻意照顾真zhèng
林黛玉的感情归宿,而忘却问问自己的心意。
宝玉呢?宝玉的爱是清澈的。他的目光中的爱慕与依恋都如百合的清香,干净而恬静。让我的一颗心变得柔软与舒坦。他的爱,让我感觉到一种家的责任与温暖。让我时刻感受到一种甜蜜与感动。可是,这种爱里,没有让我心酸的感觉。
没有心酸的感觉,没有激烈的刺痛与狂喜。如同一片宁静的湖面,湖面上亭亭几支怒放的睡莲。
低头看见手中依然捏着那枚叶子,耳边又想起傅恒的声音:“你总是这样爱低头?这样爱脸红?”
啊,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点酸痛,为什么对着这枚枯叶,心中竟有一些喜悦与缠绵?不不不,怎么会这样?
我穿越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完结一个最最传奇与凄美的爱情故事。我的故事情节中本没有傅恒这个人。我也无意再去穿越别人的故事。也不想别人因为我的存zài
而改变。棠儿待我一片情深义重,我怎能去夺她丈夫的爱呢?平生最恨第三者,我永远不会去当这不光彩的第三人。就算是在这个三妻四妾都平常的时代中我也不会。因为,我心中明白,什么都可以分享,唯有爱情是不可以的。但凡可以分享的爱情,一定不是真zhèng
的爱情。
正在思绪繁乱之时,紫鹃快乐地叫道:“姑娘,我们到家了。”
我忙挑帘看时,果见家门在望,林忠父子,林义媳妇抱着素心并林停早已经候在门口了。车子一停,林停忙上来扶紫鹃下来,又与紫鹃扶我下车。而林忠他们早已经拜了下去。我忙道:“说了几次了。再不要这样了。快进去吧。叫别人家看见象什么呢?”
素心小丫头已经出落得花仙子一般美丽可爱,第一次见我,却不怕生,握了小手咯咯直笑。我忙要抱她,口中笑道:“长这么大了?真漂亮,长大了一定是个极美的姑娘呢。”
素心上半身已经扑到我怀里了。林义媳妇笑道:“别看她小,重得很哪。直坠手。姑娘哪能抱得动呢?”
我笑道:“这么个小人儿,抱得动的。”
接素心过来,素心已经将小脸儿埋到我颈间直笑。林义媳妇无奈道:“这个小丫头片子,知dào
谁长得好呢。总是挑了长得美得人来抱她。”
忽听一个银铃儿般的笑声道:“所以呢,我天天抱着她呢。不过就是因为我长得最好kàn
不是?”
大家瞧时,却是芳官领了藕官蕊官笑嘻嘻来了。对我就盈盈一福。我笑道:“这才来迎我?敢是把我忘了?”
藕官笑道:“哪里能够呢。我们去姑娘房中打扫去了呢。”说着来接素心。素心却不肯,小脸儿一扭,用背对着藕官。
芳官笑道:“你长得太丑。还是我来。”说着转到素心面前张了手来接。素心小嘴儿一撇,却哭开了。大家不由得哄堂大笑。芳官红了脸,咬着牙道:“真真你的眼够准,姑娘一来,连我也不找了。”
林停笑嘻嘻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糖葫芦,对着素心一招,素心早已经张了手叫林停抱去了。大家又是大笑一回。恨得芳官只敲紫鹃的手,道:“他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到房中座下,不免大家又问长问短一回。听紫鹃说起这几天的事。林忠父子他们都担足了心事。林忠道:“姑娘要不就回来罢。再住在那里,恐怕还要出事的。”
林停也道:“林伯说得很对。这两个王爷我是知dào
的。一旦看准了的事很难改变的。保不住还有什么变故的。”
紫鹃道:“老太太已经在全家人面前订下林姑娘与宝二爷的婚事了。而且棠儿福晋也发下明话了,难道他们还能来硬抢不成?”
林停道:“抢虽不敢,只怕再生个法子来逼呢。你不知dào
,这些人,面上善,心下狠着呢。”
我叹道:“眼下贾府就怕有泼天大祸了。我如何能走呢?我怎么能弃家人不顾?说不得,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林停道:“如今看贾府没什么事啊?难道姑娘知dào
有什么事?”
我想了一想,道:“此事不能说与你们知dào。只一条我得嘱咐你,从今儿起,不许与弘皙王爷府有任何的买卖关系了。就是从前有,如今也得断了。否则,我们自己也会招来极大的麻烦的。”
林停一惊,瞧我一眼,却也不再问。我见他如此城府了,心中极为安慰。
喝了一杯茶,我不禁笑道:“这是我们家里的龙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