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谋定
把老太太气个倒仰,道。“你也是个知dào
规矩的?大早上来和我顶嘴呢?”
探春早已经满面通红,劝赵夫人道。“太太少说一句儿罢。别叫祖母生气。”
赵姨娘仰面而笑,道。“探春,你知dào
什么?如今我是正房太太了,我还怕谁去?只有人听我,哪有我听人的道理?好姑娘,你从我肚子里出来,再也不用委屈了罢!”
大家听她此话甚有疯傻之意。不由面面相觑。却见赵夫人目光狂喜却又有几分呆滞的神色。贾母忙唤探春过来道。“我瞧着她很有些不对?你可知dào
是怎么了?”
探春含泪道。“从昨儿夜里起,就这么着了,直把我和环儿都叫到她房里,又说又笑疯了大半夜,老爷回来了才好些了呢。”
我轻声道。“还是叫大夫来瞧瞧开些宁神的药来吃一吃罢。”
探春忙哄了赵夫人出去了,又唤侍书去请王太医。邢夫人叹道。“怕不是高兴得疯魔了?若真是那么着,可不是命苦?”
又对凤姐道。“你以为我不好伺候,那就来伺候她好了。从前,你掐了多少亏给她,她还不记仇的?认真告sù
你一句话,你也小心着点儿罢。”
贾母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平白吓唬她作什么?好歹还有我呢!本来扶了赵姨娘正,原是看着探春的面上罢了。若她果然疯了,她是她没福,自己命苦。与凤哥儿没什么相干。凤哥儿是我叫她来的,你若看不得,只领了她回去也使得。”
邢夫人忙陪笑道。“老太太不要生气,我哪里敢是这个意思呢?不过是娘儿们没事白说说闲话罢了。”
一时邢夫人领了惜春李纨她们去了。我也向贾母和凤姐告辞道。“还要去傅府见姐姐,王姨娘那里不得去了,就是去了,也怕她生气。只好请凤姐姐代我瞧瞧去罢。”
凤姐儿叹道。“这样心善!太太那样对你,你还这样体贴的。”
贾母慈爱地瞅了我一眼道。“良善才是立身的根本呢。告sù
你凤哥儿,你好歹也学着一点罢。得放手时须放手。平平气,静静意,好歹将来养下个哥儿是正经。”
从贾府出来上车径向傅府而去。从车窗的帘缝儿向外瞧去,街上依然人来人往,衣饰也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各种买卖人都在紧吆喝,忙生计,正是一番盛世的景象。这样繁华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祸机呢?我想到不久不要发生的“七司衙门之乱”,心中不由得一沉。
一时到了傅府,许是棠儿早有吩咐,到了大门并不停车,直转到后门那里下车,又换了一顶软轿进府,等到轿子一停,帘儿一挑,早见秋英笑盈盈站在那里,口中道。“林姑娘可来了,我们福晋巴巴儿等了一个早上了呢。”
紫鹃忙上来与秋英见礼,拿了一个小包袱递给秋英道。“昨儿姐姐夸我们苏绣好。这是我们从苏州来时带的上等的苏绣,姐姐拿了去做件衫子穿罢。”
秋英忙笑道。“啊哟多谢。我是哪个牌名的人,能穿这样的好衣裳?我也不配的。还是给我们福晋罢。”
我笑道。“你不配谁配呢?前儿我们家老太太还说你长得俊呢。姐姐的我已经准bèi
了。这是紫鹃特意送你的,找了大半夜呢。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秋英忙笑道。“这找大半夜的人情可大了。倒叫我怎么还呢?”
还未走至内堂,已经听道棠儿甜净的声音道。“妹妹来了?”
已见一个丽人从房中姗姗而出,今儿棠儿也没怎么打扮,不施黛,家常的衣裳,漆黑的长发只松松挽个髻儿,并不见一个花儿朵儿,却更显得她白皙的肌肤如玉,碧清的双眸若秋水。与平日盛装的她,更见一种素雅与清丽。
见我在端祥她,棠儿拉了我的手在炕沿上坐下,笑道。“今儿起晚了些,又觉得身上有些酸痛,因此就没打扮,横竖妹妹也不是外人,再不会笑话了我去。”
我笑道。“我是看姐姐这个打扮,倒有些我们江南女儿的意思呢!”
棠儿大喜道。“这话当真?前儿我们爷还说呢,苏杭美景甲天下,江南的女儿更是清丽无双。我常恨自己不得一见呢。”
紫鹃凑趣道。“等福晋生了哥儿,就让我们姑娘陪了福晋去江南,瞧瞧我们江南的美景罢。只是江南女儿嘛,福晋每天早上梳妆照镜子时,天天也就见着了,也不用麻烦去江南看江南女儿了!”
说得棠儿与秋英掩口而笑,棠儿笑道。“偏是这个丫头子嘴里抹了蜂蜜一样的,秋英,你快带了她去玩一会子,我与妹妹说一回话。”
秋英忙领了紫鹃去了,走了好远了,还听她们清脆的笑语声。
棠儿笑道。“她们两个倒也对了脾性。好成这样了。”
我笑道。“一些皆有缘起缘灭。她们两个脾气相仿,年龄相当,还有合不来的?这也是她们的缘法。”
棠儿拉了我的手,叹道。“叫我怎么办呢?”
我忙问。“姐姐心中竟有疑难之事吗?说出来叫我为你开解一回。”
棠儿笑道。“哪里是我的事,竟是为了你呢!”
我心中一惊,忙问。“何事?姐姐可不要瞒我!”
棠儿叹道。“好妹妹,你哪里知dào
,昨儿我这里热闹得很呢。”
看我眼中满是疑问,棠儿道。“昨儿他们知dào
我与你结成姐妹了,就巴巴儿亲来求我了呢。先是弘皙王爷,后来弘昼王爷也亲来了。好说歹说,要娶了你家去呢。还说什么,一娶进门去,就是侧福晋。我先前疑惑,他们如何知dào
你的名字的?后来一问才知dào
,原来是一个姓薛的皇商,叫什么薛蟠的特特地去说了两个王爷知dào
的。还拿了几卷子诗,说都是你作的。那两个王爷一念那诗,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叫了自家的福晋去你们府上看人去了。”
听她如此说,我才明白原来此事王夫人与薛家竟是下足了功夫我想一想,又问道。“那日在我家里,那王爷福晋们原说是舅母去求的她们啊。怎么如今又成了薛蟠了呢?”
棠儿将手一拍,道。“你这么个人,原来竟也是个呆子?各人自打的小算盘,你如何知dào
呢?我也是昨儿细细问了他们两个才明白的。”
棠儿掰着手说道。“你哪里知dào
,最厉害,心肠最狠的并不是你那个舅母,却是这薛蟠的娘呢。她初叫她儿子来问的时候,只是来告sù
王爷说贾府中有一个极美且有文才的女子,让王爷要了王府来作福晋。当时弘昼王爷就说,这些秀女原是要选到宫里头去的。以示满汉一家的圣意。你猜怎么着?”
棠儿叹道。“那薛蟠第二天就又带了无数的钱物到王府了,说道,他自己原也有一个妹子,叫薛宝钗的,也是姿容端庄,品性贤良。想托了两个王爷荐到宫里去呢。”
我疑惑道。“这又是什么道理?薛家不是原想叫宝姐姐嫁给宝玉吗?”
棠儿笑道。“说你是个呆子,你还不信?这宝玉再好,及得过当今的天子吗?”
说完眼波流动,言笑间妩媚万千。我心中一动。却不肯问。只道。“原来宝姐姐进京,也是为了待选秀女的,只是上回没选中。”
棠儿道。“所以人家吃一回亏,就长了一回心眼儿不是?这次来托两个王爷帮着荐呢。”
我忙问道。“王爷们应了吗?”
棠儿笑道。“这还有个不应的?他们叫府中的女人去薛家看了人,都说长得极美。薛家又花了天大的银子。他们又完了差使,又打听确实了你这个侧福晋,四美俱全了的,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叹道。“那薛姨妈为何不一早打算打宝姐姐送了王府中作侧福晋呢?一般的也是身份贵重的。”
棠儿讪笑我。“傻子。人家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一早知dào
这两个王爷福晋都是京中有名的两只胭脂虎,连自家的男人也怕她们三分的。嫁到这样的人家来,又是侧福晋,哪有什么出头之日呢。只怕性命也是难保的。”
我叹道。“真是圈中圈,计中计,原来舅母也是个痴人,叫他们母子母女哄得好苦!原本打算把我送了出去,好让宝姐姐嫁给宝玉,以附元妃之势。结果打听之下,原来又有秀女之说,又偷改了主意,又将宝姐姐送进宫去。若他们的阴谋得偿,舅母不是两手都落空了?”
棠儿叹道。“白听听也是个心寒,又一想,你竟是见天叫人这样算计,又觉得心疼。所以叫了你来,听听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