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初霾
贾母笑道。“哪里是我的福气呢,倒是你的造化罢了。多少旗人都巴结不上的傅国舅府,你轻而晚举地就与他家福晋结成姐妹了,多大的造化?”
我微笑道。“其实只是福晋有了喜,心情畅快之下,才起了与我结义的念头罢了。难为她一片真情,竟真的去宫里求了皇后来照应元妃姐姐。这个人情可就很大了!”
贾政叹道。“妹妹妹夫好福气,生得这样的女儿!可怜我贾上上下下这许多人,哪一个是可以指望的呢?”
贾母不觉滴下泪来,道。“我见林丫头这机灵模样儿,竟与你妹妹差不多些儿。唉,只可惜她没福,见不到林丫头出息样儿了。”
我心中一阵酸楚,不觉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只是在书中知dào
,她是一个极有成就和天赋的电脑工程师,在电脑领域一时独领风骚,无人能及,否则,那次的太空航行实验也不会让生女刚及一年的她参加。倒是见过她照片,照片中的她十分年轻,圆脸,浓眉长睫,十分好kàn。不知我在婴儿时,她抱我在怀中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她那编写程式的手,可会拍我入眠?她常常注视液晶屏的美丽大眼,可会充满爱意地凝视她唯一的女儿,轻语道。“若兮若兮,妈妈的乖宝贝,妈妈的小公主?”
想到此,已然泪落如雨。这份太早逝去的亲情啊,是我内心深处的一根刺。我用再柔软的心事去包裹它,一样会刺痛记忆和心事。穿越到红楼,我更多的在找寻,从依稀相识的人身上,索取可能取得亲情的每一个机会。
见我久久地落泪,贾母心疼了,把我揽在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道。“林丫头,别伤心。还有我呢。”
贾政道。“还有一事要告sù
老太太一声儿,怪得很!”
我忙从贾母怀中抬起头来,见贾政十分的愁容,似有极大的难言之隐。心中不禁一惊。
只听贾母问道。“到底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贾政叹道。“今儿听太太说道,后日要请弘皙王府的福晋来家中听戏呢。我想着,我们家中的戏班子早就散了。后日究竟也不是什么节日,忽然这个时候来我们府中听戏,实在叫人摸不着!”
贾母冷笑道。“你问问你那个好太太不就知dào
了?”
贾政迟疑道。“难不成是因为王家的事,特意请了戏来求弘皙王爷?只是,弘皙王爷也并不管着王家的事啊?那个事一早儿是弘昼王爷管着呢。”
一片巨大的阴霾掠过,我隐约觉得一个极大的阴谋在向我袭来。我不由得身子一僵。贾母觉察到,忙将我变得冰凉的手放在她的掌中,对我慈爱的一笑。
“你今儿晚上再细问问,若没有事最好,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别怪我不看元春的面子上给她难看!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什么样儿的事没经过?她心中什么算计我大约也知dào
些儿。趁早叫她死了那份心!”
贾母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贾政不敢再坐,忙站起来,在贾母面前低头听着贾母训话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你告sù
她一件儿。别的姑娘我不管,任凭你们作主去。唯有林丫头和宝玉的终身由我作主!无论她们如何算计,哪怕是把林丫头送到宫里当贵妃,我仍旧是一个不答yīng!若真的做出些事来,也别怪我心狠。我自有对付她的法子!”
贾母冷然道。“你那大舅子的事怕难了。亲戚中间有个照应,这是正理,我也不拦着,只一条:别拿了我这里的人去做了人情,救了人家的前程命运。”
贾政苍白了脸道。“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她们想拿了玉儿的终身大事去交换她娘家的官司不成?这绝不可能,太太虽然平日里并不喜欢玉儿,可是好歹也是我的亲侄女儿,再不至于阴狠至此的,若真如此,那她还成个什么样的人了?”
贾母冷笑道。“就知dào
白说给你听,你也不信的。你也别急,总不过到后日就有分晓的,你急这一脑门子的汗作什么?你去罢。把我说的话细琢磨一回。反正现在林丫头也是傅府福晋的干妹子了,怕怎的?到时候,就请了这棠儿福晋也来听戏。我们一大家子人好生看,也好生演它一回戏。最要紧,你要看清楚,哪一个是正角哪一个是丑角也就是了!”。
等贾政走远了,我和贾母才相视一叹,我轻声道。“我真真想不到,这戏唱来唱去,我竟成主角了?”
贾母冷笑道。“二太太和我玩一石二鸟的计谋来了呢。一则可以救了娘家的官司,二则拆散了你和宝玉。叫她趁早儿歇着罢。那时我还当小姑娘的时候,就见了多少这样的事儿?别说是侄女,就是自己的老婆女儿都有送了人情的呢!我见这些的时候,她还是个任事不懂的丫头呢!”
我问道。“老太太如何知dào
这许多的事?”
贾母含笑道。“我是这个家的老祖宗,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去?什么话,只要她说了,我就听得见。什么事,只要她想做,我就先知dào
了。”说完了,向我眩眩眼。
看到这个智慧慈祥的老祖母如此的回护,再忧心也还是笑出声来。我把头靠在她怀里,认真说道。“真喜欢有你作我的外祖母,当我的老祖宗。玉儿很知足很开心!”
王夫人的阴谋来的如此之快是我始料不及的。也许是王家的官司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也许,她觉得只凭借元春也不可能阻拦我和宝玉的婚事。她不顾贾母铤而走险,想来想去,却再也没有想到,无论事情成功与否,薛家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薛家将会是最大的赢家。
我相信,这件事情中绝对有宝钗的心血。这件事,丝丝入扣,布置严谨,绝对不是王夫人一人之力能计划出来的。从每个细节的琢磨上,我都看得到宝钗心思的痕迹。想一想她平日的温柔端庄,再想一想这个阴谋的狠毒,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慢慢走在回潇湘馆的路上,月如眉,挂在远处的柳梢上。夜凉如水,寒风吹起路上的落叶,盘旋在脚下。月光如雾,什么事物也看不分明,朦胧的,远近的亭台花木竟如鬼影幢幢。紫鹃在旁叹道。“快入冬了,这园子就不好kàn
了。怎么早就没想起多种些松柏与梅花什么的?”
我笑道。“松柏与梅花是隐士才种的,不是富贵之地的花树呢!你若喜欢,将来叫林义他们在咱们园子多种些就是了。”
正说着,远远的见三四个人提着灯笼迎了过来,瞧时却是莺儿和翠缕。我与紫鹃相视一笑道。“如何是你们?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莺儿笑道。“明儿云姑娘就家去了,所以,我们姑娘今儿晚上就在园子里头住下不回去了。因为蘅芜苑里早就收拾干净了,没地儿去,我们姑娘说少不得要扰姑娘一晚了。可是在园子里二姑娘那里等了这许久还不见林姑娘回来,所以,叫我们来迎迎。”
翠缕也笑道。“我们姑娘说,她也去林姑娘那里挤去呢。”
我笑道。“了不得,我那里竟成了香饽饽了。你去我也去的。我不过是和老太太聊了聊傅国舅府的福晋,竟晚了。难为叫她们等了我这许久。”
一时回到潇湘馆,馆内早已经灯火通明,探春,宝钗,湘云,宝玉正围坐在那里吃茶呢。见我来了,宝钗笑道。“正喝你的龙井呢。别怪雪雁,是我叫她拿好茶来吃的。”
我笑道。“如今请都请不来的,哪里敢藏私呢?只这龙井虽好,晚上吃对脾胃不好。还是喝一点子大红袍罢,这是傅府的福晋送我的。听说这茶是极难得的,就是给皇上进贡,一年也不过那么些呢!”
宝钗含笑道。“这样的好茶若是不吃,岂不是人生一大恨事?快取了好水来,我们也吃一回皇上才用的茶。”
紫鹃早已经提过水来笑道。“正好今儿刨了去年埋的一坛子雪水,我先烧了这一壶,你们先喝着。我再叫她们烧去。”
湘云笑道。“好丫头,你倒不给林姐姐藏私!”
紫鹃笑道。“难道只我们这屋里头的人藏私不成?云姑娘,今儿袭人去你那里送了好些东西呢!你倒不藏私,倒也给我们瞧瞧。”
宝玉吃茶笑道。“不过是我们平日里写的诗罢了。我重新写了一回,教她带回家瞧去。”
湘云点头道。“我若想你们了,就拿出来瞧上一瞧,就比如我们还在一起一样的。”说着眼圈一红,竟滴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