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放寒假了,同学们开始陆续回家,对于大一新生来讲,这是他们上大学以来的第一个寒假。回到家里,他们将兴高采烈地给自己的父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认真细心地去讲大学第一学期的生活学习,讲在这一学期里的所见所闻所想,讲这一学期里的收获。也许讲上一整天,讲上三天三夜,讲上一个假期都说不完,而自己的家人也会津津有味地去听,去问。
  这是人世间一个永恒的话题,孩子和父母。
  离开父母之前,孩子躲在父母的襁褓之中,依靠着父母坚强有力的臂膀,没有风吹日晒,没有饥寒交迫,只有享不尽的父爱和母爱,穿不完的新衣新鞋,数不清的卡通玩具,吃不完的奶糖水果。那时候,童年真的很快乐,很开心,很纯真,也很幼稚,不知dào
  什么叫烦恼,不知dào
  什么叫忧愁,不知dào
  什么叫寒冷,不知dào
  什么叫饥饿,背着心爱的书包,牵着妈妈温暖的手,一奔一跳去上学,下课了,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嬉戏,追逐打闹,放学了,爸爸伟岸的身影已经在校门口等候,看着自己的宝贝高兴地冲进自己的怀抱。
  少年时候,开始懂事,以为自己长大了,有些事情不用父母操心,独立自主,开拓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新天地,满屋子的漫画壁纸,修饰着温馨的小窝。
  再大些,上高中了,学习上有了压力,父母的关爱有时候竟然成为了正在学习时耳朵旁边无休止的唠叨,爸、妈,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学习的苦恼是一团一直抹不去的阴影,笼罩着自己,也笼罩着父母,终于考上大学了,自己笑了,父母也笑了,不禁意间却发xiàn
  父母两鬓已经斑白,容颜已老,无情的岁月在父母的额头留下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沟。
  爸、妈,你们老了!
  爸、妈,我爱你们!
  父母看着孩子标志的身材,俊俏的脸庞,有神的眼睛,心里也欣慰了。
  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要离开父母了,湿润的双眼再也无法抵挡离别时的泪水,我要远行,我要成长,我要向你们一样去创造生活。前面的路凄凄漫漫,坎坎坷坷,渺渺茫茫,可是我得去走,我要走出自己的足迹,踏出人生的辉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坚定没有回头路,背后父母在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生怕跌倒摔跤,哪怕一个趔趄都会让父母担心好一阵子,而我却走的坦坦荡荡,踏踏实实,回眸望,父母在微笑,在招手,脚印虽深一个浅一个,但很真实,很深刻,那就是我走路留下的足迹,谁也无法抹平,前面的路还很长,昂起头,迎着朝阳,大踏步向前走。
  每走完一个段落,都要驻足回望那段清晰的历史,我要把它写下来,留给自己,也留给父母,等回家了拿给父母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我过的很充实,没有虚度时光,因为在这一路上,我有了许多的收获,我也很满足,我还认识了很多知心的朋友。
  终于放寒假了,可以回到那个温暖的家,永远的家,永远的港湾了。
  宋一云回家没有带多少东西,就带了一件换洗的衣服,还是赵刚的,包里是洗漱用品以及从图书馆借的姜昆老师主编的《相声大全》和一本专业书,轻装上阵。
  家乡的天气格外的冷,比学校冷多了。一下车,宋一云就开始浑身打哆嗦,牙齿咯噔噔直打架,他忘了自己家这边的天最冷能达到零下二十几度,而他只穿了毛裤和毛衣,还是上高三时母亲给织的,在这儿防寒,还是有点儿捉襟见肘。
  回到家里,已经是早晨十点多,脸也冻得通红,眉毛上都结了薄薄的冰。进门,母亲正提着猪食桶子准bèi
  去喂猪,父亲在修理自行车,弟弟在炕上看书。
  看到宋一云来了,都高兴地放下手里的活儿嘘寒问暖。
  家里真暖和,只是母亲和父亲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弟弟也显得越发消瘦黝黑。
  宋一云取出给家里买的水果和饮料让父母和弟弟吃。自己也脱掉鞋子煨到炕上,看着他们吃,一边嘚嘚嘚讲着这一学期来的收获。他尽量避开父母特别敏感的话题,比如同学们的穿着、日常生活用品、食宿等,尽挑些自己在学校里的逸闻趣事、优秀表现、参加的活动和学习状况等。他说自己能在下一学期拿到奖学金,说下一学期学校开始办理助学贷款,说下一学期可以勤工俭学挣点儿生活费,也谈到了自己的辅导员林曦和骆剑,谈到了张院长,谈到了姚爱军、陈殿民、赵刚,谈到了扎西、陈力、小伟、欢子,谈到了后勤饮食服wù
  中心的王老师。
  父母亲不知dào
  说什么,只是呵呵呵地笑,父亲笑母亲说人家的马桶你跑过去一看还以为是洗脸用的脸盆,弟弟笑父亲说学校里男女同学走在一起很正常,别见到两个人一起走路就以为是在谈恋爱。
  屋子里更加热火,充满了全家人团聚时欢乐的气氛。
  宋一云又问父亲法院的案子结了没有,现在是啥情况。父亲苦笑说啥情况呀,还就一直拖着,没办法,就这么熬着吧,宋一云又说这样熬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呀,父亲说第一被告找不见,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也只能这么熬了,案子终究会结,宋一云说这结案子也得有个结法,不能动不动就把人给拘留了,父亲说还能咋办呀,原告请法院执行庭的人吃一次饭,我就得被拘留一次,关键现在还有一个人在中间捣鬼,宋一云问是谁这么卑鄙,父亲说就是两年前打了自己的法院的那个杨家小伙子。
  宋一云又回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幕。
  两年前,父亲还没有被骗,每天在城里面开着出租车挣钱,起早贪黑,不顾疲劳和寒冷。
  有天晚上,车里上来一个醉汉,三十岁左右年纪,父亲问去哪里,他含糊不清地说随便,父亲又好心地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他又说你先把我拉上在城里转一圈,你放心,车费一分不少你的。父亲继xù
  劝说你看你都醉成这样了,还是赶紧回家吧,你家在哪里,我免费送你回去。小伙子依然顽固地说让你开车你就开车,哪来那么多废话。
  没办法,父亲就开着车往前走,盲无目的。
  “师傅,让我也开一下车好吗?”小伙子醉醺醺地说。
  “别开玩笑了,酒后驾驶是要受处罚的,”父亲解释说。
  “老子知dào
  ,可是你知dào
  老子是干什么的吗?老子是法院的,谁干罚老子,除非他不想混了,哈哈,来,让老子开一下,”小伙子说着隔着位子就要抢父亲的方向盘。
  父亲紧紧抓住不松手。
  “停下,稍停一下,老子要吐,”小伙子让父亲停车。父亲赶紧刹车,车停稳了,小伙子打开车门,跳下去蹲在地上好像要吐的样子,父亲也赶紧下车准bèi
  扶一把,没想到刚下车还没有转过去走到身边,那杨家小伙子就一骨碌有爬进车里,锁上门窗,把父亲圈在了外面,车钥匙也在车里。任凭父亲怎么乞求、怎么敲门杨家小伙子都不开门。
  车又启动了,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就像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醉汉。父亲跟在后面一阵小跑,还好,车速不是太快,小伙子从中心十字一直开到了西门口,父亲累的直喘气,也被气坏了。
  “亏你还是法院的,就这么随便把人的车开上乱跑啊,还讲不讲理?”
  “你给老子闭嘴,不就把你的破车开上走了几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讲不讲理,我就这么不讲理,咋地?”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父亲准bèi
  要抢过钥匙,开车走人,可是杨家小伙子攥在手里死活不给,这下把父亲惹恼了,把手一抓,一使劲把手指掰开夺过了钥匙。
  小伙子也恼羞成怒,嚷嚷说你竟然敢对老子动手?说着上去就冲父亲的肚子一脚,父亲体质弱,根本撑不住这一脚,就抱着肚子蹲下了,小伙子意犹未尽,大打出手,踩住父亲的头发把父亲提了起来又是一顿乱拳,父亲抱着头躲避,人家是练过的,好不容易躲开,就见一辆自行车飞了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躲闪了,正中头部。
  父亲住院了,而杨家小伙子跟没事儿人似的照常上下班,看都没来看一眼。
  父亲和母亲气不过,拿着被采下来的头发去法院找他的领导。找到领导,领导又叫来小伙子,他还死不承认,领导火了,说人家一个平头老百姓能无缘无故跑来找你?小伙子终于承认了,领导问父亲打算怎么办,父亲说只需yào
  道个歉认个错,小伙子没办法只好当着领导的面低头认错,做了检讨,勉强承认了错误。
  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谁知dào
  祸不单行,今天又落在人家手里,真是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呀!
  宋一云又问父亲他们想怎么样,父亲说他们把车封了,准bèi
  按拍卖价还债,还打算在今年年底以拒不偿还债务的罪名判刑一年。宋一云气愤地骂道这帮狗日地,他们就没有想到说让出租车运转起来一点一点地偿还?父亲闷闷地说他们想把车独吞。
  官就是官,百姓就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