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齐羽与张起灵

  黑眼镜吸了一口烟,红光在黑暗中闪了一闪:“先说说关于齐羽,你都知道些什么?”
  吴邪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道来:
  1976年,齐羽参与了老九门第二代有关广西巴乃张家古楼的考古行动;
  1984年,参加了西沙海底墓的考古任务;
  1990年,进入过长沙某大学地下二层的档案室,抽取了其中“1956年广西上思张家铺遗址考古”的资料;
  1995年,被录像带记录在格尔木疗养院的地上爬行。之后就下落不明。
  “齐羽有着一张和我一样的脸,但是这张脸三十多年来似乎和小哥一样不会衰老。所以,齐羽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以同样面孔出现的一群人的共同代号。”
  黑眼镜的嘴角翘了翘:“齐羽确实不只有一个人。从你爷爷的时代起,人们就为他制造了许多影子。”
  “影子?”
  “就是替身。”黑眼镜看向吴邪:“这些影子只为保护一个共同的实体而存在,就是真正的齐羽本人。”
  再次被肯定地告知自己的存在只是某个人的替身,吴邪不爽的感觉又强烈起来。
  “这套障眼法也太小儿科了。最大的破绽就是这几十年间所有的替身都是一个样子,除非齐羽本尊是个不老不死的活粽子!”
  黑眼镜看着吴邪,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吴邪心里一跳,道:“你的意思是,齐羽和小哥是一类人?”
  黑眼镜点点头:“不错。张家人的长生是因为家族遗传,这种特质是外人觊觎不来的。然而不是张家人的齐羽,却同样能够长生,所以与张起灵相比,齐羽身上的秘密才更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吴邪在震惊中努力消化着这其中包含的信息:难道齐羽和小哥早就认识,他从小哥那里得到了长生的秘密?
  自己在闷油瓶眼中果然是那个齐羽的替代品。怪不得闷油瓶睡了十年,刚一醒过来叫的居然就是齐羽的名字。
  这个念头让吴邪异常烦躁:“张起灵和齐羽到底是什么关系?”
  刚刚还小哥长小哥短的,一下子称谓就改成“张起灵”了。
  黑眼镜被吴邪的反应逗得在墨镜下面眨了眨眼睛,故意欲说还休地拖长语调:“说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吗——,啧啧!”
  吴邪不客气地用眼刀瞪过去,恨不得在瞎子脸上剜出两个窟窿。
  黑眼镜咳了一声,说:“其实,哑巴和真正的齐羽本人算不上认识。”
  他补充道:“他们生活的时代虽然有部分重合,但行动轨迹却没有交集。齐羽基本应该属于上一代张起灵那个辈分的人。”
  吴邪觉得自己的头变得很大:“居然有人能活那么久?!齐羽本人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黑眼镜摇了摇头:“很难说。影子太多了,很难分清这些年的行踪中哪个是替身,哪个是本尊。”
  虽然得到了一些答案,困惑却有增无减。但知道闷油瓶和齐羽没有什么直接关联,还是让吴邪松了口气。
  至于闷油瓶为什么会喊“齐羽”的名字,是不是闷油瓶在青铜门里见到了真正的“齐羽”?吴邪下定决心这次找到闷油瓶,一定要逼着他让他当面好好说清楚。
  第二天天微亮,古城中淡蓝色的雾霭尚未散去。
  吴邪一行人灭了营火,留下几个人在外面接应,其余的人准备下地。
  看到跟黑眼镜一道来的那个外表斯文的年轻人也背着装备加入进来,吴邪冷冷地瞪了一眼黑眼镜道:“你的人,你自己看好了。”
  虽说是黑眼镜带来的人应该都不简单,但这年轻人看上去白净清秀,不似一般的土夫子,倒像是来观光考查的大学生。
  黑眼镜撇嘴一笑,不置可否。
  年轻人则走到吴邪面前,笑容和煦:“小三爷,敝姓陈。稍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看在四爷的面子上,多提点担待。”
  原来是陈家的人。瞎子和闷油瓶都曾经在陈皮阿四手底下共过事。瞎子带陈家的人过来,也不算奇怪。
  吴邪哼了声鼻音:“地下的机关可不认什么亲朋故旧,到时候谁也顾不了谁,自己的命自己精心着吧。”
  姓陈的年轻人和气地一笑,算是回应。
  远远看见宫殿区标志性的佛塔,经过千年的风沙洗礼,时至今日还有十数米的残高。可以想见其当时是如何的高耸入云,引起丝路上旅人们的驻足仰望。
  胖子看见一行人过来,站在高处冲吴邪招手:“终于舍得起来啦,快来看看胖爷我一早上的劳动成果!”
  走到遗址中间一面五六十米见方的夯土台上,曾经被回填掩藏起来的地宫入口已经被再度挖开。
  从黑眼镜当初封填地宫,到吴邪此番重来,张起灵独自在地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一天。
  这是令吴邪时时刻刻倍感煎熬的二十一天,也可能是闷油瓶独自一人在沙漠戈壁之下,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阳光、甚至没有空气的二十一天。
  吴邪看着深不见底的洞口,却不敢迈出脚步。
  感觉有人捏了一把自己的肩,胖子道:“天真,大胆地往前走吧,小哥还等着咱们去拯救呢。”
  算上吴邪本人,一起下来的总共十个人。
  胖子、黑眼镜、姓陈的年轻人,还有吴家几个比较可靠地伙计。
  吴邪紧了紧身上背着的长布包。那是小哥的黑金古刀。
  他要亲手还给他,还要酷酷地甩过去一句:“这玩意儿你还是自己留着玩儿吧,又笨又重,小爷我不稀罕!”
  不过话说回来,这龙脊背绑在背上还真他么的沉。
  沿着甬道一直倾斜向下,很快身后就看不到入口的光亮了。
  黑暗越来越浓稠。
  LED手电的冷光源映得人脸青白肃穆,温度开始变得阴冷,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压抑短促了起来。
  胖子脸上的热汗已经变成了冷汗:“紧张什么,咱们又不是来倒斗的,这里就是个高昌王的储藏室,一会儿看胖爷我怎么拯救张家大族长,顺便拿光高昌王背着他老婆私藏的小金库!”
  “话说回来,”胖子朝走在最前面的黑眼镜嚷嚷:“瞎子你们上次来有没有遇到粽子啊?”
  黑眼镜扛着把微冲,看起来轻车熟路:“我和哑巴来的那次没见到粽子,如今小三爷一来,可就难说了……”
  两个人没事扯皮,吴邪无辜躺枪,正要发飙,就听黑眼镜说:“到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十几平米见方的石室,石料颜色暗红,和周边火焰山山脉岩石的质地相同。
  红色的石壁上隐隐浮现出深深浅浅的纹路,将几只手电亮度开到最大,可以看出是满墙繁复的壁画。
  吴邪举着手电仔细辨读,越看脸色越阴郁。
  胖子用肩膀碰碰有些失神的吴邪,道:“上边说什么呢?”
  吴邪回了一下神,甩甩头驱除诡异画面带给他的震慑,道:“没有叙事性的内容,只是描述了一个场景。”
  “场景?”除了黑眼镜悠然地靠在墙边,所有人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吴邪。
  “祭祀的场景。”吴邪道:“从现在起,所有进入前面那道门的人,都将会成为祭品,有去无回!”
  石室正对着甬道的方向上是一个开凿成方形的洞窟,就那么大刺刺地立在那里,甚至连扇装饰性的石门都没有。
  暗红如血浸般的石壁上,黝黑莫测的洞口,就像血尸脸上露出的一只黑洞洞的独眼。仿佛地狱打开了入口,等待着祭品的到来。
  所有人看向洞口,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吴邪道:“今天能陪我吴邪走到这里来的,都是我吴邪的兄弟。”
  “连哑巴张都没出来的斗,不用我多说,大家也明白这里头的凶险。”
  “再往前一步就是鬼门关了,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活着出来。各位弟兄就跟我到这儿吧。”
  吴邪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
  黑眼镜仿佛事不关己,点着一根烟倚在石壁上喷云吐雾。
  胖子走来走去,举着手电在石室的角角落落里东照西照。
  手下一个人称老孙的盘口主事人,在几个伙计里年纪最长,他轻咳了一声道:“当家的,出来前您都跟大家伙儿明说了,此番不是倒斗,是为了救人。包括我老孙在内,跟您出来的伙计都受过您的恩惠,不是为了图财,就是想找个机会报答您小三爷的知遇之情。”
  扫了身后众人一眼,道:“别人不敢说,但我老孙是不会退出的。”
  其余的伙计也纷纷点头。
  看到没有人后退,吴邪的眼眶微微发热了,郑重道:“那我吴邪就在这里谢过大家了!无论此行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力保护各位周全!”
  “没意见了还不快走?”胖子大吼一声:“再磨叽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