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风波将至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荣姜能够感觉到赵倧周身的寒意,以及他现在的确是在生气的。她虽于情之一字并不那样通透,但也隐隐能感觉到,这一趟往江北,赵倧对她有很大的不一样,只是她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夜深人静,马车行进时车轱辘滚过地面发出的声响,混着夜空中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一起传进车内,声声打在荣姜心上,她从未觉得,同一个人待在一起,会这样透不过来气。
  赵倧说她太过在意程邑,这话不假。
  程家祖籍在代州,他家里祖上是跟着太祖皇帝一起起家的,后来太祖皇帝定都邺城,给了程家老祖宗世袭爵位,之后又外放回了代州镇守着。到了程邑祖父这一辈,太宗皇帝又把他祖父内迁回京,领了兵部尚书的衔,后来程老太爷辞官,太宗皇帝赏了富贵坊的宅子给程家,也没再让他们回代州去。
  所以程邑和荣姜,从小实实在在是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荣姜生的好kàn
  ,加上荣臻又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京城世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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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没人敢招惹她,可偏程邑是那个刺儿头,俩人见了面就打。荣姜到底是个姑娘,基本上打十次有八次都得挨揍,可她性子倔,打输了从来不回家告状,久而久之程邑就不再跟她打架,反倒十分的护着她。
  荣姜还记得她八岁那一年过生日,那时候荣臻已经过世四年了——不知dào
  是谁家的小胖子,嘲讽了她一句‘没娘的孩子’,叫程邑追着打的更胖了,还惊动了长辈们——程家长辈是很严厉的,罚着程邑跪了三天的祠堂。从那以后,荣姜跟程邑的感情就更好了。
  等两个人都长大了,荣姜承了她母亲的爵,被荣榆送进了军营中,程邑就在程老太爷面前求着让把他也送去了军营中,每每上阵杀敌,千军万马之中,荣姜身边总有程邑护着,即便是她后来做了三军主帅时,程邑也从不肯领先锋上阵,只宁可做个副将,跟在她身边护着她。
  荣姜今年十七,从她记事以来就认识了程邑,这十七年来,她信程邑更依赖程邑,拿他当家人看待的,所以赵倧说程邑可能会有危险,她就急了——思绪突然被打断,扭头看向笑出声的赵倧,一时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回京之后魏鸣会说是他杀出了知州府,一路快马赶往军营中搬兵来救人的,”他丢了一句,见荣姜眉头并未舒展开,才添上,“魏鸣是有功夫在身的,陛下不会不信。”
  荣姜这才把面色稍霁,她想了想问道:“那其他人,殿下打算怎么回呢?”
  赵倧知她问的是秦知,也不急着回她,反笑着问她:“你怎么想?”
  “不回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如果说得太重,难免要伤到太子殿下。”荣姜略顿了一回,跟着说道,“反正蒋融正给殿下的东西里,也直指国子监的吴大人。吴桂祥是国子祭酒,虽然跟秦知同品,可份量大不相同,把责任都往他身上推,说他跟秦知私下勾结,买放考题,这样一来总不会再牵扯上曹宾与太子吧?”她又外头认真的想了一回,“殿下毕竟是太子,若有了这个替罪羊,陛下应该并不会为难他。”
  赵倧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很久没说话,荣姜待要问一问他可行不可行,他却摇着头说道:“入邺城前我会吩咐太子的,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回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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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临入邺城的头一日傍晚,天色已经昏黄,赵倧吩咐了停驻休息,让魏鸣把赵琰叫到自己车上来。
  赵琰上车时只看到荣姜也还旁边坐着,几不可见的皱了回眉,旋即舒展开来与赵倧一礼,自己择了地方坐下去,受了荣姜的礼之后摆摆手叫她继xù
  坐着,也不开口,只等着赵倧与他说话。
  赵倧见他规矩一样不错,心里又不免一阵可惜,对曹皇后又多了几分不满,只觉得像赵琰这样好的孩子,全是毁在了皇后的溺爱之中,他叹口气同赵琰道:“过会儿要进城了,我跟荣侯会陪着你一起进宫面圣,有些话我必须要告sù
  你。”
  赵琰颔首先应是,继而道:“您说,我听着。”
  “第一宗就是江北这个案子,我手里握有证据,秦知也涉及其中,而且他跟吴桂祥勾结买放考题,他儿子是二甲第一名,这件事我会如实的告sù
  陛下,你也知dào
  ,”赵倧声音顿了顿,去看赵琰,果然见他面色微微发白,鬓角有汗浸出,才跟着道,“秦知是你舅舅的人,我估计陛下会训斥你几句,到时候你不要反驳,也不要替自己开脱,自然有我和荣侯为你说项,记住了?”
  赵琰忙不迭的点头,哪里敢说一个不字。秦知是什么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曹宾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如今牵扯进了贪污舞弊案中,弄不好他也得背黑锅的。
  一旁的荣姜听了赵总的话却只是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就听赵倧继xù
  说下去:“第二条你要记住,我们在定县没有见过程邑,回来时,他也没送我们出江北。只是那****与荣侯去谢府时,你因水土不服在客栈休息,后来程将军率部营救我二人,送我们回客栈的时候,你跟他打过一个照面。听明白了?”
  赵琰不是个不谙国事的傻小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赵倧的意思,于是下意识的去看荣姜,嘴边打了个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记在了心里。
  之后赵倧又吩咐了他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放他回自己的车驾上,再支使魏鸣吩咐启程,一行人赶着夜色进城去了。
  赵琰才走,荣姜就笑着打趣赵倧:“殿下何苦吓唬太子呢?陛下面前哪里用的着我们替他说项,这件事只要回的恰到好处,他本就可以置身事外的。”
  “你不明白,”赵倧摇头看她,“太子太缺历练了,总要叫他时刻感受到危机的存zài
  ,他才不会如此安逸。”
  之后二人便再不多话,各自养神养精蓄锐,只等着清风殿中好与天子周旋。
  可饶是聪明如赵倧,在此时也绝想不到,太子与曹家,将会在他踏入清风殿上禀赵珩江北案后,迎来泰安一朝的第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