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梨园之宴
正在诵经的老嬷嬷也听得清楚,回过身来看着屋外,便起身行礼道:“皇上。”
湛溪抬了抬手掌,示意嬷嬷起身,又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这才举步走进去。他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佛像,还有那一柱新上的香,袅袅上升的烟雾,弥漫了他的眼睛。
“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会过来?”老嬷嬷躬身问道。
“想散散心,无意中就走到这里来了。”湛溪淡淡地答道。他转头看着老嬷嬷,说:“朕可算是明白奶娘为何执意呆在这里,一直侍奉这青灯古佛,倒是落得清静。”
“奴婢在哪里并不是关键,心中无江山的人,自不会受江山所累,到哪里都是一个清静。”老嬷嬷答道。
湛溪拧眉问道:“奶娘看待世事当真就是那么清透?如今朕心中所恼,奶娘可能为朕解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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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p;老嬷嬷摇摇头说:“并非奴婢心思清透,也不是皇上心中浑浊,只是奴婢所看到的东西,皇上不曾看到而已,烦恼皆因此而起。”
“朕没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呢?”湛溪追问。
“‘无’。”老嬷嬷看着皇上淡淡一笑。见湛溪露出不解的眼神,她转而双手合十面向佛祖,轻声吟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皇上是坠落红尘之人,千缘千结,都是无可避免之事。唯‘化有为无’,方能解除心中困扰。”
湛溪听着嬷嬷的话,顾子喃喃说道:“化有为无……”
“凡是皆有因果。了结了因,才能化去果,皇上的心魔障碍,因何所起,便是症结所在。其实问题并非无解,只是很多人看不清自己的心,或许自欺欺人。这也是滚滚红尘的曲折和诱惑所在。”老嬷嬷看着皇上,话语如同吟诵佛经一般安宁。
湛溪紧紧皱着眉头。自己心里的因,是什么呢?或许如同嬷嬷所说,只有找出这个因,而且对自己坦诚,才能有化解的方法。
老嬷嬷看湛溪愁眉紧锁,不由笑起来,说道:“皇上从前做皇子的时候,可不喜欢像现在这样皱眉。这么多年,眉头也会累的,何不偶尔也随心而为,让自己不必感到那么疲惫?”
湛溪蓦地一愣,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这句话……
虽然是从两个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同样地震撼着他的心。他甚至记起来,当苍梨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眉头时的温润如玉的触感,还有那近在咫尺的梨花的香气。
他如鲠在喉,颇为难受地说:“朕,还能随心而为吗?”自从登上皇帝的宝座,他的肩上就被重新赋予了使命,不止来自于一心扶持他的太后,还有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百信的信任,以及先祖的认同感。他担负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是无数活着的或者已逝去的人的期望,他怎么能让一直相信自己的人失望?
“偶尔一次,去做自己游移不定的事情,未必就会错。”老嬷嬷笃定地说。
那么,爱她会不会是一个错?湛溪没办法问出口,可是对所谓的“因”却好像有了一点眉目;他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出佛堂。身后的那束烛光,一直照着他走出很远。
梨园的花,在一夜春雨之后,完全盛开了。满园的雪白,好像一个银装素裹的小世界。
林间偶尔传来鸟鸣,却不如北野觅的声音更加清脆。
“快点快点!小胖、冰梅,你们俩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
“知dào
了,我的好公主!”冰梅和小胖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唉,不就是一场小小的聚会,看把咱主子给乐得!”
听了小胖的话,冰梅耸了耸肩说:“这也难怪。公主都多久没见过祺王爷了?难得今天能坐在一桌相聚,还不得心里都乐开花儿了?”
小胖捂着嘴笑起来,却被一记爆栗敲醒。他捂着头,委屈地看着北野觅。
“你们俩再多嘴多舌的,本公主就先让你们的脑袋开花,听到没有?”北野觅双手叉腰地威胁说。
“哦!”小胖和冰梅说完都紧闭上了嘴巴。
北野觅又指着桌上说:“给我小心点,别摔坏了。这些可都是本公主命人专程打造的青花瓷,独一无二,要送给瀚书哥哥的!”
小胖和冰梅又立马点头如捣蒜。
北野觅这才放心一点,走到门口往返徘徊,偶尔停下来,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生怕错过了一时半刻出门迎接一般。
也不知这样焦躁不安地踱步了多久,一抹熟悉的紫色映入眼帘。
北野觅一下子精神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飞奔上前,一把将祺王的胳膊拽住。
“瀚书哥哥,你可算来了!我看看,怎么好像瘦了?哎呀,这件衣服不是去年做的吗,怎么还没换掉?这王府的奴才们也太不像话了!”
一同前来的安王,颇为玩味地笑起来,连声叫道:“哎,果真是世道不同了。我这个亲哥哥被晾到一边,倒是对瀚书你先嘘寒问暖,连身上的衣服是哪一年的都记得,也难为某些连‘床前明月光’都记不好的丫头咯!”
北野觅面色一红,跺脚说:“四哥,你说什么呢!看你,老是欺负我,还好意思怪我不关心你!”
“罢了,罢了,你这大小姐的关心,我怕是无福消受,还是——留给瀚书你慢慢享用吧。”安王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斜眼看着旁边的祺王,用扇尾戳了戳他的胸口,然后就大笑着走进了梨园去,留下瀚书一个人窘迫地想要拨开北野觅的胳膊却不能。
“诶,四哥,四哥!”祺王眼见安王是打定了主意见死不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应付。他咽了口唾沫,对着热情过头的北野觅尴尬地陪着笑,一边疾步往里走。可是北野觅一直死缠,就连坐下后也不放过,仍是挽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开,问长问短。
“皇上驾到——”
听到小顺子的声音,祺王终于松了口气,赶紧下跪行礼,趁机推开北野觅的手。
“起来吧。”湛溪的心情并不很坏,和大家一同坐下来。
北野觅很殷勤地分发酒杯,并且斟酒,还刻意提醒:“这酒杯都是特制的,盛酒之后口感分毫不失,可是饮酒的良品。”
“哦?”湛溪捧着酒杯,还没喝就先打量起来。“你什么时候,对喝酒的事情也有研究了?”
“在宫中闲来无聊,随意做些事情打发点时间嘛。”北野觅嘟嘴说。
“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安王惟恐天下不乱地品着酒说,一边斜眼看祺王。
湛溪先是不解,看了看祺王窘迫的神色,便也豁然开朗。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群人,彼此之间有个底,心照不宣。
“咳咳,这么精致的酒杯,配上回味无穷的美酒,皇上和四哥要用心品尝才是!”祺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真的吗?”北野觅一下子激动地惊叫起来,“瀚书哥哥,你喜欢这个酒杯吗?今天是你生辰,那就送给你好了!”
“诶?”祺王好像吓得不轻,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也结巴起来,“不、不用了吧?”
“可是人家就是为了你才……”北野觅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了个哆嗦,转过头发xiàn
湛溪和轻云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待遇,原来我们都是沾了瀚书的光啊!”轻云和湛溪对视一眼,调笑说。
湛溪微微一笑,看着瀚书犹为淡定地说:“朕看,不如朕把这个妹妹也打包一起送给你好了。”
“二哥!”北野觅娇嗔了一句,脸立马红到了耳根。
瀚书咽了口唾沫说:“皇兄,您、您就别戏弄臣弟了。”
“朕金口玉言,何来戏弄一说?按辈分,你们是堂兄妹,就算要结合,也没什么不妥。朕一道圣旨,保证让你们的婚事风风光光。如何?”湛溪半开半笑半认真地说。
北野觅这下抿着唇不说话,脸红得像苹果一样,眼巴巴地瞅着祺王,如水的目光泛着一丝娇羞。
“皇兄,这可使不得!”祺王立马正襟危坐,生怕皇帝是当真一般。若真是一道圣旨下去,他就不能不娶了!
北野觅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瞪着瀚书。
湛溪瞥见北野觅的反应,不由有些尴尬,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只能佯装微怒地问道:“为何不行?难道你觉得,朕的妹妹还配不上你了?”
“臣弟不敢!”祺王跪下来,拱手说道,“只是大丈夫当以功业为先,如今臣弟资历尚浅,公主金枝玉叶,岂能委身于臣弟?”
轻云看出尴尬,也跟着说道:“皇兄,瀚书说得也有道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瀚书又是你的左膀右臂,实在不宜过早为家庭所累,这样对觅儿也不好。”
“算了,二哥,人家不愿意,难道我还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自讨没趣不成?没酒了,我去添酒。”北野觅一下子站起来,抓着桌上的酒壶,不顾洒出来的酒水溅了一整桌,就气冲冲地离开了,让三个明知开错玩笑的大男人颇为尴尬地面面相觑。
“咳,那个……对了,前些日子怜贵人的手指受了伤,如今应该没有大碍了吧?”瀚书原本想化解僵局,谁知刚说出这句话,就发xiàn
湛溪的脸色是真的阴沉了下来……